她期中没考好,已经低沉了好一段时间。喻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手在在做的数学选择题号上画了个圈。 画完以后,她突然发现这二十道选择做下来,被标注出来的题目就只有寥寥几题——她一直都有在做题过程中圈出不确定的题目的习惯,几个月之前,她做一张完整十二道选择题的数学试卷,通常是要从第八九题就开始标注的。 她这时候想转头看看叶扉安在做什么,但才把椅子往后一挪,喻良就停住了。 实际上,一时脑热说出“考同一所大学”这话以后,她当天晚上就有点后悔。 瞧瞧,这是她清醒的时候会说出来的话吗?! 跟叶扉安考一所大学,对她来说多少是有点没有自知之明了,叶扉安以后的去处,不出意外是清北复交常春藤——“意外”是指叶扉安半途出意外伤了或者死了——而她的目标,撑死是能摸一摸211的屁股,跟叶扉安考一所大学,喻良简直想问问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但喻良的尴尬程度与时间成正相关,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冷知识:正常人清醒着吹牛皮的时候,一般都是会尴尬的。 于是喻良不动声色地把椅子移了回去。 然而她可能是用力过猛,椅子挪得很靠前,教室里“地广人稀”,空间管够,通常前后位的距离都比较宽裕,但她刚把椅子移回去,身后就传来了拖动桌子的声响。 叶扉安大概是误以为她桌子太靠前,在往后挪动给她腾地方。 虽然知道叶扉安没有别的意思,但喻良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堵,她拨着笔帽,听着“哒哒哒”的声响,越来越心烦意乱,于是心里纠结半晌,还是在“冷处理以避免尴尬”和“叶扉安”之间选了后者,捧着数学试卷把椅子靠了过去。 “扉安,有空吗?我有道题不会。”喻良捏着试卷,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呃,你把桌子往前一点好不好?我找你问题,有点不方便。” 叶扉安转了一圈手里的笔,点点头:“好。” 喻良暗自松了口气。 叶扉安这边好像还是一切如旧,照常上课、背书、自习、刷题、给她画题讲题,喻良照例先把自己的思路顺了一遍,等到实在顺不下去,叶扉安才开口提了几个点,喻良捏着笔尖,看她低头拿铅笔在例图上画辅助线。 叶扉安确实是有在认真知错就改,没忘记“再用中性笔画图就是狗”那句话,吸取教训,老老实实改用了铅笔,但看着看着,喻良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她的脸上。 最近寒潮过境,青城大幅度降温,眼看就要入冬,教室里已经供暖了,叶扉安在教室里没穿外套,只穿着内搭的孔雀绿卫衣。这颜色很挑人,但在叶扉安身上就显得她整个人又白又明快,长发一垂,就成了附中深秋最亮眼的色彩。 相处下来,喻良发现,叶扉安很喜欢穿这种十分明亮的颜色,就跟她自己给人的感觉一样。 睫毛好长,喻良认真盯着她垂眼时在眼下打出的一小块阴影,没来由地想。 “还走神?”叶扉安停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梢一扬,“谁说要跟我考一个大学来着?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喻良:“……” 这梗是不是过不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她再次对自己吹下的牛皮感到万分尴尬,“我就是那个……意思意思。” 叶扉安放下笔,偏过头去笑了。 “你笑什么笑,”喻良满脸通红,接着震惊了,“看不起我?” “什么看不起你,我想帮你啊,帮你。”叶扉安正色,点了点试卷,“认真看题,好好背书,这样才能跟我考到一起。” 喻良讪讪一笑:“嗯,现在是这样的,昨天忘记问了,你想考什么大学?” 叶扉安想了想:“首先排除S大,要不然上课跟我爸大眼瞪小眼还挺尴尬的。” 喻良:“……我问你正经的!” 二人面面相觑,这下她自己没忍住笑起来,看着叶扉安,她莫名其妙就豁然开朗了,感觉纠结一天的事好像原本也用不着纠结。面对面的距离,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也不用多正经,你想去的学校,我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啊。” 然后她趴在椅背上,声音闷闷的:“但是……一个城市还是可以的。” 叶扉安眨了眨眼。 “说过多少遍了?自习课不要讨论问题。”老赵在前门敲了敲门框,喻良连忙坐端正,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听见老赵点了她的名字,“喻良,出来一下。” …… 家长会一直开到中午,许多家长来的时候顺手带了午饭,潘珊到底还是没躲过一顿教训,但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保温桶的饺子,饭盒在全班传了一遍,收到了一圈“来自馋鬼的赞赏”。 “谢谢谢谢,欢迎以身相许,但我不会做饭。”潘珊举着饭盒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叶扉安桌子旁边,“安姐,来一个饺子吗?” 现在距离喻良被叫走已经过了半节课,但她还没回来,叶扉安在做英语作业,精力却集中在手机上,摆摆手:“不用了,我有吃的。” “这样啊,你家长也给带吃的了是吧?” 叶扉安一滞,但眨眼就恢复了常态:“不是,我点外卖了。” 潘珊不明状况,端着饭盒继续分饺子去了,叶扉安给喻良发了条微信,然后看见前面桌肚里亮了一下,她顺顺刘海,觉得自己这做法有点好笑,除了真不要命的以外,哪有人被老师叫走的时候还敢带手机? 