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家倒是好人,”陈广峻说,“原来韶云派之名,韶是韶山,云是姜云祖师啊!” “是啊,好记。只是这许多年了,每月给的钱却不变,只够韶云派刚好养活一定数量的弟子。”季陵笑了笑,又埋头吃饭。 “他这些话似有怨气,”沈瑾白看着季陵,心中不住地思索着,“他似乎很不满孟家和韶云派的关系……他觉得孟家限制了韶云派。” 萧非自小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如今又听季陵说起,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她偏偏听见沈瑾白又在问:“可已经一百多年了,孟家都一直养着韶云派吗?他们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的,”萧非连忙答道,“我听我师父曾说,孟家所有的护卫都是韶云派的弟子。乱世中,孟家还办起了镖局,也是靠着韶云派才发扬光大的。如今孟家家大业大,离不开韶云派的护卫。孟家和韶云派,也算是互利互惠。近几十年,还有孟家子弟拜入韶云派门下研习剑法的呢。只是一点,韶云派不得自己另谋生计,只能用孟家的钱。” “那韶云派身为一大剑派,和孟家的联系一直这样紧密,仿佛成了孟家的私兵一般……韶云派没有想过脱离孟家吗?”沈瑾白又连忙问道。 萧非回答道:“听说以前两家也闹过矛盾,但最近一次是在二十多年前……两家已经很久没再提过这件事了。”说罢,她便眼巴巴地瞧着沈瑾白,希望沈瑾白夸一夸她。 可沈瑾白还没来得及夸,季陵的声音却又响起了。 “萧姑娘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季陵却突然又开了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看着萧非,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萧非妹妹年龄虽小,但知道的事情可不少呢。”蒋沅儿爱怜地看着萧非,伸手捏了下萧非的脸,随口夸赞着。萧非看起来乖巧纯良,又懂事的很,实在是很惹人喜爱。蒋沅儿看着她,仿佛在看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沈瑾白虽没开口,却一直看着萧非。看到蒋沅儿对萧非动手动脚的,她心里一下子很不舒服。可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看着萧非,直到萧非也把目光投向她,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动不动就不由自主地盯着这小丫头看?而且她只要看到别人碰萧非,就仿佛被碰了自己,也一样的不自在? 她实在是很不想让萧非被别人碰。 这一切的感觉是那样陌生,她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却不知从何找起。 或许是梦里吧,那个她吻了萧非的梦里。她想着,手指不觉抚上了她腰间的香囊。那个梦的感觉真实又虚幻,回味无穷。 “萧姑娘,这样,我考一考你,”季陵来了兴致,“你若是都答上了,我便帮你做一件事,如何?” 萧非看了眼沈瑾白,又对着季陵点了点头,道:“可以。季公子,请问吧。” “那就说说北斗庄吧。”季陵说。 蒋沅儿连忙打断,道:“太简单了,我都知道北斗庄七姓七庄,家有良田万顷,子弟众多,擅长用刀。这怎么能难得住萧非妹妹呢?” “我问的不是这个,”季陵解释道,又看向了萧非,“都说北斗庄和襄宜谷不对付,可谁也不知两家究竟是怎么生了嫌隙,尤其是襄宜谷常年深居简出的,怎么可能招惹是非,为何突然间便针锋对麦芒了?这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知萧姑娘可否知情?” 萧非愣了一下,又低头微笑着回答道:“季公子是在成心难为我!我所知的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而我师父很早便离开襄宜谷了,后来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 “好,那就问你襄宜谷的事,”季陵想了想,又问,“你可知道襄宜谷谷主莫如意究竟是什么来头么?为何他创建了襄宜谷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萧非又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回答着:“季公子,我认输了。” 季陵笑了:“萧姑娘,未免认输得太快了吧。” 萧非抬起眼睛看向季陵,回答道:“我师父本就是从襄宜谷逃出来的,为了保命,他从前很少对我说起襄宜谷。我只知道,那莫如意是个擅长用毒的不老不死的妖怪,而襄宜谷的门人投身于襄宜谷后便再不能擅自脱离襄宜谷……我所知的只有襄宜谷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别的,我也一无所知了。” 萧非说话时,沈瑾白一直默默地瞧着她。她听着萧非说话,却忽然眉头一皱,又埋头吃饭。 “她在有意回避,”沈瑾白心想,“襄宜谷既然是靠用毒闻名江湖的,那她的师父在逃离襄宜谷后怎敢再收徒传授毒术呢?擅自将独门秘法传授出去,可比将那些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的故事传扬出去可怕多了……” 沈瑾白想着,又看向了萧非:“她懂襄宜谷的药,在红香楼时,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她师父都把这些教给她了,怎么可能不对她说起谷里的事?按常理来说,告诉她谷里的事,可以让她知己知彼,更好地躲避襄宜谷的杀手……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萧非随便糊弄过去了季陵,便低下头吃饭。可她忽然感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她一抬头,便看见沈瑾白正看着自己。她认得这样的眼神,她的眼里尽是疑虑。 “沈姑娘?”萧非小心地轻唤了一声。她警惕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可能是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有些放松了。