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宪刚想说知道时,楚月恒已经讲上了。 楚月恒只是想找个人吐槽。 也就她是个女人,荣宪才一脸冷漠的看着她,若换成个男人在这里絮叨,哪怕是郑瑜,滚和闭嘴二连也安排好了。 “萧珂用投石机砸裂冰面,调一万五荆州水师强攻庐州,逼王烨出战。”楚月恒以为荣宪什么都不知道,干脆从头讲起。 萧珂命荆州卫将王烨引入翠屏山,随后又埋伏五千益州卫山隘附近,用投石机往翠屏山和银屏山上打攻城时才用的巨石。 石入山中,顿时雪崩。 问题出在他下令砸山时才派人去对岸传命退兵。 雪崩来的比人往外撤得快。一场雪崩埋了南朝两万兵马,也埋了荆州卫一千余人,王烨在亲信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但出山入山的路都被雪封了,困于对岸翠城。 当晚,楚月恒本已歇下,但一个护卫闯入,与郑卿耳语几句,郑卿一掀被子披头散发的走了。楚月恒被冷气冻醒,捶床骂了一句,披衣跟了过去。 怎知郑卿是怒闯中军帐。 当时楚月恒就觉得郑卿可能被摆了一道,因为萧珂开门时衣冠楚楚,根本就没睡。 两人就在院子里顶着寒风暴雪撕逼。 郑卿上来就是:“我艹你大爷。” 萧珂给了一句:“萧汾死透了。” 郑卿被冷风吹的回过神,人死都死了,安抚家属就是,纠缠无益,“我们也算故交。” 楚月恒以为是鸣金收兵,谁料郑卿话锋一转,两人在这节骨眼上开始菜鸡互啄。 要换成楚月恒,管他死了多少人,反正南朝人死的更多,管他什么手段,若是能杀了王玄或者打下南朝,谁他妈在乎。 偏生郑卿年少当权,正意气风发,怎肯吃亏? “此事是故意还是无意,不过一言之差。我可以不追究,当此事是意外,怪传令兵去的太慢。我也可以追究,请萧部堂您给我荆州一个说法,既要掷石入山,为何不提前安排退兵?你这就是有意为之。若想我不追究,你拿一州来换。正好薛海东走人了,我要安排一人去恭州做刺史。” 尽显其对时机把握的可怕、出手稳准狠与……智障。 郑卿肯定要点明他看破退兵令是有意延误,以求万一出事他对荆州卫也算有个交代。是为退。 而且还想赌一把。万一萧珂就心虚怂了呢,毕竟萧珂跟荣宪很多事都伯仲之间,优势是性别,但缺点更明显,身体应该是真不好,只有力气管关键节点,其他随缘——不然这件事根本不可能让他知道。 郑卿料萧珂有可能息事宁人,为求不在此时显露自己根本没有精力掌控全局的短板,对自己下属也能有个交代。是为进。 内讧——是为智障。 萧珂一开始的回答还算符合所有人的预料,“您请便。” 郑卿含笑施压,“你就不怕三军哗变?” 可萧珂下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日是我掀了一地文书,你自己说的有何不妥,此事有目共睹。你猜若三军哗变,会是谁的项上人头不保?” 郑卿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坑,而这个坑居然会在这里等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其实应该是冻的。震怒:“艹你妈。” 萧珂直接对下属说,“给他把铲子。” 真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给郑卿递了把挖坟用的铲子。 郑卿顿时就下不来台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了,“你他妈……” 楚月恒觉得这两个菜鸡对啄实在是太没水平,实在是听不下去,提裙上去踹了郑卿一脚。 这一腿把郑卿踹进了锦鲤池,池子本来结冰了,可惜郑卿是成年男人的体重,把冰砸裂了,再从水里爬起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楚月恒不得不承认,郑卿是真生得美,落水后更是朱唇皓齿,楚楚可怜,寒风一过,还哆嗦着抱臂,让人很有凌、辱的欲、望。 楚月恒欣赏片刻自己的杰作,转身狂奔,带上金银,策马就出。 去他妈的,老娘要被这俩玩意气出脑溢血。 就一路跑到了荆门,撞到了荣宪。 荣宪是第五遍听这事。 罗嘉娘上密折,简要的把此事叙述了一遍。 邓九衡又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细节十分详尽,其中还包括——楚月恒当时看郑卿的眼神仿佛想将此人就地正法——这样的描写。 郑卿上折,说起了争执,事平。梁渊之递折入御史台,参萧珂仪制僭越。 萧珂上折,说楚月恒出宜宾。韩楚君递折入御史台,参郑卿渎、职。 谁知楚月恒又讲了一遍给她听。 荣宪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想法是:这俩弱智。 她还记得,当年楚宜欢出嫁时说,男人都儒雅风流,心胸宽广,高风亮节,文质彬彬。而女人善妒,斤斤计较。但到她这里就货不对板,男人都十分之记仇,为丁点破事打到头破血流,寸土必争,互不相让,出招就是你死我活,只要撕起来,就往死里整,半点退路不留。 后来她发现,一旦脱去国、家大事那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把一城一州换成首饰和管家之权,马上暴露出这男人之间的争斗,本质上也是后宅里那拉帮结派菜鸡互啄。 