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庄知鱼疑惑,“又不是什么喜事……”她说着,忽然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瞬间毛骨悚然。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穆玖伏说。 “我……那我们快走吧。”庄知鱼连忙上前抓住穆玖伏的手,就要拖着穆玖伏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前面堂屋里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老哥,之前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隐隐约约的,有人如此问着。 “棺材已经做好了。”中年男人说。 “只是个棺材,可不够啊。”那人说。 “我家里婆娘女儿还在呢,你别太猖狂。”中年男人隐忍着怒意。 “你欠赌债的事,还瞒着呢?”那人笑问,“我刚才分明看见你家婆娘追着你女儿出门了,别装了。” 庄知鱼听见这对话,慌了,连忙停住脚步,看向穆玖伏。很显然,她们无意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 “躲一下吧,”穆玖伏也小心地设下结界,别人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后面屋子设了结界,我们过不去。” “躲哪里呀?”庄知鱼极力压着声音,问。 穆玖伏看了一圈,最终看向了一口半开的棺材。“那个吧。”她说着,率先走了过去,又向庄知鱼招了招手。 “你这……你……”庄知鱼妥协了——外屋的声音大了几分,他们似乎要向这院子里走。容不得她犹豫,她连忙跨进棺材,钻了进去,背抵着棺材,蜷缩着腿,侧着坐下。 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活着进棺材的时候,庄知鱼想。毕竟现在流行火葬,只怕她死了都没有棺材躺。 可她还没来得及感慨一番,穆玖伏便也轻轻迈进了棺材。她与她挤在一起,相对而坐。 “别怕。”穆玖伏安慰她。
第50章 取暖 “县长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棺材外边,那两人已走进了院子,“我劝你想清楚,后果是否能承担得起。” “皇帝老子想得长生,他一个县长,也想得长生?”李老头冷笑,“痴心妄想。” “说话注意点!”另一人斥责着,又打火点了根烟,棺材里的庄知鱼也闻到了烟味儿,“看来你更想卖女儿还赌债。” “放你大爷的屁!”李老头骂了一句,气冲冲地坐了下来,“我和你们一起去,行了吗?我和你们一起去!” “这还差不多。”另一人说。 “但是,别告诉我老婆孩子,也别再打我女儿的主意。”李老头说。 “行吧,”那人似乎颇为嫌弃,“你以为谁看得上你家女儿吗?还当个宝了。就你女儿那资质,也就是我家少爷心软,准手下人给你女儿一个归宿,不然,谁要她。” “我已经答应和你进山了,你最好对我尊重点,”李老头说,“别再逼我,逼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 “呵,”另一人冷哼一声,“威胁我们?” “欠条还我。”李老头说。 “你进山时,自然会给你。”另一人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但像是只走了一个人,庄知鱼依旧大气都不敢出,动也不敢动。保持一个姿势僵硬了太久,她浑身酸痛,只能看向穆玖伏,企图用眼神诉说自己的苦痛。 可她在棺材内侧,太黑了,她不觉得穆玖伏能看到她的目光。所有的眼神示意,是她清醒的幻想。但还好,她能看清穆玖伏。穆玖伏就挡在外边,那昏暗迷蒙的日光就打在穆玖伏的侧脸上、长发上……她看着她,一时竟安心了不少。 正出神时,她的手忽然被穆玖伏握住了。她有些惊讶,想问又不敢出声。她只能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地浸入她的肌肤,安抚着她的内心。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的躯体有些不受控制,然后,她也一把反握住了穆玖伏的手。 双手交叠着、纠缠着,从指尖细细抚过每一个指节,直至指根。十指交扣着,掌心摩擦着,温暖的触感蔓延开来…… “爹、娘,我回来啦!”门外,是李桂芝的声音,应该是下课了,才回来。 “在呢。”院内发呆的李老头回了神,起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后院终于安静下来。手上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下,庄知鱼有些恍惚,仿佛刚才所有的举动都只是她在幻想。正努力辨别着幻想与现实时,她听见穆玖伏在低声问她:“出去吗?” “嗯,”庄知鱼清了清嗓子,又连忙压低声音,“当然要出去。” “好。”穆玖伏说着,就向外挪蹭着,外边还有人,她担心声音太大。 她这一挪,庄知鱼的位置松快了不少,她也紧随其后,连忙挪动着。可保持了一个姿势僵硬了太久,她身上都有些麻了。这猛然一动,她竟有些迟钝笨拙,手脚不听使唤,平衡也保持不住,忽而重心一偏,便又向后倒下。 “小心!”穆玖伏正要起身出棺,一回头瞥见她倒下,不由得连忙轻唤一声,伸手拉了她一把。 庄知鱼本来向后倒,被她一拉,又控制不住向前跪倒,额头一下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穆玖伏的肩膀上。这一下实在是有些痛,穆玖伏闷哼了一声,庄知鱼的头上也起了个包。 “对、对不起……”庄知鱼结结巴巴地说。 “没事,”穆玖伏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包上点了一下,又说,“走吧。” 她说着,迈出棺材。庄知鱼揉了揉头,也连忙跟上。