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要务无人胆敢旁听。 萧珂精力不济,撑不住了,他狠命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清醒了些,随后问,“你这么喜欢吃冰?” 荣宪挖了一勺冰,“她不吃,二妹不吃,家里没人吃这玩意,所以我就开始吃冰,最后养成习惯了。”吃到嘴里发现又是荔枝味的,抱怨,“你夫人到底买了多少荔枝?” 她已经吃腻了。 “二斤。” “您能不能多少吃一点?” “不要。” 荣宪佛了,“你夫人为什么要用奶茶煮粥,我现在胃里还是那个一言难尽的味道。” 那日议事结束后,荣宓将所有下人往外一轰,进了厨房。 但她做了炒河粉、炒面、煮面、红油宽粉、炒粉丝、水蒸蛋……最后给每人上了一碗奶茶。 荣宪发现那碗奶茶里有米粒时就觉得这是黑暗料理,喝了一口果不其然,铁观音的味道与牛乳的腥甜难解难分,其间竟还夹杂着米味。 她顿时与同样中招的卫子妍执手相看泪眼。 荣元姜还很得意,“是不是很好喝?蒙古那边的奶茶喝起来就是这个味道,可惜没炒米。” 柳青主当即起身去炖了一锅排骨山药宽粉。 “她在现代估计吃的很随意,”萧珂没敢认那奶茶粥是他捣鼓出来的,他从荣宪那语气里就能猜出来这粥是什么味的。 他有时会叫人用乱七八糟的东西煮粥。但有时候说完没过几个时辰就觉得难受什么都不想吃。 厨房那边只能一直备一碗温着。 荣元姜半夜又会叫夜宵,所以这些稀奇古怪的粥最后基本上全端到了荣元姜面前,想必是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她还用那锅宽粉排骨汤煮了燕窝给我。”这绝对是报复。 那燕窝的卖相比荣宜的参茶还可怕。 荣元姜不愧是荣宜亲姐姐。 荣宪:“她不做人了。” 萧珂突然换话题,“她怕我们吗?” 荣宪直接把笔扔了过去,“闭嘴。” 萧珂侧躺下,“我姐当年觉得我怕她。” 荣宪合眸,“不怕,她给过我一耳光。” 荣宜天之骄女,天第一她第二地只能排第三,早就丧失看别人脸色行事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萧珂望着吊顶的水晶灯。“毕竟死过。” 荣宪捶了捶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你们在翠宫闹的那出真是沸沸扬扬。” 荣宓姓荣。 故荣元姜的任何行为所造成的后果都由她来承担。若元姜单方面下河西面子,她也只能跟河西不死不休。 就像荣宓当日敬酒礼成就是为给皇帝一个机会杀荣真和她,但之后宁肯夹在中间左右受气,这婚也不离。 至于萧珂的态度更迷,他杀人如麻,脾气又差,荣宓那日再掐久数秒就能要了他的命,居然愣是没还手。 萧珂给了一句,“升鸾下落不明,她不敢死。” 荣宪想把这碗冰扣他脸上。 “我想让她把我掐死算了……那是我姐啊,我们两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我理解不了男欢女爱,但我也想当皇帝。我亲自去逼她弃江山,但连个名分都拿不出来。”萧珂理了一下衣袖。 荣宪说,“我斗了一辈子,只求君临天下,万国来朝,到最后,这世界上有神族,有异能,有民主论。”她眼尾渐渐红了,泛起了泪光。 云清音陈情完毕,她当场崩溃。 不然她不会不告而别,至少她走之前会去再看看荣宜。 她不敢去。 她怕她会抱着荣宜哭。 过了很久萧珂扔给她一瓶药。 “这什么?”荣宪接住瓶子,里面药晶是无色透明的,有点像白水晶。 “你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吃一点,服之前先找人验验毒。”萧珂也没想到自己能喜提一个善于用毒的名声,随后他轻声说,“一个个的杀吧,总归杀的尽。” 荣宪沉默不语。 练海军,造船,改税法,支持商人出港经商,等摸清北燕等国地形地貌后纵兵南下。 这场战,只许胜,不许败。 这一役是证明给那群有异能的人看,即便你们有异能,你们也不是最强的国度。 互不干涉最好,若不能,休怪我们无情。 她把那瓶药收了,躺着灌了两盏茶,“你给她半条命了。” “为什么不等到三韩打下来再动手?” “他们在背后说我是营、妓。”荣宪很淡然的说,“从那时起我懂了,哪怕我武功盖世,军功卓然,只要我这张脸摆在那里,我就是个玩意,一个笑话,所以我唯一的出路是自己给自己打天下。” “无一例外?” “满门一个活口没留。”荣宪纠正。“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再者,留人口实,后世得把我骂死。” 君权神授,听凭天命,既然上苍愿意赐她艳冠群芳,也会愿意赐她山河俯首。 她问,“为什么用那种手段血洗英国公府?” “我与元姜礼成的前一晚,楚青鸾给了我一件她的衣服,让我穿那件衣服入宫,说我入宫后就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了。”萧珂皱起眉,按了下自己的腿,“楚星河意杀楚青鸾。她叫我去替死。”他把长发拢到胸前,“我直接打出去了,出宫后我便去与楚青鸾对质,她以身世要挟命我奉河西兵符。楚星河又等着我跟元姜礼成,以我行刺为借口讨伐平国公府与公主府,我想那正好,萧荻他们一家子顺便给我姐偿命吧。” “你姐还活着。” 萧珂撑着地勉强坐起身,他发现他的头发还是会拖在地上。