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瞒不过夫人。”玉箫搂着琵琶,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 “你居然会评弹!”双皮奶没有震惊到荣宜,但这个震惊到了她。 玉箫,这么一个表面高冷实质上也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会苏州评弹…… 开什么玩笑! 上一个看起来很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孙玉。但他自小喜欢玩唢呐跟鼓,因为动静太大,被他娘萧澜禁了,知道这事后荣宜开始质疑人生。 现在她更质疑人生。 怎么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都藏着十分接地气的爱好。 玉箫拨了一下琵琶,“我只能给您来个单档了。在下玉箫,给您来一段戏说春秋。” 荣宜没忍住也开始笑,笑起来很可爱,虽然她已经二十一了,毕竟未经人间风雨,眉目间仍有些稚气,“我应该弄条画舫,让你在画舫上弹。” 玉箫这才算是真的信了荣宜去过南方。“您再来一碗红汤阳春面,点一杯明前龙井。” “齐活。”荣宜又偷偷挖了一大勺双皮奶,那一碗差点让她两勺就挖没了。 # 萧檀原本在雁鸣湖与几个知交游湖,不料父亲派人喊他回去,不得不赶回家。 到了家,直入正堂,却发现他父亲萧珩,母亲李玉京,并姑母萧玉珠都在。 “姑母。”萧玉珠是次辅,萧檀先给萧玉珠见礼。 萧玉珠对他只是点点头,和萧珩说,“我觉得不行。”说的时候眉头紧锁。 萧珩知道这个姐姐素来行事随心所欲,不然当年也不至于随便就把名字给改了,也就没计较,“为何?” “当日没有雪中送过碳,如今最好别上去锦上添花。”萧玉珠说,“荣元姜已经跟了一个姓萧的,没有必要跟我们再结亲。” 李玉京说,“那你大可去问萧珂自己认不认萧这个姓。” “他们之间没个说法之前没必要站队。若因当日燕北王之乱投桃报李,”萧玉珠道,“送她千金万金的礼又何妨?你送儿子给人家只会显得居心叵测。” 李玉京扬眉,“为何?” 萧玉珠只是冷笑,“那你说我为何要娶侧室?”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这事犯忌。” 李玉京有些生气,这个大姑子是真的烦,“犯忌?呵……” 萧玉珠直皱眉,打断,“她嫡母是湖阳,当年荣真怎么卸磨杀驴,他如何摆了湖阳一道,这些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别人家姑娘闻婚讯喜不胜自,她们家姑娘对红白事一视同仁。” “湖阳怎么了?夫荣妻贵相互扶持天经地义,有什么错?”李玉京气急,“女子为帝本就闻所未闻,”这话讲的就十分直白,怒道,“当年荣真歃血为誓,立字据若得天下与她二圣并尊,六宫无妃,她呢?杀出盛京城献玺于她兄长,到底谁摆了谁一道?” “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萧玉珠无奈的摇头。 萧檀也算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想给他说荣宪,只是觉得可笑,莫名其妙的就把婚约给他退了——也不问问他的意见和想法。 不过想想荣宪当日以才貌闻名燕北,退可他诗词唱和,进可谈政议事,倒是比寻常富贵娇客强上不少。就想,那就见见吧,万一投缘呢? 就把对父母的怒气压了下去。 萧玉珠随后冷言问,“你们那天是怎么回事?”她盯着李玉京,“你跟陆太太到底跟人家说了些什么,让人家误会你们开口要太尉为你们家中子弟做妾。十年前,这话说了也就说了,都知道是为了寒碜荣真。而今,那位点齐兵马杀进这靖国公府,咱们全家等死。” 随后她一掌重重拍在几案上,“你跟陆和龄到底有几个脑袋?” “就陆和龄问了一句她可曾婚配。”李玉京也委屈,但气势矮了三分。 萧玉珠凝眉,须臾,说,“查一查咱们家有没有去荣府挑衅生事的旁系子弟。” 萧珩闻言便开口,他有些不满,“你这是要我为旁人,”这事八字没一撇,荣宪又不比别的女儿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能按着头逼着嫁,且可不管男方到底人模人样,还是不成器的纨绔。 现在的状况是,女孩不点头,哪怕再资深的世家都得陪笑说是我家孩子配不上您,这事他愿意赌一把的唯一底牌是萧檀美容仪,荣宪又正是少女思春的年纪,说不准也一见钟情,“处理咱们自己家中子弟?” “你觉得她们三人是莫名其妙就难为你吗?”萧玉珠说,“若你们听我一句话,趁早把族散了,该处理的处理了,该分给部曲的田分了,这样旁支做下的事情跟我们无关,能拿捏的错处也没了,还能换个好名声。你们要抓着家主这个位置不放,我非在室女,日后救不了你。也别指望拖华国公府下水,那个拒上族谱,诛你九族跟人家都没关系,刀挥下来,那头连眼都不带眨的。” 萧珩心里对萧玉珠有怨气,奈何自己是虚衔,长姐是阁老,就没吭声。 萧玉珠招手叫萧檀坐近些。 “郑太师长子要摆满月宴,”她说,“我和你父亲会带你一同前去,华阳公也会带着他长孙郑钰前去,你们两人见一下太尉,”她盯着萧檀,又说,“知道怎么跟姑娘打交道吗?” “以礼相待。” “错,把女人当人看。”萧玉珠纠正。 萧檀一愣。 “知道怎么跟师长打交道吗?” “不卑不亢,进退得宜。” 萧玉珠道,“我知道你生的好,出门时女郎掷果盈车,订个亲大把的世家女郎为你寻死觅活,但那日,不要想着你笑一笑,勾勾手,佳人就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别失礼,也别太恭顺。” 