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宁安小心地褪去床上之人的衣袍,动作轻柔。 这些年,她一年复一年地为姚月涂些灵膏。 修士仙根被损,神识便会虚弱无比。而丹田道气没有神识带动,凝滞缓慢,就难以维持神魄生机,因而使人昏迷。 但肉身却会误以为主人身死,容易生些尸斑…… 出于这个缘故,宁安每隔一年便会为姚月涂抹一次,倒是没有让这人有机会生些难以直视的斑纹。 从一开始地心绪不安,到如今,宁安看着自家道侣毫不遮掩的身体,也能极为平静,眼底不起波澜。 只是耳垂依旧漫上些许淡红。 不生绮念,是圣人做的事。 宁安无意地想,那她果然不是什么圣人。 只是八百年过去了,眼前的人丝毫没有苏醒的样子,任是她如此想念,也只能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做个君子。 最出格的,也只是轻轻吻吻。 “师尊,醒来好不好?” 为身下人系好最后的衣带,宁安神色温柔地凑近姚月,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女人的动作珍之重之,极为温和。 但眼底却似乎泛起丝丝涟漪,让人莫名心惊胆颤,不敢直视。 她的指尖按在那挺秀的鼻梁上,眸色微动,又顺着滑到唇间,语气认真,暗含偏执。 “醒来......我们便成亲。”宁安说道。
第179章 闯宗 手下的皮肤有些冷,她几乎都不记得相互依偎的触感是如何动人心魄。 成亲啊...... 那可是太久太久之前的承诺了。 宁安将人扶起来,然后拥住,像是在抱一个乖巧的木偶。 但怀中的人没有神息,只有冰冷的,甚至有些僵硬的骨节。 她就这么抱着,无比紧密地相贴。 良久,宁安嘴唇动了动,似乎还能感受到刚刚温凉的触感。 一种悲恸徒然涌上心头,她忽而哽咽。 “那么些年,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时生......”她轻声道。 屋外的莫泠认为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 她站在门前,觉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屋内女人的声音很轻,也许是这些年身为鬼王,执掌一界,轻易不会流露思念之态。 你不该进去。 莫泠想。 否则,可能就要变成前些年被尊主一剑斩杀的恶灵。 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心跳鼓鼓,几番忐忑,还是壮着胆子敲了敲门,恭敬开口:“尊主——” “......滚出去。” 宁安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中传来,有些哑。 “滚——” 这么些年,鬼界内,无一人敢违她的令。 天乾境巅峰的鬼修,除了荡尘先祖,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传说中闭关千年的姚神君能够与之相抗。 思绪回笼,莫泠垂眼,忽觉惊人的威压已在周身隐隐浮动。 空气中的寒意让人脊背发寒,一股肃杀之气在她推开门的瞬间,骤然压来。 待回过神,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 莫泠的双眸微微睁大,抬眼间,映出宁安冷然的视线。 在她的身后,帷幔已被散开,遮掩住床上昏睡之人。 宁安握紧了指尖的桑云状玉佩。 “莫泠。” 她平静道:“你好大的胆子。” “...尊主这些年日夜看顾姚神君,几乎是寸步不离......” 莫泠直挺挺地跪着,听到这没什么情绪的语调,丝毫不敢直视宁安,她的话音有些发颤,但眉目却决然的狠。 “一年中,您只在鬼界待两月,其余时日,都留在祈安。” “如今界内又隐有恶灵作乱,尊主您不回去,子兰那丫头又倔的很,非要来寻您回鬼界坐镇,出悬渊海后,她被恶修虏去,不知踪迹....” “本座不是说过,不让她来人界么?” 宁安听到这里,眉眼徒然凝上一层冰霜,眸底深邃莫名:“她一抹残魄孤魂,如何逃得出界门?” 莫泠眼眶发红,闻言重重磕下头去。 “尊主!”她嘶哑道:“那丫头想起了前世的记忆,性子变了很多,非要来找您,说......” 莫泠脸上纠结至极,吞吞吐吐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宁安起身来到她面前,敛袖垂眸,低声道:“她说什么?” 看着那墨色衣袍上繁复的曼陀罗纹绣,莫泠咬了咬牙,终是启唇。 “她说……她说是您的故友!” “什么故友?” 宁安心中将熟悉的人忆了个遍,她向来孤僻少言,平生莫说友人,就连点头之交也没几个,何来故友? 细细想来,算得上友字的,除了近在皇城的子七...... 子七......子兰...... 想到此处,宁安心底涌现出一丝荒谬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怔然退后几步,恍惚间,竟将屏风撞倒。 “不......不可能......”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去过皇宫。 