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里,梁蕖正立在香炉边,望着窗外的云,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她轻叹了口气,关了窗子,又拿着拂尘坐回了蒲团上,闭目凝神,做出悟道的模样来。 可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这几日,每一次,她去找苏商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 “国师以后也不要再来了。”那宫女的话语犹在耳畔。 她真的把那小狐狸赶走了,也算得偿所愿。可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纠结。她痛恨生而为人的自己,她倒宁愿自己生来就是什么野兽,那样,她也不必顾虑太多、承受太多了。 似乎有风吹进屋子里。 梁蕖记得她关了窗子的,定然是有人来了。 于是,她忙睁开眼,心里竟隐隐有一些期待。可当她看清眼前之人时,却不由得一愣。 “师父?”反应过来后,梁蕖连忙起身,又盈盈下拜,“弟子见过师父。” 她的房中正立着一个锦衣男子,看起来俊秀清雅,一看便知他并非凡俗之人。 “快起来,”那被她唤作师父的男子忙扶起她,道,“说了多少次了,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多礼。” 男子声音沙哑,倒是特别。 梁蕖颔首道:“师父救弟子一命,弟子无以为报,说什么都不能废了礼数。”说着,她却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离这男子远了些。 男子听她如此说话,看她的眼神复杂起来。 “师父今日怎么竟现身了?弟子记得师父说过,师父要隐藏行踪,不能被人查到真身所在的。”梁蕖不放心地问着。 “时间不多了,躲也无用,当务之急是先炼出昆仑令来。夏至之日是最好的时机,我们万万不能错过,”良久,男子轻轻叹气,坐了下来,又左右四顾,道,“化身前来时却没注意到,你这里怎么竟有妖气?似是有段日子了。” 梁蕖心中一惊,却凭借着自己多年说谎的经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着:“前些日子有个妖怪来我这里闹事,说是要找她姐姐的遗物。那东西多半已在我们的葫芦里了,所以弟子并没有给她。那妖怪便闹了起来,可能,是她的妖气吧。” 她本能地想隐瞒苏商商的存在。 “你没受伤吧?”男子忙关切地问。 梁蕖摇了摇头:“弟子无碍,已经好了。” 男子颇为无奈:“你也不必强撑着。”又问:“是什么样的妖怪,为师去帮你解决。” 梁蕖想了想,道:“来时夹风带雨,气势汹汹,那些风雨里隐约有些鱼腥味。”说罢,梁蕖意味深长地看了这男子一眼。 那男子点了点头,道:“应当是个鱼妖。若无意外,她应当受了你的一击,想来如今也该是伤重未愈,不算难寻。” 梁蕖垂眸答道:“多谢师父了。” 男子只是凝视着她,又道:“离夏至不远了。若要昆仑令出世,你知道要有什么条件的。如今,还差些火候。” 梁蕖恭敬地回答着:“弟子会尽力的。”
第23章 报复 说来也巧,自苏商商回宫以后,梁蕖竟再也没有上门。 “国师今日进宫了吗?”过了好几日,苏商商把书都读完了,读得滚瓜烂熟,可梁蕖还没有现身。见到宫女进屋,苏商商连忙又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她今日问的第八百次了,前几次的回答都是“奴婢不知”或是“国师没有”。苏商商希望这次能听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唉,若非这宫里到处都是人,实在是不方便脱身出宫,她早就去找梁蕖了。清修的借口也不能时时来用,不然迟早会惹人怀疑。 她也不知她找梁蕖做什么,反正她就是想找她。或许,找到梁蕖之后,她会咬回去一口? “国师方才进宫了,正在御花园陪陛下说话。”宫女回答着。 苏商商本来慵懒地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花灯,可她听了这话却立马翻身坐起,穿上鞋子就要出门。 “娘娘去做什么?”宫女忙问。 “去找陛下!”苏商商匆匆忙忙地回答着,匆匆忙忙地就出了屋子。宫女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只得匆匆忙忙地跟出去了。 苏商商几乎是一路小跑,总算到了御花园,远远地便看见梁蕖和老皇帝坐在亭子里乘凉。苏商商本打算直接过去,可转念一想,她如今毕竟是个妃子,还是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份。于是她忙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简单地理了理衣服,这才走上前去,假做不期而遇。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国师。”苏商商按照凡人的礼节,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可一抬头她的眼睛却只盯着梁蕖。 梁蕖看起来气色不错,想来身体已经恢复了。苏商商总算松了一口气,却还在疑惑:她怎么恢复得这么快?明明那日最后见她的时候,她那样虚弱。 果然过几日就和常人无异了,好事。 梁蕖看见苏商商来了,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垂了眸去,拿起了一盏茶,抿了一口。 根本看也没有看苏商商。 苏商商看着梁蕖,知道梁蕖是在故意冷落她、躲着她。她不禁在心里又多骂了梁蕖几句,前几日她不在的时候,梁蕖每日上门求见,如今她回来了,她却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 这国师好生烦人! 正盯着梁蕖时,却见老皇帝笑逐颜开,对苏商商招了招手,道:“爱妃,过来坐。” 