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烟咬了咬牙,转头向当事人看去,在宁安平静的,毫无波动的眼眸中,五指紧紧攥着,终是放弃挣扎,颓然地拿出在袖中隐藏许久的至宝。 陈弃接过来,将其抛到空中。 天命盘紫玉灿灿,在半空划过一弯流光,很快化作玉枝银叶的神树。 神树上,宁安的玉牌泛着黑色鬼气,在一众闪着淡淡白光的圣洁玉牌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神树好像也因为这个玉牌的存在,周身泛着若隐若现的暗光,有些气虚虚弱的意味。 高空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 “啊,这不是天命阁的神树吗?怎么能被天命盘幻化出虚像?” “神树,这是什么?” “神树是神兽神髓所凝,依据其外貌形态,可测天地道运,吉凶祸福。”有似懂非懂的修士抿唇开口。 下方的软白松土中,端坐着大帐中的众人,有的弟子甚至从玉座上站了起来。 陈弃侧眸看了一眼上首尊位,见姚月面容淡淡,没什么阻止的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事情发生在天下人眼中,即使是刚刚还在为宁安那臭丫头出手的仙尊,也不想去淌这趟浑水。 他冷哼一声,站在神树蔓延逶迤在地的银白树根上,笑着答道:“天命阁天命盘,传说中,是天地第一只灵兽陨落时,神髓所化之物......上古时代,它们本是一体,落于冷域海,后修士寻得它,辗转千年,终被天青宗掌门和天机掌门持有......” 话音如同钟声弥漫,穿透天地间每个修士的耳膜。 这里自成一个小世界,明明是和暖的香气融光,却在陈弃的阴恻恻的话中,无端在人心底生起一抹凉气。 “天命阁藏神树真身,天命盘...则可显神树之相。” “神树上的玉牌,是天地间所有修士的命格所化,除了天乾境我们无法窥探外,天乾境以下,皆可显现!” 他抬手,指着那个悬在最高枝的,镌刻着宁安两字的玉牌,高呼道:“道友们请看!如今神树恹恹颓态,皆是因宁贼的玉牌沾染黑气所致,那分明,是极恶极凶之兆!” “什么?!!!” 随着他此番话落,宁安耳边的声浪沸反盈天。 “那宁仙尊岂不是会在未来,给三洲五郡带来灭顶之灾......” “鬼气是天下死灵怨怒凝聚而成的东西,可以统领世上所有鬼魅妖兽,本不易被心魔所生,怎会......” “会不会是宁仙尊提升修为太急功近利了,修炼了某些邪术,这才......” “不错不错,否则,她怎能百岁突破纯元,成为聚才大会的第一人?” ...... 听着天地间各色修士的话,陈弃眼中得意之色渐浓。 这是一场及其精彩的演出,如今,好似完满地落下帷幕...... 看者在陈弃愤懑不已实则似真似假的讲述中,皆以为逐渐弄清了事情的真相。 宁安是祸端,正在影响天下道运。
第161章 堕鬼 无数质疑与暗含攻击的字眼如同潮水般涌入宁安耳中,识海内,漂浮在半空的光点轻颤,须臾凝成了宁安的灵魄形貌。 灵魄外,鬼气像是蚕丝般悬绕在周围,颜色愈加浓重起来。 好吵。 外界,宁安咬了咬牙,将心中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自从用天乾石杀掉黑渊,她的心魔的确如这些人所言,生了鬼气。 玉冠上的淡红磷光艳丽如血,感受到阿兰正在凝聚灵力,似乎就要按耐不住脾气,与这些人云亦云的修士动起手来,宁安心念一动,连忙把她重新封在荡尘剑中。 “放我出来!!” 飘在剑海上,阿兰手脚并用,对着那通向外界的屏障攻击个不停。 “这些人对你有杀意!” 她永远这么直言不讳,口中说的话一针见血,毫不隐藏怒意:“宁安,你之前为她们杀了鬼王,还不如不杀呢!不让这些人见识见识黑渊的厉害,她们根本就不知道感激!!!现在还对你恶语相向,啊啊啊啊气死吾了,吾要把她们都砍了!!!” 说了这么多,也不见当事人开口,阿兰心中烦闷,忍不住呼喝道:“小娃!你哑巴了不成?” 话音刚落,眉心一痛。 阿兰瞬间半跪在地上,面色痛苦。 她的眼中瞬间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心中大失方寸。 ——只有与她结了血契的剑主受伤,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 小世界内,道气化作的长剑从宁安肩头乍然穿过。 墨色的衣袍瞬间浸透血迹,温热粘腻,从指尖幽然滴落。 周围所有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地上玉座一空。 众人见姚月走到宁安身前不远,颔首淡淡道—— “跪下。” 清冷的话音刚落,修士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股磅礴的天乾境气息便霎时蔓延开来,兜头压下。 这股气息十分强势霸道,所带来的威压绝无仅有,让人丝毫升不起反抗之心。 小世界内,流云也被这股气息冲散,空中的修士瞬间感到丹田一空,提不起任何灵气,只能从高空中摔落,像凡人般掉到地上,哀呼连连。 