最近的一次,就是几日前去找人皇求药,人皇称病不见,说让泊守将药膏交给她。 那时她颇觉奇怪。 子七身负上古浮泽血脉,体魄强健,远超寻常修士,很少染上什么病气,更别说到一病不起的程度。 宁安当时担心,便夜里去寝宫找她,但寝宫中却是一股完全陌生的气息。 隔着帷幔,那人将气息很快收敛,亲亲切切唤她怀黎。 她的表字在这些年广为人知,但无人敢唤。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那夜,纪随安知道她们之间关系亲密,这才故意唤宁安的字,没想到反而让后者起了疑心...... 屋内,烛火被屏风撞倒的瞬间,满室昏暗。 宁安的眼底映出窗边月色,面如死灰。 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将姚月所在的房间下了禁制后,立马带着莫泠消失在原地。 . 天青宗。 轻英看着天命阁美轮美奂的神树,眉眼忧切难掩。 “掌门,天下的死劫到底是什么?”太明仙尊站在她身旁,蹙眉问道:“这神树看似挺拔鲜亮,实则枝干渐渐干枯,死气萦绕.......是大灾之像啊......” 轻英顿住步子。 她长叹了一口气,摇头开口:“非妖兽,亦不是宁安,是和道运有关。” 太明神色一变,奇怪道:“道运?” “姚神君恢复界晶后,有所顿悟,闭关突破,此事......不是已经解决了?” 她说得认真,眼底不知所以。 轻英苦笑一声,拢袖凝眸。 “对外的说辞罢了。”她轻笑一声,缓步走到神树面前,五指收拢,握住些许死气,道:“想必再过两百年左右,不,可能更早,这天地灵气便又要枯竭,届时修士无法突破,你我亦无法元道成仙。” 低沉的话徐徐入耳,太明惊愕失色,心在刹那间冷到谷底。 . 极北之地。 界洞内,一白发修士睁开眼镜。 她的发丝垂及腰际,起身步入风雪时,似一缕疏朗清寒的薄烟。 ——女子身上隐隐传来剑意凛冽,彰显了她的不凡。 寒风料峭,衣袍猎猎。 白以月见人终于从界洞出来,连忙跑过去抱住她,她抿唇道:“......神君这一闭关,竟是数百年么?” 荡尘揽住她的腰,低眸浅笑,瞳孔是极深的墨色。 “无论如何,道运一事有了解决之法,也是好的。”她淡声说。 “解决之法?” 白以月拉开两人的距离,眼底微亮:“你找出了救世良策?” 荡尘将人重新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乌发上。 她笑了笑,缓声道:“不错......阿皎想知道?” 怀中的人感受着她骤然低落的气息,心神一动。 白以月轻柔回抱住眼前人,勾起她一缕白发,眸中水光轻漾。 “你不想说,我便不会问。” 白以月将面容掩在荡尘的肩窝,语气极轻。 荡尘莞尔:“说也无妨。” 话罢,她望着漫天的白雪,发丝冰凉,眸中复杂。 “界晶有三,但天地阴阳,生死,无不是成对成双,这八百年来,本座以元道问天,终于探得生机所存,只要寻到遗落界晶的两颗之一或是再造一颗......便能救世。” . “掌门!!!” 天机宗内,一个男修闯入大殿,动作间焦急失态,气息不稳。 白行烟执掌门印不久,此时正坐在上首,和宗内长老们闲谈。 闻言,她轻轻抬手,煌煌大殿便倏然一静。 “何事如此惊慌?”她冷声道。 男修行礼躬身,惊恐开口:“掌门救救弟子吧......” 他连连叩首,姿态卑弱,但眸子难掩后怕:“鬼...鬼王她正在山前,想要破开宗门,杀了弟子啊!!!”
第180章 苏醒 “鬼王?” 听到这话,上首的白行烟神态微僵,眼底一抹白光稍纵即逝。 她面无表情地走下玉阶,站在那男修面前,歪头道:“你说,鬼王在宗外?” “回掌门,是......” 弟子怯怯地低头,不敢去看白行烟。 这白师姐自从继任掌门之位后,性情愈加深沉,众弟子在她面前等闲不敢放肆。 “本座出去看看。” 白行烟听罢,眼底笑意倏然浮现。 她轻轻一笑,似旧忆恍惚,在众修士不解的目光中,淡然甩袖离开。 山门外。 宁安一袭墨色锦袍,正面容淡淡地站在两个守门弟子前,她身上的气息虽内敛着,但境界之高,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守门人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女修谨慎地盯着宁安,冷静地示意旁边的弟子快去找掌门。 衣摆的曼陀罗花瑰异非常,金泽熠熠,加之腰间的桑云玉佩。 ——是传言中鬼王喜好的装扮。 女修抿唇,暗道这面前的女子,必定身份不凡。 但还没等那弟子踏进山门,一团云雾便飘然而至,银光轻灵闪过,幻化出白行烟的身形。 “宁尊主,好久不见。” 她微微笑着,施然走到宁安身前。 “白掌门。” 宁安拱手回礼。 面前的人在一年前突破天乾境,继任天机宗掌门之位。 聚才大会的盛景似乎就在昨日。 宁安的脑海中下意识掠过些既往旧事,稍微回忆,便生了丝物是人非的感慨。 看着白行烟走近,她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出此行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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