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女孩抱到内室的床上,妥帖安置好。 “城主,我来吧...” 李宴清看着弯腰在床边忙活的人,垂眼低声问道:“良玉,你说孤是不是对她太过严苛。” “主子...”白良玉看着床上酣眠的孩子,目光怜爱。 继而她忽然转身,神色忧切地跪在地上。 李宴清平静地望着她的动作。 面前的人已鬓发染雪、尘霜满面。 “你这是做什么?”宴清淡声道。 “您自小饱读诗书,天资聪颖,自先城主去世后,更是登临城主之位,一心为民,从无怨言。”白良玉颤声道:“但按照祈安目前的局势,女子科举的存废已成定局,您莫要再去上书劝诫皇帝了,那昏君不会听,反而会对您越发不满...慕城主被株连九族一事难道您忘了吗?” 莫要为了旁人呕心沥血,换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不值得。 话还未说完,她的话就被人打断了。 “天下女子与我而言是姊妹同胞......她们郁郁不得志,被困于宅院蹉跎一生,难道是你我愿意看见的吗?” “至于株连九族…” 李宴清的目光映衬着青色官服,清明而通透:“灭身之祸,不足为惧,天下女子可是杀不尽的。” “那小主子呢,您就算......”先逐福 白良玉话还未说完,就看见面前的人将手指轻轻放在唇上。 ——是噤言的意思。 门外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目光深沉,神色不定。 随后,一道平淡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浅洺身着广袖长袍,腰佩墨玉,上面雕刻的五爪龙栩栩如生。 她收回手,指节分明而眉眼含锋。 “李城主,楼氏浅洺,特来拜见。” . 明月半掩,万籁俱寂。 此时夜色深重,已是卯时。 祈安城内,一处府邸静静伫立着,和寻常的建筑没什么两样。 “师尊,让怀黎进屋说话吧...” 姚月将一杯酒递过去,然后看着坐在桌旁的师尊,轻声道:“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 “时生,你莫要多言。” 荡尘接过瓷白玉杯,淡声回应道。 虽说她身为残念味觉已不如常人——根本品不出多少味道,但依旧是想念这人间的酒水。 “酒不错,挺烈的。”她于杯盏中抬眸,视线移转到站在一旁侍候的姚月身上,轻笑道:“还是醉云酒么?” “是。”姚月垂眸掩住神色,眼尾的弧度流畅漂亮:“知道你喜欢喝,特意存了许久。” “嗯。”荡尘轻轻点头,眸色含温,轻叹道:“已经几百年未曾来祈安一趟了...这里...还是旧时模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她们在黄沙之境经隧道而出,昨日清晨便已到了祈安。 这是府邸内最为宽阔的院子,清净而古朴,荡尘自来到这里后就丢下一句跪着,然后和自家徒弟走进房门,一天一夜也没有出来。 两人的交谈没有以道气遮掩,但依然未曾传到院中人耳边。 宁安如今修为尽失,已是凡人之身,根本听不到什么。 此时此刻,她身着深蓝长袍,正跪在青石地面上,目光平和地望向前方不远处朱红鎏金的房门。 琥珀色的眸子是一贯的清冽宁静,如同初春时半融的残冰。 ——清透如玉。 “你知错么?” 耳边的道气波动让她头痛欲裂,额角发涨。 “弟子不知...何错之有?”宁安语气很轻,但一字一顿说的清晰。 她之前在黄沙之境受伤,如今还并未恢复完全,更别提自毁修为,已是元气大伤。 “你...” 房间内,荡尘啜饮了一口酒,闻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啪嗒放下玉杯,沉声道:“身为弟子,不说是尊师重道,竟然还...还...你到底知不知错!” 想起她作为残念在玉佩中时看到的那一幕,荡尘想一剑劈了宁安的心都有! 真是孽徒逆徒...一个个不让人省心! 她抬手再次喝了口,酒香甘冽,沁人心脾,也压了压胸中的烦闷。 “师尊,此事是弟子先...” “你莫要把任何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知你一向冷淡内敛,做不出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来。”荡尘对她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眸色清亮:“对不对,时生?本尊的乖徒儿?” 修炼无情道却沾染情.欲......说是欺师灭祖。 ——的确不为过。 但依自家师尊的性子,能够说出这话,想来也是气得狠了。 更别说刚刚故意加重语调的乖字。 姚月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变化,她勉力压住嘴角的轻勾,淡声道:“师尊,此事的确不能全然怪罪怀黎,是我们两情相悦罢了。” 两情相悦,自然一切水到渠成。 “......” 荡尘听了她的话,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姚月透过花纹精致繁复的门棂,视线落在跪在院子中央的人身上。 与此同时,宁安好像感受到她的视线,抬眼间,便迎上了那道熟悉的眸子。 “师尊,你其实...并不想要阻止我们,时生知道的。” 听了这般语气淡淡的话,荡尘抬颚,目光复杂。 “是——不过,她必须经过本尊的考验。”她语气微冷,果决而沉稳:“否则,便没有资格与你并肩。”