她连忙回想自己方才的话里可有不妥之处,可会让沈瑾白瞧出破绽来? “她可能也是为了自保,才不说出来的吧。”沈瑾白看着萧非,不自觉地给萧非找着理由。 “没什么。那个,你……”沈瑾白刚想开口,却忽然听见身后一阵嘈杂,乌泱泱的一伙人涌进了店里。 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是一群年轻人。他们腰间佩剑,青带束发,身着紫衣,约有十二三人。 “韶云派弟子……”萧非小声地说了一句。 众人连忙看向季陵,只见季陵已忙背过身来,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躲避着身后那些人的视线。只听那些弟子中有人高声道:“诸位师弟不要客气,今日我请客。” 接着便是一阵欢呼:“多谢子钟师兄!” 季陵的神情明显落寞下来,他拿着筷子的手都在不自觉地抖。陈广峻却在此时不解地低声问道:“不是说韶云派穷吗?怎么会如此大手大脚啊?” 萧非回忆着那“子钟”之名,又看了看方才接受众人欢呼的那人,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可她此时只能闭了嘴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孟家的。”季陵的回答十分简短。 “原来如此,”沈瑾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季陵身上,“听他语气,对这孟子钟甚为不满。他本就不满韶云派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孟家的私兵,而这孟子钟如此行径,似有收买人心之嫌……怕不是孟家想把这韶云派彻底变成自家门派?”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那边几桌人偷偷议论:“师兄,你看那边那位的身形,像不像季师……季陵?”这个小师弟本想喊师兄的,到最后却改了口。 “是吗?”孟子钟也歪着身子,看向了这边。他看着,又眯了眯眼睛,竟站起了身,直向这边走来。五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而季陵却在此时放松了下来,他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季师兄,果然是你啊!”
第44章 追问 “季师兄,果然是你啊!” 孟子钟听起来十分激动,他连忙对着季陵行了个礼,再抬头时已是热泪盈眶:“师兄,一年未见了,师弟们,都想你想得紧。”说着,又连忙嘘寒问暖:“师兄在外行走江湖可还好?” 孟子钟神情真挚,这倒一下子把沈瑾白搞懵了。“看他情真意切的模样,倒不像是和季公子不对付,”沈瑾白心想,“可季公子却对他有所不满?” “师兄,果真是季师兄!”那十几个韶云派的弟子也都拥了过来,把这一桌子人团团围住了。 沈瑾白一下子非常的不自在,再看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她正想着,却不想本来一直回避孟子钟目光的季陵也看向了孟子钟。 季陵站起身来,眼里竟多了些对后辈的关爱,还有一些无奈。“子钟,我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你们的师兄了。”季陵微微笑着,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师兄切莫再出此言,”孟子钟看起来倒是痛心疾首,“师兄永远是韶云派诸位师兄弟的师兄!” 季陵哈哈一笑:“这话,还是得看石掌门他老人家答不答应了。” 孟子钟愣了一下:“师兄怎么疏离至此?怎么竟称呼师父为‘石掌门’?” “因为我是一个弃徒啊。”季陵强调着。 他在遇见这一行人之前,还口口声声的“师父”,如今遇到了他曾经的师弟们,便改了口了。他是有意要和这些人保持距离。 孟子钟见季陵如此说法,眼眶登时红了。他叹了口气,垂首叹道:“子钟知道,韶云派伤了师兄的心。” “不,是我罪有应得,”季陵说,“我犯下了过错,自然该我承担。” “我们都知道那事不是师兄做的,”孟子钟急了,“师兄又何必一再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 沈瑾白越听越不明白了。她被一众韶云派弟子围在跟前,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可如今这里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想离开都是个问题。再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尴尬。 陈广峻先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道:“季兄,不如你们在此叙旧,我们就先上去了?” “不必,”季陵连忙阻止,又对孟子钟一行人微笑着道,“如今在外边,我们还是少讨论门派之事为好。子钟,你们下山应当也是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再耽误时间了。” 说着,季陵微微一笑,一副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的模样。 孟子钟似有些哽咽,又叫了一句“师兄”,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跟来的小师弟中却有人先开了口:“师兄,你从前待我们不是这样子的。就算你离开了韶云派,也到底和我们同吃同住了那许多年,怎么竟如此无情啊!” 季陵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就要从人群中离开。其他四人见状,也忙起身跟了上去。有韶云派的小师弟还想拦季陵,季陵只是笑了笑,问他:“你如今再拦我,还有什么用呢?”说罢,他便从人群中挤了出去,转身就上了楼梯。 “师兄――”孟子钟红着眼睛,喊着,又向前追了几步。 可季陵根本没有停下他的脚步,只是一味地向上走着:“我和韶云派缘分已尽,如今只是路过。这声‘师兄’,以后还是不要叫了。”他说着,没几步路却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师兄……”孟子钟低了头,双眼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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