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浅洺忽然涌现出的戾气让姜抚书无端感到心惊,她眨了眨眼,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抚书,你莫要担心,我所作所为定不会有害于宗门。” 浅洺瞥她一眼,挑眉道:“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见这人恢复了平时的散漫轻快,姜抚书不禁嘴角上挑,勾起一抹淡笑来。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子七,我信你...” 闻言,浅洺眸色轻动,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虽平日抚书抚书叫的亲热,但自己也绝非真正了解此人。 初见时,浅洺只觉得这人不愧是内外门公认的修道天才,果真天资敏秀,不负盛名。 直到后来在倩云城时,姜抚书作为师姐前辈奉命给她传授宗门剑式。 浅洺才慢慢窥见才名背后的人。 生动而悲悯。 悲悯......想到这里,浅洺忽然失笑,心道为穷苦百姓施粥,为无名孩童治病的人,如果知道她要做的事会引发人界动乱,是不是会阻止自己呢? 不愿细想。 今日将心中烦闷倾诉后,能得到面前人的信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想清楚她们如今的处境,浅洺刚想要开口商榷死气之事时,不远处的人竟突然从断木上站起,须臾来到她身前站定。 姜抚书从淡绿纹荷的长袖中掏出来一张黄纸。 视线落在那双清透含锋的桃花眼里,她再不犹疑,打算将来到此地的目的如实相告。 “子七,我来到这里探查,是因为宗门发现死气是一个障眼法。” “障眼法?” “嗯。” 姜抚书沉声继续道:“金甲木料不足的原因,其实是人皇......” “这个院子还要看吗?破败成这样,还能藏什么人?” 一道粗粝不耐的声音忽然在院外响起,霎时间打断了她的话。 有人来了。 浅洺和姜抚书对视一眼,皆沉眸望向紧闭的木门。 杂乱的黄绿草叶簇拥着它,上面的纹路因年久失修而愈加开裂。 这样的门,禁不住一脚。 砰—— “什么破门......” 两个官兵打扮的男子走进院子,其中一个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忍不住抱怨道:“张兄,我就说这里没人吧?你干嘛那么听话,那修士胆小如鼠的样子我都瞧地臊得慌,连咱们都赶不上......你说他真是修士吗?” 他旁边也是位同级官兵,闻言瞥他一眼,冷眼望向地上瘫倒的木门。 门已经被踢倒,断裂的部位往外冒着参差的木茬,尖锐而锋利。 “行了——我们奉命行事而已,再抱怨,你我都没啥好果子吃。”他冷声道:“刚刚你太莽撞了,弄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里面真有人吗?” 刚刚聒噪的男人听了,不禁白眼一翻,勾唇不在意道:“有就有呗!还敢告我们不成,咱这刀剑可不是摆设。” “也是。”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丝毫掩饰,隐在暗处的浅洺听完他们的对话后,眉眼一厉,眸色渐深。 姜抚书感受到这般恍若实质的杀意,忍不住再背后拽了拽她的衣角。 “子七,不要动他们。”她蹙眉提醒道:“这些人腰间的玉佩能够感知生死,如果他们出了事,隐藏在背后的人就会瞬间察觉。” “真麻烦。” 浅洺回眸凑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姜抚书下意识摩挲着袖口,在温热的气息中稳住心神。原本平静的面容,随着耳边的话音一变再变。 “杀或不杀?”她问道。 “杀。”浅洺从爬满绿叶的墙角探出视线,她扯了扯嘴角,目光沉沉:“否则,钓不到背后的大鱼。” . 天青宗。 自从姚月回宗,轻英的心才是真正落了下来。 天地的道法气息重归,各地异象在两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消失不见。 大小宗门见状,忙将事情向上禀告,许多符令文书都送到了五宗手里。 三洲五郡虽修士众多,但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还是占了大半以上,因此灾后重建,受灾百姓如何安置的一系列疑难都需要五宗的调遣协调。 也正是这个缘故,在这些天里,五宗掌门事务繁忙,简直到了难以分身的程度。 ——她们几乎没有离开宗门半步。 如今已是正月,人界上元节已过。 破岳峰的一处偏殿内,雅室里灯火澄明。 轻英坐在软榻上,正手持笔墨细细沉思着。 “掌门。” 正当她将要落笔时,殿外忽然有人唤她。 轻英闻声一怔。 在听清楚是谁后,她急忙搁下笔,披衣而去。 随着一道细弱的开门声响起,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仙尊?” 轻英挑眉。 “掌门,可否入室详谈?”姚月淡声道。 她身着皓白绸袍,外罩素面鹤氅,如墨的青丝被玉簪挽起,浑身透出一股清冷疏离的气息。 这么晚了,姚仙尊来破岳峰做什么? 轻英点头将人迎了进去,心中依旧疑惑不已。 一阵凛冽寒风不知从何处逶迤而来,吹碎满地清雪。 姚月踏雪而入,袖袍轻晃间裹挟着一丝暗香冷气。 不久,两人的谈话便在殿内响起。 “天石郡出现了血魔,应当是鬼王所为。”