第101章 将离 木城。 种植金甲木的地界在城南角落的一处山林里。 山脚下有座不大不小的村落,其中,每户村民都负责着一棵金甲树。 世代沿袭,记录在册。 ...... 木鸢山附近,一位淡绿衣衫的女子长身而立,正目光深深地打量着这座隐匿在山脚处的村子。 姜抚书看着不远处平整灰白的石头,侧头将上面的鎏金刻字慢慢念了出来:“金甲村...” 她语气清浅,似乎有些了然。 原来这就是种植金甲木的地方。 “金甲木...金甲村...” 两者的联系倒是一眼就能看明白。 思及此,姜抚书回头瞧了瞧身后缭绕笼罩的黑雾。 ——自从死气的事情被透露出来,修仙界对这处地界的猜疑和窥探就不曾断过。 人皇早就下令将此处看守起来,除了村里的百姓,不准其它人进出。 想起师尊对自己的嘱托,姜抚书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村头旁站立着两位官兵。 他们身着盔甲装束,腰佩长剑,仿佛是两尊坚硬的石像。 其中一人察觉到黑雾中慢慢浮现的身形,面色一变。 他皱眉对着那个影子沉喝道:“谁?” 话说完,前面的人毫无回应。 良久,待看清楚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官兵原本谨慎的眸光终于放松些许。 原来是个老婆子。 此时,姜抚书变幻了容貌,肩背微驼,满头银发,就连脸上都布满沟壑,让人一看便知其垂垂老矣。 “干什么的?” 她看着面前亮出半截的剑,讪笑道:“老妇是这个村儿的,昨晚去山后采草药,没想到迷了路,直到大清早才走出来!” 话音刚落,老人就递给他一块木制铭牌,凑近低声道:“这是我的铭牌。” 那官兵接过去,眉头蹙着仔细瞧了瞧。然后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上面的名字,嘴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仿佛十分为难。 妇人见了,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急忙从怀里摸出些零散银钱,抬手就递了过去。 她笑呵呵的:“官爷,这是老妇的一点积蓄,请您喝酒!” 两位官兵面带笑容地对视一眼,暗道这老东西着实上道。 “得嘞——” 他将钱拿过来,自然而然地塞到怀中,笑道:“走吧走吧——没事别老出来!” “知道了。” 妇人敛眉低头,掩下微冷的神色:“多谢官爷。” 周围清冷寂寥,似乎误入无人之境。 ——大清早村里果然没什么人影。 姜抚书拐过几处石砖小路,绕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眸中淡绿光华闪过,她整个人瞬间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仔细着点——” 不远处传来了官兵的声音,抚书用墙角掩着身形,微微探出视线。 睫毛微颤,她看到前方的小胡同里有几个官兵,正散漫地巡逻探查,很快就要走到这里来了。 “竟然有一个纯元境修士...” 姜抚书看着那领头的人,心中一紧,忍不住喃喃道。 如此看来,能让皇帝这么重视…… 金甲村......的确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来到木鸢山附近时,被外层的黑雾压制了修为,以至于现在还未完全恢复。 想到这里,姜抚书眉眼一压,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呼吸,意图隐藏住自身的灵气。 她不敢轻举妄动。 “唔——” 一双手突然从脑后伸出来,瞬间将她的口鼻严严实实地捂住。 姜抚书心神慌乱,感受到身后剧烈的灵气波动,她眸色一沉,下意识就要唤出腰间佩剑。 “抚书——” 浅洺轻声道。 她低眉瞥了怀中被紧紧锢住的人一眼,声音冷静:“别出声,是我。” 浅洺? 她怎么在这? 这人没有回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许多疑问。 姜抚书感受到带着凉意的手,皮肤相触间,瞬间瞪大了眼睛。 ...... 此刻正值清晨,祈安城内朱门玉瓦被映地分明,沉睡的百姓们也都从酣梦中慢慢醒来。 行人来来往往,街上吆喝叫卖声不断。 府邸中,细密的光线柔和地倾泻在宁安身上,将她乌墨似的发丝照得发亮,似乎凝着水光。 “抬头。” 宁安捂着腹部,闻言慢慢掀起眼皮,视线从素靴移转到面前人的脸上。 “怀黎,天门一行,你还打算去么?”荡尘敛眸瞧她,见她额头布满晶莹细汗,蹙眉淡声道。 “去。” “好,既然这样,本尊便没有看错人...” 荡尘说完,见其气息越发微弱,眸中闪过几丝不忍,不过她仍目光淡淡,开口道:“若叩得天门,你与阿月的事,我不会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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