“现在的这个不是我姐,但她教了我皇权和君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我认这个姐姐。” 凡百姓皆可煽、动,凡豪阀皆可灭门,凡将帅皆可夺兵,凡重臣皆可阴杀。 三纲五常父子君臣纯属扯谈。 “英国公府的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改起居注。” 荣宪问,“当年你为什么会默许她出去敬酒?” “你猜错了,我不喜欢她。我那时以为她是我姐,她斗不过楚青鸾的,我想索性让她从荣府脱身算了。直到相里王妃来找我,我才知晓元姜的身世,奈何那时你我已成局。” 萧珂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瘦的有点吓人了。 “假使没有神族,没有异能。若我称帝,你当如何?”荣宪说。“自杀,让天下人知道我姐负你,我荣氏兔死狗烹,给河西诸人一个反的机会吗?” 荣元姜说,荣宜给她当了皇后,又说,萧珂自杀。 萧珂坦诚相告,“我还会命人将民主论抄传发往四方,遗命河西九州废、奴。我当不成皇帝我会让你尝尝二世亡国的滋味。” “封王妃哎。那可是她毕生的梦想,你这是逼我把她押到菜市口当众凌、迟、活、剐,送她下去殉你。那时候镜子拿你放血,她觉得你可怜,你要什么她给你买什么,”荣宪轻笑一声,“你怎能如此狠毒。” 荣宪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如果不够聪明那最好还是善良一些。“可惜没称你意,她知道哭。” “我都要死了我还能说什么……对不起我不能便宜了荣四,你们趁这几天多哭哭?”萧珂转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所以我讨厌男人。” 女人多少还是善良心软。 男人嘛……他今天病危,当晚蔡文鸢就会率军来逼位。 萧珂突然问了句,“她看见自己被你赐死了?” 荣宪怀疑他在钓鱼,但又不知动机,“她智障好不啦,但凡她聪明一点就知道……”盯住你别让你自戕。 随后荣宪一记眼刀过去,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元姜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恨她吗?” 荣元姜站在门口。 她跟萧珂的孽缘始于一个正月十五。 那年有人上门求娶,她说她不喜欢男人。 荣真骂她有病,不正常,湖阳说不打紧,结婚后就好了。 因此她挨了二十军棍,趴了。 萧珞打发萧珂来送汤圆,她还记得是一碗牛乳玫瑰,一碗鲜肉。 她在被子里哭,萧珂很客套的问她你为什么哭。 她当时心里难受,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随后发现萧珂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吃草莓。就说:“你知道那盘子草莓多贵吗?” 萧珂一看自己吃了半盘,顿时卡脸,说:“我跟你说三句话,这盘当我没吃好不好?” “哪三句话?” “你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智力障碍?你哪里不正常?” “你娘灭过族,你爹屠过城,你连鱼都没杀过,他们没资格说你不正常有病。” “你喜欢女人伤害到别人了吗?既然没有伤及他人,为何要为别人的爱怒哀乐委屈自己……” 荣元姜病中垂死惊坐起。 萧珂那时候长得已经很像姑娘了,加上他自己有意往姑娘方向发展,灯下冷不丁一看跟她娘像了九成九。 那些年萧珂在吃上还比较有执念,什么贵吃什么,所以她惊坐起后,萧珂很不见外的把剩下那半盘草莓也拿走了。 此后,只要她在家里受了气,她带点樱桃荔枝去隔壁撸猫。 那些年萧珂没地方去,没事做,天天在家里躺着,其实和宠物猫也差不多。 但也正是最后那句话让她崩溃,她没敢看棺材入陵,直接跑回了长安。 萧珂笑的很玩味,答非所问,“她爱我姐。我是我姐养的猫,你家银霜眉死了你也会哭。她跟我这只猫过了这么多年没掌捆河西毁你雄心壮志的原因是她在乎你。” 话说多了他开始很剧烈的喘。 荣宪一个眼神过去——二姐人挺好的。 萧珂的回应很耐人寻味——她说她想睡到日上三竿,吃喝玩乐。 荣宪提笔,“三十四。” 这时门突然开了。 荣宓站在门前,满脸惊悚。 她看见荣宪跟萧珂跪在一张长长的卷轴前,卷轴上花花绿绿,图案数字和隶书混在一起,看起来像是道家辟邪的符,两人身边一溜空茶碗,“你们改行当道士了?” 荣宪站起身,“七局五胜。” 萧珂坐正。 两人十分弱智的对喊,“石头,剪子,布。” 荣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个克制一点,别逼我骂你们智障。” 妈的,荣宪居然骂她智障。 萧珂站起身,“有事叫我。” “你去。”荣宪开始收拾那一地的卷轴和笔。 荣宓走进来,捡起一张画满了圆点和空心圈的纸,问,“你们这是哪一出?” 荣宪打了个哈欠,“我们这几天都没敢合眼,怕前面出事来不及救。你来了我们还能轮流去睡一下。” 荣宓昼夜兼程来此,本也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瞬间精神。“我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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