苏商商看见梁蕖这般反应,正生着闷气,听见皇帝如此说,便故意赌气,立马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十分轻快地到了皇帝面前。她坐了下来,面朝皇帝,笑问:“臣妾这几日没见陛下,实在是很思念陛下。不知陛下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她这话问的突兀,连皇帝都是一愣。梁蕖那边却突然弄出了好大的声音,苏商商连忙探头一看,却见梁蕖手里的茶刚刚打翻了,还弄湿了鞋子。 梁蕖不好意思地对皇帝笑了笑:“茶水太烫,贫道失礼了,陛下莫怪。” 看着梁蕖手忙脚乱的模样,苏商商竟有些开心,颇有些出了一口气的畅快之感。她似乎找到了报复的方法。 国师越生气,她就越开心,好像国师的怒气证明了什么。 于是,苏商商连忙去问老皇帝:“茶水太烫,陛下可被烫着了?臣妾给陛下揉揉。”说着,竟坐在老皇帝腿边,拉过老皇帝的手轻轻按揉着。 老皇帝还从未看见苏商商如此热情的模样,一时都懵了。苏商商看似认真地按揉着,可眼睛却时不时地瞟一眼梁蕖,只见梁蕖虽低垂着眼睛,但脸都快青了。 苏商商看着她这副模样,越看心里越得意:她今日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陛下日理万机,太过操劳了。臣妾略懂医术,每日愿为陛下放松筋骨,也算尽了臣妾的一份心。”苏商商故意笑着说着,听起来谄媚至极。 梁蕖看着苏商商如此,怎会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可她偏偏还中了苏商商的招数,心里生气的很。 “这傻狐狸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她想。 就算她会法术,也不该如此任性妄为!更何况她还是一只喝多了就会现形的小狐狸! 但梁蕖只能压抑着,不去看苏商商,颔首对皇帝道:“陛下莫要忘记贫道说过的话。” 皇帝听了,笑容又凝固住了。 “臣妾乃清修之人,也是陛下的妃子,自然会为陛下考虑,国师且放心。”苏商商连忙抢了话,主动挽上了老皇帝的手,灿烂一笑。 皇帝清了清嗓子,也顺着苏商商话头接着说:“是啊,国师,且放心。”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苏商商的手背,道:“爱妃,朕去你的清凉殿坐一坐可好?” 身边的内侍连忙提醒:“陛下,张贵妃还等着呢。” “不去了,”皇帝只看着苏商商,“爱妃想让朕去清凉殿吗?” 苏商商看似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又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去:“臣妾荣幸之至!” 说罢,她就看见了梁蕖铁青的脸。她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但她却忍不住地想去试探梁蕖,最后竟又趁着老皇帝起身的功夫,对着梁蕖吐了吐舌头。 梁蕖看见苏商商故意搞怪,心里虽生气,但神情越发淡然如常。她只是拿着拂尘站起身来,道了一句“恭送陛下”之后便冷脸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个步子也不迈。 苏商商见状,不禁有些失望,她还想看看梁蕖失态的模样,却没想到除了那一盏不小心打翻的茶,她竟什么都没看见。 这反应未免也太平淡了点! 苏商商有些气馁,梁蕖未免也太镇定了些。可她已经挽着皇帝的手走了,根本没办法折返,再去问一问梁蕖、气一气梁蕖。 梁蕖默默立在亭子里,目送着苏商商挽着皇帝的手离去。她面色如常,没有表情时看起来严肃的很,直到苏商商走远了,她才微微蹙眉。 “国师?”一旁的小道童似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句。 梁蕖一低头,忽然发现自己方才竟不知不觉间将拂尘柄上的玉坠儿给扯下来了。 “赏你了。”梁蕖说着,将那玉坠儿递给了一旁的小道童,又掸了掸拂尘,抬脚便走。 小道童莫名其妙得了一个赏赐,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梁蕖又大步离去,实在不像她平日里的模样。于是,小道童连忙追了上去,问:“国师是要去哪?” “回府。”梁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国师今日不去清凉殿了?”小道童又问。 “清凉殿,”梁蕖冷冷念了一句,又道,“陛下去了,不好打扰。我们回府。” 清凉殿里,苏商商和老皇帝对坐共饮。老皇帝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可苏商商却心不在焉,她还在等着梁蕖来找她。 她都挽着皇帝的胳膊走了,梁蕖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爱妃又在发呆呀?”老皇帝笑眯眯地问,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苏商商尴尬地笑了笑:“臣妾是见陛下雄姿英发,一时呆了。” 老皇帝微微一笑,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一会儿你便可以见到真正的雄姿英发是何等模样了。” “好,多谢陛下。”苏商商根本没仔细听皇帝说了什么,只是随口应承着。 皇帝听了却是一喜,这样大大方方来求恩宠的妃子还真是少见。 可他没想到,苏商商心里此刻却只有一个国师。“臭国师怎么还不来!”苏商商在心里骂着,“你再不来,我可就去找你了!” 若非老皇帝碍事,周围人多眼杂,她早就走了。 “爱妃怎么不饮酒?”皇帝问着,又把苏商商打量了一遍。 “臣妾一心向道,忌口。”苏商商回答着。她才不敢喝酒,万一现了原形,被人一把火烧了,重蹈覆辙,那便可笑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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