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月悬空,满室暗香。 “怀黎......” 倚在温凉的玉璧旁,姚月虚虚按住宁安的手背,隔着水墨般晕染的雾气,女人隐忍地闭着眼睛,眼尾在朦胧的光线中氤氲。 “......界晶在你手…手上,对不对?”她低声问。 宁安闻言停下动作。 此番情状,这人也能想到正事。 着实…… 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宁安一时语塞,发丝在肩后漂浮四散,她反扣住姚月的手,指腹轻动,温和地碾碎身前人鬓角的水珠。 “不错。” 指下的皮肤泛出红晕,宁安眸色微暗,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坦然承认,道:“的确在我手里。” “将它给我。” 姚月从刚刚的余潮中回神,眼底润泽,洁然无垢,说出的话却带着些涩哑:“界晶是两界灵气的源头,不能落于此地。” 听了这番话,宁安的视线从她微微红肿唇瓣上移开,继而起身走出浴汤,没有回头。 “不能落于鬼界,难不成要被神君您看护,才算是安全么?” 姚月也走向玉阶,她用术法烘干衣袍,穿上一旁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白衣,眉头微蹙,温声启唇:“怀黎,你知道的,本座没有觊觎界晶的意思。” 宁安倚在屏风前,身后大片的桃花弥漫,艳丽灼灼。 她抱臂看着面前将衣袍穿的一丝不苟,严严实实遮住肩颈痕迹的人,顿了顿,挑眉开口:“神君......” “唤我时生。”姚月抬眸,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人榻上唤她师尊,床下时,则一口一个神君,生疏冷淡,让听的人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宁安闻言眸色微怔。 须臾,她淡淡一笑,面若春风桃李,温和雅然。 “......好,时生。” 听到这样的称呼,姚月面色稍缓,她来到宁安面前,攥上她的衣袖。 面色薄红未褪。 姚月的眸中光华涌动,她攥着墨衣的指节泛白,说话时,语气也轻的很:“......你恨我,我知道。” 宁安指尖一动。 “待道运一事有了着落,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皆悉听尊便,只是——” “只是你又要离开我?” 宁安替她把未说完的话补全。 说完这句话,她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袖袍,眼底有些自嘲。 “百年前师尊杀我,不就是为了道运一事么?若今日,界晶没在弟子手中,师尊连商量的话,也不会与我说......是不是?” 姚月默然,手指顿在空中,似在触碰一场镜花水月。 明镜破碎,如何重圆? 人心难测,赤诚几何? 只事在人为。 良久,正待宁安以为她不会再回应时,面前的女人垂下眼睫,仅淡声吐出两个字。 “…不错。” 闻言,宁安气息一顿,她忽而攥起姚月的手腕,眉眼冷然不已。 这人证道成神,本就是为了天下将要到来的死劫,观如今的局势,死劫应是道运消弭一事无疑。 宁安不是傻子。 自在濒死之际融合了一个莫名出现的强大分魄,她便知道了许多元道境修士的隐秘。 “仙体尊贵,怎么,神君又要做个舍身卫道,牺牲自己的蠢事?”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好师尊。” 这几日姚月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离开鬼界,但她都选择留在囚仙殿,想必,便是为了此刻向她索要界晶。 宁安微微一笑,她忽然拽着姚月的手腕走向内室,感受到掌心的红绳,心尖下意识地一颤,不经意便放轻了动作。 被推到床内,姚月瞬间唇线紧绷。 她的耳垂漫上淡红,像是润泽素洁的血玉。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宁安只是站在床边。 女人抬手解下帷幔,动作间自然而轻缓。 她轻声道了句:“.......睡吧。” 年末,道运恐怕就会彻底消散。 她不能再等了。 起身撩开轻纱,姚月的发丝倾落腰间,带起一抹浅淡梅香。 “站住。” 她凝声开口,眼底露出久违的锋芒,语气却有些无奈。 “怀黎,你到底要如何才能交出界晶?” 手刚刚按在门框上,宁安顿住脚步。 “如何......” 女人侧眸瞧她,目光穿过烛火,凛冽轻挑:“外界觊觎界晶良久,我要是给她们,能得到无数灵宝法器,神符美玉,时生,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姚月姿态从容。 她撩开纱幔徐徐走到宁安面前,拉着她的手按在胸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启唇:“无论何种宝物,本座都能奉与。” 又在勾她。 好一个霁月风光,冷心冷情的神君。 宁安看着她,突然在猝不及防之下将人拉出房门。 门外,莫泠和子兰还未离开,见她带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出来,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尊...