萧檀只好点头。 “你知道荣太尉有什么喜好吗?” 微愣片刻后,萧檀没听明白这个问题,就说,“若有诚意,女郎身边侍女自会打探心仪郎君的喜好。” “我呸。”萧玉珠说,“是人家选夫,不是你选妇。”她寻思她弟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她素日里带披甲持刃的武婢十余人,看心情从汉礼,他人拜会,均由武婢以剑交颈入拜,若是那种情况你不要害怕。此外,她擅箜篌,能作汉宫飞燕鼓上舞,最恨人拿莲花与洛神来和她做比拟。” 随后跟萧珩说,“你们别最后是去给人家添堵。” 萧玉珠原本预料最坏的结果是把荣宪惹毛了,当场翻脸面斥。 萧珩觉得最坏是这事不成。 所有人都没料到,那天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他们计划及最糟糕的预料。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苏州考托福的时候,听了第一次评弹 评弹其实明清时代才有,这个架空了…… 30、酒席 郑瑜长子虽然是庶出,但满月酒流水席摆的不小,如今攀比之风又起,更是处处火树银花。 官职正二品以上的设宴于正堂,女眷一律交由崔媛崔夫人出面款待。像萧檀这样只有封诰,却无官职在身的都坐在与正堂高官一道十二扇屏风相隔的花厅。 只听郑瑜先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随后一个女子出声,声如古琴弦动,流水淙淙,“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只听郑瑜答,“乐只君子,邦家之光。” 料此女当是荣宪。 之后一个讲话嗓音稍微低沉些的女子开口,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如风过竹林,让人浑身舒适。女郎说,“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郑瑜再答,“我有嘉宾,中心喜之。” 应是荣宓,代夫出席。 随后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子说,“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郑瑜也答了,“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又一人说,“乐只君子,保艾尔后。” 就听萧玉珠开口,“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另一说,“傧尔笾豆,饮酒之饫。” 六部之人说完,郑瑜才作答,“钟鼓既设,一朝酬之。”而后举杯,扬声,“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令德寿岂。诸位请。” 方才有人祝酒道贺,好一阵觥筹交错,但今日不是沐休,下午还有衙门上的事务要处理,于是正堂这席半个时辰就散了。 正堂散了,花厅这里很快走的就剩萧檀和郑钰这对难兄难弟。 萧玉珠见叫散,便邀华阳公郑透一同前去敬酒,对荣宪说,“今天正好舍弟和侄子一起来了,方便谈一谈吗?” 郑透也说,“今日带孙儿前来,替内子向您赔罪。”他迟疑些许,说,“要不,还是换个地方,我们两家好分开说?” 荣宪道,“又不是什么军机大事要背人,无妨。” 郑瑜就说,“我去外边敬圈酒就回来。” “郑叔,你叫冠珠也来。”荣宪就说,又跟萧玉珠说,“我和我姐去给崔夫人敬杯酒,去去就回。” 郑雍容出生时正值洛阳牡丹花季,家中一株琉璃冠珠花开正胜,艳压群芳,故取字冠珠。 郑瑜应承一声,出门压根没往前面的席面走,直奔后院,还没进垂花厅,就听几个女郎娇客互相吹捧。 “今天这橙香蟹是燕云楼里面周师傅做的吧,这手艺这么多年都没退步。” 郑瑜就腹诽,京中聚会,每桌菜不都是燕云楼叫的么。 他站在落地花瓶后面等了等,荣宪和荣宓很快就来了。 “您意下如何?”荣宪问。 郑瑜摆手,“不必顾忌我。” 此时听见一个女郎说,“妓生贱婢,只配为妾。” 荣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此时程笙说,“出仕从父,论婚从母。妓本贱籍,生女为婢。纳之为妾,何错之有?” 荣宪听荣宓也倒吸了一口气,忙探头,就看荣宜起身,直接蹿了出去,一杯酒泼程笙脸上,程笙当场哇地一声哭了。 一个大概七十多的老夫人说,“你们荣家成何体统,没一个像样的玩意。娶妻娶贤,相夫教子,日后夫荣妻贵方是正道,自湖阳起,你们从根上就歪了。” 郑瑜用东北口音说,“走过去再泼,这么硬、核的吗?” 荣宓就说,“少学柳青主说话。” 荣宪就要出去,荣宓拦住,说,“你们前面等我,我且去摆个总督夫人谱。”她走进去,经过荣宜身后小声说,“不要回头,瞄一眼谁骂得妓生贱婢。” 荣宜看了眼恭州刺史薛海东之女薛汀兰。 “汀兰,你进京了?”荣宓直接点了薛汀兰的名。 薛汀兰匆忙起身,“见过夫人,”她扬起笑脸,“我父任职满三年入京考核,正好我祖父七十五大寿,带我一起来贺寿。”她说完打算坐下。 不料,荣宓坐于在崔夫人旁,扬高声音,“你父何时调离的恭州?” 薛汀兰脸色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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