第104章 界主 子时万籁俱寂。 月光洒在地上,晕染出满目苍茫素白,衬得细雪通透而明净。 寝殿内,轻英正端坐软榻,认真地看着符令上的黝黑字迹。 她眸色不定,似乎有些骇然。 原来在半月前,血魔在天石郡的紫云村出现,一夜之内残害了数十名手无寸铁的百姓。石罗宗发现后,及时派人前往灭杀,但由于对血魔的实力的低估,前往探查的五个宗门弟子都被血魔所擒,生死不知。 如今,那妖兽已占据了整个村庄。 血魔的修为与忘魄境初期的修士相当。 它以吸食凡人精血为生,神识极强,但真身脆弱,因此鲜少显露在世人面前,以免被境界高于它的修士发现… 轻英将这个符令看了个大概后,心中不由得有些困惑,暗道一个万年前被五大能囚在黄沙之境,向来善于隐藏的妖兽,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天石郡,还不避人群,造成祸乱呢?弦注腐 这背后,必定藏着些隐秘。 思及此,轻英眉头紧缩,颇为头疼。 夜里冷寂,灯火在寝殿内静静地燃着,似乎想要烧尽晚间入骨的凉气。 破岳峰虽为掌门居住之地,但由于她喜冷厌热,所以并没有在寝殿铺设火云石,因此房中清凉,如同冬日。 见对面的仙尊下意识地掩了掩大氅,轻英回神,连忙给她斟了一壶热酒递过去。 姚月从袖中伸手接过,扶杯敛眸道:“多谢。” 沉吟半晌,见她喝尽杯中酒,轻英这才缓声道:“此事甚为诡谲,需五宗共同商榷,不知仙尊意下如何?” 姚月听了,垂眼将瓷杯放在桌角处,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便依掌门所言,本尊...正有此意。” 她语气平淡,沉稳至极。 轻英见状,担忧不已的心稍微放松些许。 血魔降世自然免不了一番灾祸,但有姚仙尊在,肯定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想清楚此事,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姚月看到对面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不住勾唇:“我今夜来此,除了血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轻缓的话音在殿内响起,猝不及防地说出一道惊人隐秘:“黑渊已入鬼王殿,将召妖令取了出来。” “什么?!” 这番话如天雷般在轻英耳边炸响,她的脸色几乎是刹那间变得苍白。 姚月望着对面失去往日风度的掌门,神色不变,继续道:“自万年前那场大战后,许多逃窜的妖兽都隐匿在三洲五郡,若它们再次感受到鬼王的召唤,必定会卷土重来。”她转了转桌上的酒杯,眉眼微压,话语含锋:“不仅如此,乾清,近日本尊观星象,察天机,探得黑渊在三年内必会突破到天乾境。届时,它若以道气催动召妖令,万妖便会归服于它,向它俯首称臣。” ....... 殿内的话音不时从窗棂传出,两人的交谈不复往日的闲适,语气凝重。 下界,亡魂灵魄聚集之地。 骨灵河边,万顷的彼岸花开的如火如荼,诡艳夺目。四周的红色灵气逸散空中,将天上的云都染上了一抹薄红。 与周围极致的绮丽不同,这里的河水清澈透亮,一眼可以望到底部。 ——碎石堆砌,杂草莹亮。 河面上方,鬼王殿静静地伫立着。 它的外表与人间殿宇并无二样,庄严肃穆,精致非常,但黑色玄玉散发出的冷气寒意却沁入骨髓,让人难以直视。 殿内,灯火的微弱光亮在凉气的侵袭下明暗不定,却诡异的不会湮灭。 黑渊一席黑袍,正散漫地坐在大殿上首。 她的五官被昏暗的光线映衬着,朦胧而极具压迫感。 “阿殷,你做的不错。” 她摩挲着座上柔软滑腻的皮毛软垫,垂眼间漫不经心:“不过你身为血魔,此般招惹了那些修士,可要小心。” “主上不必担忧,石罗宗的弟子已被属下困在紫云村作质,谅她们不敢轻举妄动。”血魔阿殷露出一口尖利染血的牙,闻言舔了舔唇,恭敬道。 “是么——”黑渊忽而笑出声来。 还没等血魔意识到这笑声中的寒意,一团黑气就突然猝不及防袭来,将它狠狠击中。 “主...主上...” 它捂着腹部,身体溢出紫色的妖气。 原先的人形竟然在变幻的光影中慢慢发生变化,最后成了一只狐身蛇首的怪物。 黑渊勾唇看着被打的灵魄离体,好不容易才回归原型的阿殷,微笑道:“本座之前说的,你全然忘了。” 说完这话,她慢慢走下台阶。 在满壁长明灯的映照下,黑渊一手捞起地上哀嚎不已的血魔,歪头道:“姚月未死,此事若打草惊蛇,让她发现本座已入鬼王殿...你说,要不要留你性命?” 她手里的妖兽腿脚细长,闻言颤音不已:“主上...属下知错...” “知错?” 一声冷哼后,血魔被扔回地上。 重新化作人性的阿殷看着上方满身杀气的鬼王,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属下……有办法对付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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