有的女人觉得男人温柔有礼,只不过是她们还没有和男人同台竞争的资格。 若同台相争,立马全是另一幅嘴脸,每天都是菜鸡互啄。 缓过口气后,楚月恒问,“如今宜宾战况如何?” 荣宪:“王烨死了。” 霍仲雪开课第一天说,女人擅长揣摩他人心思,男人擅长纵览全局。大家应当根据自己生理特性,选择适合自己的套路。 这铁律当场打脸。 荣宪长于把控全局,从山川河流当地环境入手,可进可退可攻可守,但她连自己的心理活动都搞不清。 萧珂剑走偏锋,喜欢揣摩别人心思,一戳一个准,但控局就按葫芦起瓢。 可一戳一个准有时候真的玄学。 萧珂拿二百五十担粮食和一场雪崩逼王烨自杀,王玄和王家家主王枚反目,仇恨值瞬间拉到最高,王玄还真不等火熄,点兵直扑宜宾去了。 得从王烨退入翠城说起。 翠城没有粮仓,城中还有五万多居民。 东西出城的路都封了,北门出城就是江,南边是山,此刻暴雪下到了蜀南。蜀道天险,直接把王烨和八万兵马给困在了翠城。 王烨派人从南边出去送信,要粮要兵,还需要人从外边打通东边山路,好整兵出城。 就像楚家南征失利后诸大姓世家第一件事是关堡坞,锁粮仓,准备保全自己子弟,以应对日后战乱。南边也一样。 王家本家直接把王烨视为弃子,理由更充分,蜀道没法运粮,得先想办法处理东边山谷道路。 私下授意清雪复路的事慢慢来。 这粮不能给,两江暴雪,明年收成如何还不知道,怎么也得济着本家亲人,若带粮去攀枝花和庐州,还要额外救济五万多庶民。 把王家的粮仓全部掏空也就够眼前这几个月,索性不救。 萧珂算术好,掐在翠城断粮十天后把从荣宓那里要来的粮食给送了过去,扔在城下,派人喊话:“无论大江南北,都是秦汉旧故,卫承汉室,自有义务接济汉家子民。” 左右劝王烨不必理会,再撑数日,只要东边出山的路积雪清出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王烨只是含笑听罢,挥手道,“日后纵问罪,亦与诸位无关。” 令人送信,将此事上报,再命开城门,拿粮食分给百姓和士兵,他自退入内室,修书两封,一封于其内子,一封于王玄。随即更衣,横剑自刎。 消息传入宁州后,不到七日,东边道路的积雪就清出来了,浙江布政使下狱,粮食也送到了。 王玄收到王烨遗书后枯坐一日,不等儿子遗体入土,翌日誓师出征。 王烨下葬那日王玄在中军帐中弹了一晚上的琴,至清晨,七弦皆断,弦上血迹斑斑。之后带兵入川,还派人拿了王家家主和谢家主君,强行提了王谢两家加一起共三十万的私兵,据暗探回报,共计八十万大军。 荣宪可以理解王玄的震怒。 当人发现一件事情从根源上讲是自己的错,在恼羞成怒的同时一定要找个人来怪罪。萧珂此时是最佳选项。 王玄最自傲的一点是到他这一代的时候,世家不再是客居西楚,而是真正的架空了皇室的权力,逼皇室高家分权与王谢陈玉各家家主。 江左雅集上他说,“生平唯一所愿,皇与世家共治天下,今日已成,虽死无憾。” 正是这一点害死了他长子。 若高家说的算,只要这个皇帝水平在八十分以上,萧珂白搞了一场雪灾。 正是高家说的不算,而各家家要优先自己宗族,最终做出来这样的决断。偏生南朝和王玄都极重名声,因一句话王玄就会断人前途,乃至送人上奈何桥。 最终,王烨面临的这一局成了死局。 王玄乘怒而来,虽因怒气处于劣势,但……宜宾只有三十五万军队。萧珂提兵出宜宾入剑阁那日,邓九衡就发密折给她,正文:我不同意正面碰王玄!反驳意见被驳回。 郑卿连发五封密折,催她来宜宾,最后一封说萧珂肺炎高烧,派人去银川调磺胺,他方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珂四百里加急送了个折子,还真是他人代笔,一看就是孙宁妃的小楷,正文为:他们从浙江调的粮,总人数应不超四十七万。蜀南雪灾,你来一趟看看下一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荣宪觉得自己要心梗了,只能命海军冒雪入东海,封锁所有港口,随时准备进攻,海岸线沿岸冰封百里,又调了破冰船,自己带船西去,从汝南调了些赈济物资备用,这才来了荆门,路遇楚月恒。 作者有话要说: 荣四: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妈的 45、死生 “王烨死了?”楚月恒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随即望向天空。 天空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我去关中。”楚月恒咬了咬唇,直接一拉马笼头,就要往北去。 “不必。”荣宪突然说。 楚月恒再回身,厉声,“那是八十万大军,又是王玄亲至。” 荣宪摇了下头,随即转身,一骑绝尘。黑甲兵紧跟其后。 微怔片刻,楚月恒打马跟上,上船后先吐了个天翻地覆——她晕船。 船还未入川,荣宪先接到了王玄的遗书,还有一封王玄派人送来的信,战报却迟迟未至,是以十分摸不着头脑。 看见遗书和信的一瞬,荣宪震惊,她没料到萧珂会给王玄一个体面的谢幕。 北朝需要的是一场大胜,这样日后统御南方才合情合理。 萧珂真一不可回收学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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