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箫一叠声的说对不起,“我是故意对你好,勾、引你的,我想,你开口跟荣四娘子说,要我和你同行,她就能放我出宫,我本打算路上偷偷跑掉,但我觉得对不起你,我利用了你,来世再报。” 荣宜在发愣。 她应该高兴才对呀。 玉箫要走,要毁容,一个单身不会武功的女子,要去闯荡乱世,肯定活不了几天。 她大可做个好人,挥挥手让玉箫走,玉箫高高兴兴的去死,她也高兴。 但是她觉得难受。 甚至是心痛,喘不上气。 她又一次在人身上下了大笔血本,但再一次血本无归。 她哄谢希,无非也就是这些手段,最后谢希抛弃了她。 而玉箫也是。 “是我的错。”荣宜深吸一口气,“是我没看出来你的想法。”她居然以为玉箫对她动心了。 天大的笑话。 她这辈子果然就是奔波于变成笑话的路上。 骤然间,她的无力,事情的失控感同时涌入心中,心中一时烦躁,甚至直接冒出来当年的那些想法——她瞬间对玉箫起了意。 人要么重蹈覆辙,要么走在重蹈覆辙的路上。 仿佛有妖精鬼怪在她耳边耳语,若是睡了玉箫,事情可能会有一线转机……至少,不算血本无归了。 荣宜猛的上前一步。 对上玉箫那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眸,像雌鹿。 天啊……荣宜想,那我成什么人了…… 她瞬间清醒了,有些疲惫的说,“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她摇摇头,“你没必要毁容,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走,等你安顿下来,让他们跟当地长官讲一声,你是游山玩水也好,愿意传道授业也罢,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荣宜看玉箫愣在那里,眼泪划过脸庞而不自知,就强笑,“你怎么了?不高兴?” 玉箫居然愤怒,眼尾发红,“你不留我?”她嘶声说,“你不伤心?” 那个柔媚女子只是摇摇头,“我学会了人各有志,不要强求。” 荣宜心里知道谢希那件事是她做错了。 是她强求了。 人各有抱负,若能执掌一方大权,握他人生死,谁甘愿囚于锦屋之中。 若将谢希换成荣宪,她提出这种要求后,顶多再活半柱香。 算了。 同是女人,她做不到对一个弱质女流下手。 不勉强了。 “你打我呀!”玉箫突然冲上来,抓着她,“你骂我啊,你骂我不识好歹啊。” 荣宜摇头,“你是我朋友,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寻死除外。” 玉箫跌跌撞撞退后两步,竟跌坐在地,一时不知该作何想。 “娘子!”萧羡仙咣的推开门,“我有一个好主意,九仙楼了解一下……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进来就看玉箫坐在地上哭,赶紧过去把玉箫扶起来。“你还好吗?”她问,又看荣宜,“你欺负她了?” “我没有!” “没有!” 荣宜和玉箫同时开口。 萧羡仙就嗯了声,行吧,不关她的事,“九仙楼的名号你们听说过吗?拿人钱财,取人性命。” 荣宜很无奈的盯着萧羡仙,“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什么玩意? 萧羡仙就把一个布帛往荣宜脸上贴,“他们屠人全家后会留下这个白虎的图腾。” 荣宜拿下来看了眼,“除了皇帝外,没人能诛三族,灭门……” 此时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夺过了布帛,玉箫紧紧的抓着这个布,拳头攥紧,“你说的是真的?” “当当……当然。”萧羡仙结巴了一下。 玉箫突然跪下,“娘子,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去晋阳?” “你不是要走吗?”荣宜愣了。 “我家……全家……就是这么被杀的!”玉箫那时候已经十岁了。 她记得那个漆黑夜晚,门上用鲜血涂抹成的猛虎。 两人目光一起望向荣宜。 荣宜后退半步,惊愕不过片刻,现已神情自如,竟颇为沉得住气,“若是真的,我就拔了这个楼,替你父母报仇。”她对玉箫说,但有点心虚。 她怕玉箫看出来她曾有一瞬的那种念头。 “把你查到的东西拿给我看。”荣宜坐下,气定神闲的用吩咐式的语气对萧羡仙说。 一瞬间,萧羡仙不再是她的老师,而是下属,这样的身份转圜,竟没有一丝征兆,也没有一丝违和。 萧羡仙甚至怀疑这才是荣宜的本来面目。 之前那个说笑玩闹天天捅篓子的荣宜不过一层伪装色。 # 班宝镜体会了一把当朝要员的感觉。 她们出了冀州,到驿站后睡下,就在班宝镜即将睡着的一瞬,有人敲门。 班宝镜一声他妈的,把枕头丢了出去,骂骂咧咧的起来,“干什么?”一脑门的官司。 “加急文书。”冀州卫的校尉拿着一个绑着紫带的折子。 班宝镜赶紧把折子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自己那如同狗刨一般的字,立马合上,“谢谢。辛苦了,请稍等片刻。”她把门关上。 赶紧点灯。 