一出棺材,她不禁大口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很难得。庄知鱼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只是偷听了别人说话,现在竟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吧。 “翻墙吗?”穆玖伏问,“正门有人。” “嗯,好。”庄知鱼点了点头,她现在觉得翻墙也没什么,还挺有意思的。 趁着李老头在和李桂芝说话,两人连忙到了一旁的墙边。墙还有些高,穆玖伏抱起庄知鱼,总算让她扒到了墙头,骑了上去。庄知鱼坐在墙头墙,还想伸手拉穆玖伏上来,却被穆玖伏示意让一让。她有些懵,只得挪了挪,却见穆玖伏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跃起,好容易才挂在了墙头上,又费力地爬了上来。 庄知鱼看着她,忍不住笑:“如果是无愿姐,一定很轻松。” 穆玖伏说:“的确差了些……给我一些时间,我也……” “你也什么?”庄知鱼问。 穆玖伏叹气:“术业有专攻。” 正说着话,前面传来李老头的声音:“谁在后院?” 听起来,他还抄家伙了。两人无暇多说什么,对视一眼,便连忙从墙头跳下,手牵着手,飞奔出了这陋巷。夕阳下,她们的脚步竟轻快了许多,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奔跑,如同在操场上的每一次闲逛一般。 回到颜府时,庄知鱼气喘吁吁,却一点儿胆战心惊的感觉都没有。她看着穆玖伏,只是忍不住地笑。 “笑什么?”穆玖伏问着,关了门。 “挺刺激的,”庄知鱼点头,“真的挺刺激。” “你呀……”穆玖伏看似无奈,但眼里也尽是笑意,“这种刺激,还是有些危险的。” “我知道,”庄知鱼点头,又是畅怀地轻笑,“但是,挺刺激。” 天色已晚,这年头的夜间娱乐生活并不多。她们住的房间还没有通电,只能点油灯,屋内越发昏暗。 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吃了晚饭,又各自洗漱了一番,便要睡下。可是,屋里只有一张架子床。 穆玖伏看了看庄知鱼,便主动说:“我打地铺吧。” “地上冷。”庄知鱼说。 “那……” “躺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庄知鱼说着,先坐在了床上,踩掉了鞋子,这才向后挪了挪,钻进被子里,躲在了最里侧,一边身体紧紧挨着墙。 “你上来吧。”她说。 “好。”穆玖伏的声音从床外传来,她听见她吹灯的声音,又听见她脱鞋的声音。 床响了一下,是她坐了下来。庄知鱼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只见穆玖伏已散开她的长发,又解下了帷幔。月光忽而被帷幔隔绝开来,她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背影。 穆玖伏躺了下来,却躺得板正,一动都不动,连被子也不盖。庄知鱼想了想,还是凑了过去,掀起被子盖在她身上。 “谢谢。”穆玖伏说。 “没事,”庄知鱼说着,声音渐弱,“你别太拘束。”她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有歧义,连忙找补着:“有些时候应该拘束,有些时候没必要……嗯,算了。”她说着,又闭了嘴:怎么说,都觉得不太对。 “我没有拘束。”穆玖伏说。 “哦。”庄知鱼应了一声,又想向内侧挪去。她不能离她太近,一离得太近,她就会胡思乱想……只怕这一晚上都睡不好了。 不过,南方的冬夜,还是很冷的。这厢房想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连被子都有些潮湿,完全没有保暖的作用,还不如前一夜旅馆的床被。屋子里没有暖气也就罢了,连个炭盆都没有——不过就算有炭盆,庄知鱼也不敢用,她怕一氧化碳中毒。 她不禁在被子里搓了搓手,又侧身蜷缩着。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寒冷,穆玖伏问:“你很冷?” “还行。”庄知鱼依旧嘴硬。 “离我近一些,可能会好点。”黑暗中,穆玖伏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明明也没有很近,庄知鱼却觉得自己耳根发痒。 “已经很近了。”庄知鱼小声说。 “好。”穆玖伏也没再说什么。 可庄知鱼的心思完全乱了。有时候,她很恨自己的不争气,思绪全然不受自己控制。心里想的是一套,身体上做出的却是另一套……虽说身体上的一些举动,并不是全无根由。 “好像,是会好一些。”在莫名其妙贴上穆玖伏的那一刻,庄知鱼大脑一片空白,可她的嘴巴还很坚强,还能说出看似理智的话语。 她总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小心贴在她身上,汲取着对方温暖的体温。刚才还冰凉的被子,此刻忽然热了起来,似乎是隔绝了一切冷气,又似乎是身下凭空变出了一个电热毯……不重要了,庄知鱼只觉得被子里忽然热了起来。 “暖和了就好。”穆玖伏说着,一动不动。 庄知鱼没再说话,她偷偷睁开眼,打量着穆玖伏的侧颜,只见穆玖伏闭着双目,睫毛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她忽然有些心慌,又连忙闭了眼,任由自己的呼吸乱窜在对方的脖颈间。 寂静的夜里,穆玖伏清了清嗓子。“小鱼,”她说,“你说,去找李老头的男人是谁?”她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庄知鱼抱着她,却早就没有余力思考了。“不知道,”她努力回忆着,“县长?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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