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一股浮泽的气息,与子七同继一脉,修为不高。”宁安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捏着杯沿,轻轻转着。 琥珀色的眸底,锋芒如实质。 “你是她手下的人......对么?” 纪随安挑眉。 “是。” 她摇头笑了,须臾,轻声试探道:“你既然猜到了,来皇宫寻我,应该是知晓主上去了哪里才是?” 说完,纪随安看向宁安,见人怔然放下酒杯,五指握拳,忽然不再开口。 “残魄......” 女人低头,掌心幻化出一缕散发着暗光的薄雾,在光线下流彩灿然。 面上露出些许惊诧,纪随安见此惊呼连连:“你......你竟找到了她一缕残魂!” 宁安五指轻轻合拢,在纪随安伸手去夺的一瞬间,将已将快要消散的魄体收好。 她嘴角轻翘,良久,摇头笑道:“是她来寻的我。” 残魄依着生前支离破碎的记忆,下意识去找她最熟悉的,亲近的人。 纪随安强取不成,语气也冷了下来:“宁尊主不将她投入轮回往生,反而恩将仇报困住主上,是何意图?天乾境,施一个探取残魄记忆的术法,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她残魄化为人形久了,力量太弱。” 宁安垂眸掩住神色,从袖中拿出一颗圆珠来。 素白洁然,表面泛着淡淡的银光,色泽流转间,气息极为纯净。 “魄元?” 面前的石头是修士半生修为所化,融了一抹神息,不仅能滋养残魄助其往生,还可以使之生来具有仙骨,资质绝俗。 纪随安怔愣,结结巴巴道:“你——” “你应该知道主上对你的心思,如若她未死,定不愿见你失去半数修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妄论……欠挚友一条命。” 宁安眼底红丝浮现,她将魄元交给纪随安,心头涩痛,起身就要离开。 身后,一道疑惑的话骤然入耳。 “宁尊主,你这人真是奇怪。” 纪随安身为妖兽,对人类的感情向来漠然无感,此时却不解至极。 她站起身来,歪头问道:“主上对你情深意重,对她,你也能用半生的修为去相救,为何就不肯爱她。” 闻言,宁安顿住脚步。 “心中已有一人。” 纪随安怔怔,眨眼启唇:“不能再换一个?两界凡俗修士,何止千千万,你换一个喜欢又何妨?” 这句话没有阴阳怪气,也不是故意为之,语调是再也正经不过的。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宁安哑然失笑。 侧过头去,女人眼底的偏执和情意纠缠,似渊海沉沉,密不可分。 “吾妻年长许多,心思虽重,但无双风华。” 宁安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她唇畔带笑,无奈低叹道:“所以,任剥皮削骨,也难改吾意。” 话落,一股磅礴强势的道气突然从天而降。 殿宇坍塌,几根朱红圆柱被拦腰斩断,发出一道隆鸣巨响。 无边夜色入眼。 宁安被上百气势汹汹的修士围起来。 她们御剑悬在空中,长袖被风吹起,寒意凛然。 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宁安垂眼拂去衣袍上的尘土,眸中平淡如水。 这些人身上穿着各色的宗门衣衫。 天机宗......石罗宗...... 还有她再为熟悉不过的——天青宗的服饰。 大长老长白冷眼看她,语气凉薄。 “宗门孽障,夺取羽石为何残杀无辜,连同门道友也不放过?”
第184章 浮生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女子面容淡淡,平静仿佛秋日的一抹凉风。 “羽石?这是何物?” 宁安看向站在下方废墟中的人皇,倏然轻笑,道:“至于残杀无辜,便更是无稽之谈了。” 这些日子,有些外界传言自然入耳。 宁安垂下眼,眸底微沉,她不想伤了这些修士,于是没有率先动作,而是任凭扭曲的谩骂落到身上。 见状,何善与石罗宗的掌门对视一眼,后者受意。 几息后,不远处的轻英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王怀善反手击向宁安。 女人似乎生了惧意,竟然转瞬间踏空而去,消失在原地。 何善见此,知达到了目的,即刻带着一干人等追去。 “乾清掌门!” 一旁,魏秋拉住轻英的袖子,蹙眉沉声:“何善一众,看起来并不是只想围困宁道友的意思,你我快快追去,莫让他们真的伤到人!” 轻英压下眉眼,心中认可这番话,她忽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抬眼间,只觉得周围的天色都黯淡了许多。 “走!” 轻英甩袖,带着魏秋御剑而去,化作一抹寒光消失在夜中。 . 鬼界,莫泠端着银盘站定。 盘中药瓶素洁光滑,在月色下泛出淡淡暗泽,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然后屈指,敲响面前的殿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竟没人应,反倒是寂静无比,让人心头不安。 “神君?” 她眉间微蹙,咬了咬下唇,又轻声唤了句,“.....神君,属下可否入殿?” 依旧无人应声。 莫泠暗道不好,连忙抬手推开殿门,入目所及,空空荡荡,不见丝毫人影, 此时,天青宗的天命阁内,姚月心念一动,便淡然散去素衣上沾染的鬼界气息。 阁内,神树光华潋滟,枝如琼玉。 她于树下站定,缓缓抬眼看了一旁被困在阵符中的人,眸色微漾,露出抹轻快笑意。 “阿月。” 隔着光罩,荡尘端坐在地上,她将无虞的那只手放在膝前,微微勾唇,眉目微凝:“放了为师。” “师尊......” 姚月走过去,轻轻摇头没有说话,无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她撩起衣摆跪在地上,手轻轻触碰眼前的透明光罩,淡声启唇:“时生不愿见您赴死。” “阿皎,你也知道她给本座设了这番圈套?” 荡尘没有理会自家徒弟这番话,反而转头望向站在外面的白以月。 “是。” 白以月在她恍若实质的目光中垂眼,咬唇道:“......我知道。” 话落,阁中寂静一片。 看着姚月起身要走的背影,荡尘再也忍不住开口。 “不准去!”她冷声沉眸。 “师尊,天出异象,界主现世,弟子必不能错过此等时机。” “白尘此人极恶极凶,她要杀的是两界天乾境修士,而你,更是她的心头大患。”荡尘闭上眼睛,长长叹出一口气,语气无奈:“如今,她想借助奇门阵灭杀宁安,乱中吞噬她的残魂,阿月,即使你吸收界晶之力,也只有一成胜机,你平生最不喜做毫无把握之事,今日为何如此莽撞?若不成,你我都要身死。” 姚月闻言,怔然垂眼。 她低低笑了笑,声音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似乎含着一抹暖意。 “有这么一个人,守弟子百年不弃。” “如果可以,我亦不愿相负。” 姚月回眸看着荡尘,眸中华泽涌现,半敛柔光,“时生此番忤逆尊长,自作主张,回来再向您请罪。” 说完,女人走出天命阁,身形在神树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终至消失。 “神君,你这个徒弟,性子还真是半点不曾变。” 白以月收回视线,眉眼弯弯看向荡尘。后者抬眸望了她一眼,似乎别有深意。 白以月见状,知晓这人还在独自生闷气,便侧过头去,唇畔忍笑,不过想起姚月意图吸收界石之力灭杀界主一事,还是无比担忧,笑意也消失干净。 “神君笑什么?” 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无奈轻笑,白以月眨眨眼,好奇望向荡尘。 女人依旧淡然坐在阵中,眉目被潋滟的光纹晕染,“那界石是假的。” “什么——” 白以月愣在原地,身形顿时僵住,目露讶然。 荡尘抬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袍。 她在白以月惊异的视线中释然一笑,摇头启唇:“看来,本座的徒孙也心有预感,阿皎,你将禁制撤去罢,否则,一切便来不及了......” . “宁安,你莫不是人痴傻了!!” “你明明知道这是给你设下的圈套!”阿兰在荡尘剑中飘来飘去,眼里满是焦急,抬手展开水幕,她看着不远处气势汹汹的百名修士,终是忍不住咬牙,沉声道:“快快回到鬼界,奇门绝非等闲阵法——” 宁安在各峰之间身移影动,后面的修士们紧追不舍,已将她逼入极北之地。 破妄峰就在眼前。 她淡声开口,道:“回不去了。” 识海中的剑灵仍在喋喋不休,宁安干脆掐灭了神识连结,不再理会。 “啊啊啊——吾...吾以后再也不理你这个疯子了!”剑海中,阿兰察觉到她的动作,话音颤抖,眼角不期然落下泪来,挂在睫毛上,晶莹闪亮。 “...非...非要送死。” 她的气息愈加低沉,声音极轻,透露出主人惊惶的心绪。 破妄峰。 满山青翠。 天色都在一夜的追逐中大亮,云彩于空中悠然飘荡,似乎和往常般自得其乐,下方的白玉石台终于映入眼帘。 玉台覆在山顶,仿佛是镶嵌在峰上的素白银盘,冷然无比。 宁安被一道术法击中后背,身上一抹淡光转瞬即逝。 “何善!” 不远处,轻英见宁安受伤,瞬间冷下声音来,她目露担忧地望向前方那似乎变得颓然的背影,沉喝道:“你出手如此狠辣,难道要杀人不成?!”险诸服 何善抬眼看着云雾中穿着乾坤衣的人,眼底的贪婪浮现,但看清那衣服早已变得失去神力,光泽黯然,又忍不住失望连连。 宁安身上竟有如此至宝,刚刚他的一击威势虽重,但并不致命,怎会毁伤如此宝物? 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原来是轻英一剑刺来。 他大惊失色下连忙闪躲,还是被划伤手臂。“可恶!”何善后怕不已,刚想要还击,但意识到宁安已经来到了破妄山顶,想起那神秘女子的手段,他只能咽下这口气,催动长剑,带着身旁的修士们继续追去。 轻英和魏秋见此情形,也连忙御剑追击。 天色疏朗,无边青云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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