尊主...你——” 子兰捂着眼睛,虽然不敢转身去瞧,但神色带着怒气,语出惊人,话音颤颤:“你怎么还强抢民女呢!” 强抢民女? 这人可强夺不了分毫。 “不是民女。” 宁安侧眸看向她们,视线又轻飘飘落到眼前气息不稳的面容上,她语气散漫,轻笑道:“这是本座的道侣。” 道侣? 这下就连莫泠都僵住了。 两人奉命转身,子兰看着面前颇有熟悉的五官,乍然而惊:“啊!是...是画里的人,这不是您的师尊嘛!!!” 什么道侣,尊主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 鬼修,大都是性子冷淡的死灵,鬼界已经许久未曾办过喜事了。 “师尊,你说,你是不是本座的道侣?” 抬眸看着神色僵住的人,宁安手下未松半分,甚至得寸进尺地握紧了那光滑温软的手臂。 姚月神色内敛,听了这样的话,面颊愈发苍白。 “是......” 她闭上眼睛,唇瓣微动,话若浮丝:“宁安......够了。” 闻者低笑。 视线在那漂亮的眉目间流连许久,宁安终是轻轻吐出一口气,气息莫名落寞下来,直至松开对姚月的桎梏。 女人走远,声音在殿门处悠悠响起。 “灌注道气会损耗仙根,非千百年不得苏醒,师尊,恕弟子不能应......大道三千,总有解决之法。” 姚月闻言轻怔,继而眼底浮现出一抹暖色。 她眸中似有水波粼粼,望着那在昏暗中渐渐消弭的人,不再开口挽留。 子兰站在一旁,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姚月脸上。 眼中落星。 这个神君眉目如画,若真是尊主的道侣...... 那......那尊主也太小气了! 这么漂亮的姐姐关在殿里不让人看,真是小气的很!
第176章 相欠 冬日来的仓促。 大雪飘扬落下,人界又是素白一片,清寒袭人。 这些日子,轻英在天青宗翻遍了古籍,这才找到了关于界晶的一些蛛丝马迹。 虽只是寥寥几句,但也揭露了天下道运的源始。 “界石有三,只有三者归一,才能将两界道运复至原始,万年不息......但神树的卦象显示,界晶,而今只有一颗仍存。” 闻言,白以月看向上首的轻英,“......这可如何是好?”她语带忧切,“乾清掌门,你可知晓什么救世之法?” “救世之法?” 轻英拢袖倚向后座,她深深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此事棘手,本尊和姚神君商酌许久,也没求得一线转机…” “不过,而今之计,只有姚神君的道气可发挥些许效用,元道境修士的道气蕴含天道法则,玄妙无比!将其融入这唯一的界晶中,可再保两界千年无虞。” “只有千年?” 一旁,魏秋蹙眉,她心中有些不好的念头,于是忍不住追问道:“那千年后呢?” “世间之事,强求不得。” 轻英沉下眸子,“界晶是天地诞生之初便存在的至宝,如今出了问题,后果,恐怕不仅仅是灵气消散这么简单!最近几年,人界出现不少天灾......”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睫,眸底晦暗不定:“可能,这便是天下的定数,你我难以扭转乾坤。” 殿内清冷。 白以月的指尖按在滚烫杯沿上,眉目被茶雾遮掩,无端透出些朦胧深沉的意味。 她刚想开口去问个清楚,便见一绿衣女子快步入殿,面容凝重。 姜抚书? “弟子拜见掌门!” 她气息喘喘地行礼作揖,向来喜洁的性子,竟能容忍袍角沾染泥灰,好不狼狈! 轻英见状,抬袖示意姜抚书起身,继而凝声道:“何事如此惊慌?药尊呢,她怎未归宗?” 姜抚书闻言跪在地上,眼角徒然溢出清泪。 她的语气颤抖不停,话音染上几分绝望,听起来甚让人怜:“人界地动,晏城沦陷,三长老本奉命去灾地救治百姓......但,但......” “到底发生了何事?” 轻英徒然站起来,她面容肃穆,见姜抚书久久哽咽难以开口,不禁轻声喝道:“无论如何,皆有宗门做主,抚书啊,你快快道来便是。” 闻言,姜抚书抬眸,眼底涌上一抹猩红。 她说:“地动死伤上千人,有伤者生了疫,他们的母父子女便…便向长老乞求良方,长老为救治病患,以血入药,被他们发现,竟…” 说到这里,姜抚书哽咽了一下,她闭上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像是忆起了极为可怕的一幕。 眼底血丝弥漫,年轻的修士咬牙忍了忍,终是难以忍受。 “他们…他们竟凑过来,一刀一刀在药尊身上取血!” 此话一出,魏秋哑然而惊。 大殿中央,她只见姜抚书自顾自开口,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弟子去阻止,被药尊以符相救…” 周围死寂一般,落针可闻。 魏秋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她冷哼一声,愤然拍案而起:“好一群刁民!怎么,你们身为修士,竟还任他们欺凌至此?” “——不!不是的!” 姜抚书几乎是嘶吼出声,她跌坐在地上,望着上方的人怔然启唇:“一开始只是一个人,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疯子一般,弟子想去阻止,可伤人也不能使他们退却,只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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