叶片倏然落到手背。 宁安低头捂着肩膀上漫开的血迹,忽而低笑一声,没什么迟疑地跪了下去。 在宁安身前,姚月长身玉立,白衣胜雪。袖中,她的指尖光华湮灭,四周密不透风的威压终于消失不见。修士们这才有机会从那无尽的寂灭中恢复自如。 “这...这是这么回事?姚仙尊怎么亲手伤了她的亲传弟子?” “不...不知...” 有修士呼吸仍有些粗重,她眼珠一转,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仙尊这是在惩戒她吧?毕竟自己的弟子染了鬼气,总该对天下人有个交代才是。” “那仙尊此举当真是无情了些,你看宁仙尊肩膀上的伤还泛着道气波动呢!欸——这下好了,没个半年时间恢复不了。”有人同情唏嘘道。 人群中,陈弃听着四周的话音,不由得在姚月开口前,上前一步。 他面容沉沉,暗道这姚月真是心狠,见事情瞒不了,便亲自伤了宁安一剑。但他活了那么些年,难道还看不出其中深意?姚月用这样骇人的手段,本质上还是在不择手段地保宁安罢了! 众目睽睽之下,这宁安身怀鬼气,就应该就地灭杀,以绝祸端! 怎么能够因为这区区一剑,便就此放过? 着实可笑!!! 陈弃想,他急需这副肉身炼丹突破境界,是绝不可能让姚月带走宁安的,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 “仙尊!” 随着姚月看过来,原先消失不见的威压再次压在他身上,让他的步子瞬间沉重下来,走不了半步。 有钱能使鬼推磨。 更别说是境界突破到天乾境这样人人向往之事。 对修士的引诱,更甚于财物灵宝。 陈弃喉头几凡滚动,他挣扎着将要开口,但刚一张嘴,便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陈掌门。” 不远处,姚月的发丝在寒风中轻动,女人眼中蒙上一层薄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但只消这一眼,便让陈弃冷汗淋漓,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周围的修士恭恭敬敬地让开一条道路。 姚月走到宁安身前,任由面前人目光灼灼地对上她的视线。 顿了顿,她握住宁安那捂着伤口的手,力道一重,在宁安徒然变得加重的呼吸中,挑眉轻问道:“今日,本座定要带这个不肖弟子回宗,诸位道友可有异议?” “这——” “仙尊,您这是一定要保这个即将堕入鬼道之人了?” 有修士小声嘟囔,面容染上一丝恐惧:“是啊是啊,这宁安是受了您一剑,但又不是被废了丹田,迟早要为祸天下......” “为祸天下?” 姚月听到这样一句话,忽然笑了笑,感受到周围愈来愈近的妖兽潮气息,她悠然启唇,眸色不明:“......只怕如今为祸天下的,另有其人罢了——” 话落,小世界内地动山摇,众修士惊慌失措,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有五宗掌门和浅洺率先变了脸色。 浅洺甩袖,空中水幕显现,将外界发生的情形全然揭露。 “啊,是妖兽潮!!!” “诸位道友快离开此处,保护着紫玉山和晏城的奇星阵破了啊!” “快走快走——” “诸道友出界杀妖!!莫跑——” “杀啊——” 周围的景象浑然一变,无数银芒飞出大帐,与外面已经成势的妖兽战在一起,灵符法器流光溢彩,却没有丝毫美感,反而肃冷凝重,杀伐气息浓重地几乎要冲出云霄。 在一片混乱中,姚月拽着宁安出了大帐。 “师尊——” 宁安拉住将要转身离开的姚月衣袖,问:“去哪儿?” 姚月回眸看了她肩头的伤一眼,继而垂下眼睫,语气冷凝,言简意赅。 “杀妖。” 宁安一笑,放下拉着她的手。“是天命盘吧?它本是天机宗镇压妖兽之物......原来古书中是记载都是真的,天机宗下,竟真的有被封印的妖兽。” “怀黎。” 姚月抬手下了禁制,按着宁安的肩膀,眸色认真:“别出去,即使费些心力,这些妖兽,五宗和为师也打得过,灭得——” “这时候,我能亲你吗?” 什么? 姚月话音一顿,怔然抬眸。 她被人倏然堵住了唇。 这已经不是一个吻了。 宁安的唇.舌粗.暴强势,蛮横无比,姚月在她不断加重的力道中,瞳孔都变得有些失神涣散。 耳边战乱嘈杂,到处血色。 角落中,见不得天日的一双人却吻得缠绵缱绻...... 姚月挣脱不得,死死抵着宁安受伤的肩膀,指尖也染了血。 她几乎要溺死在宁安的怀中。 ...... “.......师尊去吧。” 琥珀色的眼睛映出满地雪色,与无数驳杂流光璀璨交汇,当真是奇异般惑人。 宁安看着眸中失神的姚月,压着她的后颈,使她们鼻尖相抵。然后,她低笑一声,轻轻舔去姚月唇瓣的血,轻薄至极。 姚月猛地推开她,转身便要离开,但还未走几步,身后的鬼气便冲天而起,她回头一看,如梦初醒。 ——果不其然,是宁安强力破开了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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