她那天受到了惊吓,加上荣宓两次舍命相保,想跟荣宓坦白自己投效了荣宪,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荣宓到底是荣宪的姐姐。 说不准姐妹和解,共坐江山。 她那天晚上就边哭边喝,最后喝吐了,吐完爬起来写了一封断绝关系的信给她爹。 班岚亲启: 我知你娶我母为图谋家产,不敬不爱且横加羞、辱,日日无故指责,而今我母已亡,家产尽入你手,我以杀母仇人为父,天道难容,故修书乃绝父女关系,自此山水不相逢,老死不相往来。 班凤衣敬上。 萧珂把这个折子签退,除了签的退字外,正文横着写了五个字,将整个折子横着覆盖了,批复内容为:我不是你爹。 班宝镜知道四百里加急的折子会自动怼到二宫主面前,但真把折子退回来,卡脸的尴尬席卷全身,嘟嘟囔囔的说,“真是晚节不保啊。”丢人丢大发了。就掏出来一份空白折子,写道: 萧部堂敬启: 卧槽你他娘的千万别跟我爹说!!我母身亡前一日,我父因其妾室流产一事与我母大吵一架。我母翌日难产,胎盘前置,至羊水栓塞,不治身亡,故方有此事。对了,我与元姜一同去寻鸾娘,偶遇四方城,疑似地处玉门关,待查。 你姐的下落如今有一线消息。具体如何暂不明朗,料无大碍。据其北燕当今侧室言,东宋曾有一学者名丽姬,真名不详,因著民、主、论被神族族长判凌、迟。 北燕国主姓郑,名不详。其父姓杨,其妹名唤雪臣,据说是什么神使或天使之首,目前暂不清楚两人是否与雪奴有关。待问。 湖阳有孕,若生女,你跟元姜大概要喜当个爹娘。男孩无所谓,但女孩顶着私生女的名号,未来过于艰辛。 蜀锦衣服是冷水洗还是温水洗?你在四川对不对!我需要麻酱、辣锅和番茄锅的火锅底料、蚝油、红糖、姜糖!糖各五斤,元姜说你明年来长安,给我稍点。 班宝镜敬上。 她想起那天荣宜说她是修东西的工匠,一撇嘴,在结尾补了五个字:你还喘气吗? 看,这就十分有人文关怀了。 她看着起头那句,划了,手欠把称呼改成了萧娘亲启。 王玄往北朝所发的檄文中称萧珂为萧娘。 这个称呼颇有新意的,还很朗朗上口,恰好与檀郎押韵,不到半月,燕赵之地开始用萧娘指代漂亮女孩。 她随后封了折子,把一份根本没有任何正经内容的折子再度贴了密传的四百里加急封,交给校尉。 作者有话要说: 班宝镜:我老板很硬核的! 荣宜主角光环即将上线 43、母女 还没出冀州,陆琉就拿着晋阳的布防图来了,荣宜拿过来一看就知道这是拓印的,“原件呢?” 陆琉一摊手,“在并州卫手里。” “不能找我姐要吗?” “刺史那边暂时也没用。”陆琉说,“得交接拿了指挥使印后才能开箱取图,这份是往上抄传的。” “那其实没什么用。”荣宜把图搁在一边。 有时候布防图抄传上去后,当地要塞关卡就焕然一新,主要看当地长官会不会手欠。 荣宓肯定也会全盘推翻旧例。 她就问,“晋阳世家的家谱图有吗?” 陆琉给问的一愣,他就没想过需要准备这东西,“要家谱图干什么?” “知道一下亲戚关系啊,这样往来才不至于失礼。”荣宜内心还吐槽了陆琉真一个棒槌,反正她当年背过,大概还有印象,“晋阳驻军多少?” “并州卫驻一千人于晋阳。”陆琉回答,“但各家均有宗族私兵。王家部曲两万,祁家另有八千在城中,张家三千,蒋家一万五。” 荣宜把数加了一下,头大,绝望,拍桌,“我人带少了。” “说是精兵,可都没怎么打过仗。”陆琉小声逼逼。 荣宜瞬间了然。 养兵需战,虽有损耗,但胜于闭门训练。 只见有人敲了下门,荣宜刚想问是谁,来者推门就进,正是荣宓。 荣宓换了一身大红箭袖,腰佩刀剑各一,袖口系紧,就差一身甲。她看了陆琉一眼。 六六马上要告退。 “你不用走,我就跟我妹讲两句。”荣宓摆手,“有一个不幸的消息需要告诉你。”她看着荣宜。 “你没带够钱?”荣宜瞎猜。 荣宓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单刀直入,“祁司墨在晋阳。” 荣宓心里也很哔了狗。 原本祁家势大,当年与楚家在关中对半开,前朝时来并州及中州两州任职的官员都必须经楚家家主和祁家家主点头,方可上任,不然干不下去只能请辞。 她的任命是晋王单方面同意,祁司墨不点头。 荣宪和萧珂根本就没跟祁司墨砍价,当此人不存在一样的把任命书直接发了出去。 上任第一日,拜见地方诸侯,晋王楚星海既想争天下,自不会为难她,但祁司墨肯定要搞事,所以她带了两万人。 要荣宓说,她才不惯着祁家,打算来荣宪当年在辽东玩的那一套——不服就点兵来谈。 她的兵可是能和蒙古铁骑一较高下的,两万重骑吊打七万祁家宗族私兵不在话下。 李月丹这人俗称怂,真水利万物而不争。 料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切准备齐全,祁司墨跑了,带着楚宜欢来了晋阳,这就把荣宜给坑了。 荣宜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她对她这个祖宗当年的风流债心里有数。她虽然不知道具体荣宓干了什么把这门婚事给退了,但她听过八卦,昭平长公主楚玉恒说祁司墨本风流倜傥,夜御数女,被荣宓吓得洁身自好了四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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