拿到外卖以后,叶扉安揣着手机,打算悄悄去隔壁看看喻良那边状况怎样,她记得喻良提到过父母很严格,有点担心喻良挨训以后心情不好……刚走到后门,就看见喻良提着个饭盒从隔壁出来。 “你买饭了吗?我妈给我带了午饭,一起吃啊。”喻良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叶扉安点点头,稍微放了点心。 她晃晃手里拎的外卖盒:“点的披萨,允许你蹭吃一点。” “好嘞。”喻良突然想起来,“你爸妈走了吗?刚才没看见你出来找人。” “不是,他们没来,这几个星期都没空。”叶扉安云淡风轻地说。 喻良一愣:“这几个星期?” “我爸今年去了德国学习,我妈昨天才飞去国外出差,”叶扉安算了算,感叹,“这几个周我可自由了,真好啊。” “啊?”喻良震惊,“可是你下……”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话音,叶扉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没,没什么。”喻良讪讪一笑,飞速转移话题,“刚才我妈跟赵洪明集体教育了我一顿,我都被说饿了,快去教室吃饭,走吧走吧。” 她的确是没挨批,但有时候一些肯定比批评更让人压力倍增——她爸妈就有这种能力,每次她成绩稍有起色,他们关切下掩盖不住的期许和希望都能让她倍感压力。让喻良感觉这不是在鼓励她,而是在鼓励他们自己。梁雁今天带来的红烧排骨还是热的,喻良从教室出来,却感觉今天的饭盒几乎让她拎不动。 “我爸妈可能是真的希望我能考上你想去的学校。”喻良把这份“满载希望的排骨”换到了离叶扉安远的那只手,小声说,“但是我连跟你去一个城市都没什么把握。” “这才高二,这说得多少有点太早了吧。”叶扉安一挑眉,“按照你现在这个进步速度,说不定到高三,我就得把第一让给你了。” 喻良大胆地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那就太好了,到时候我给你讲题,给你划重点……真好啊,是不是?” 虽然知道就算真有那一天,叶扉安也不需要别人给她划重点,但是……想想还挺爽的。 毕竟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叶扉安顺着她的畅想点了点头,觉得确实不错。 “是啊,所以,等会先把上午你走神没听明白的那道选择讲了?” 喻良:“……” 活在梦里的第一名突然有点尴尬。
第22章 喜欢 下周六是叶扉安的生日。 这是喻良翻遍表白墙才得出的结论,叶扉安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号,她隐约记得,去年初冬的某一天,叶扉安在学校里收到了一堆礼物,喻良某天晚上突然想起来,于是翻了两个小时表白墙,确定了叶扉安的生日。 十一月二号,就是下周六,所以当叶扉安说出“父母最近都不会在家”时,她心里冷不丁被揪了一下。虽然叶扉安似乎对此不甚在意,但有时候本人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随便调侃,所以喻良那天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遮掩了过去。 期中考试后只是短暂地让他们喘了口气,转眼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学习中,班里不少人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大学的冬令营。 文科班在竞赛方面的奖项本来就比理科少,自主招生机会也比理科少,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夏、冬令营拿到的降分。附中历年都很重视自招,这周五老赵着重讲了这件事,建议只要成绩过得去,都可以报名试一试,现在准备已经不算早了,毕竟真正高考时,没有人是绝对稳当的。 喻良在记事本上写了“自主招生”四个字,这才意识到,原来“高考”离他们并不算远,潘珊听她姐姐说,到了高三,每周一次小考不说,每天晚上都有文综考试,一周能用完一捆笔芯——而明年坐在笃学楼的就是他们了。 放学后,英语课代表把这周的报纸发了下去,二班除了和普班统一订的有练习题的报纸之外,还额外订了一张纯文章的报纸上阅读课,这周因为考试,英语阅读课取消,祝敏这周布置的作业就是阅读积累,算是让他们“放松一下”。喻良把报纸传到身后,正好看见叶扉安在收拾自己收到的一堆礼物。 钥匙扣、小摆件、手账本之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玩得好的朋友送的,都不贵,平常女生之间也会互送这些小玩意儿,叶扉安没怎么推辞;比较难处理的是明恋或者暗恋者送的东西,其中贵重的礼物她一概塞了回去,至于那些还不回去的巧克力、糖果之类,大多数都便宜了二班人。 现在喻良口袋里还揣着她分的几块巧克力,姚姐上小学的女儿放学后在办公室里写作业,甚至还收到了叶扉安送的棒棒糖。 喻良不禁感慨,某种意义上,追求者太多大概也是一种负担。 “这个怎么忘记还了?十班张xx……噫,”叶扉安打开一个小盒子,吐槽道,“怎么还送块手表?给我‘送终’吗?” “……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喻良认真想了想,“大概是想表达‘钟情’。” 叶扉安:“……” 是她孤陋寡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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