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的视线中,姚月缓缓走来,明明穿的是红衣,浑身的气息却清冷低沉,没什么温度。 她眉间的金色痕迹在光下流光溢彩,潋滟无双,偏偏眉目间素然冷淡。 气势内敛,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惊。 “姚仙....” 浅洺站起来,看着那悬在姚月腰间的桑云花状的玉佩,理了理长袖,垂睫轻笑道: “不,现在应该唤神君了。” 说完,她勾起唇角,眸中泛起一抹暗色。 见状,姚月眉锋微蹙。 她抬眸看向浅洺身后的冰床,只见上面已空无一人。 “你把她藏哪儿了?” 她淡淡启唇。 姚月长袖层叠,红袍中的白色布料镀上日光,在附在腕骨处的红绳的映衬下,透出一种轻薄冷然的玉质感。 纤尘不染。 “我不是说了么?” 浅洺微微一笑,即使感受到一股气势骇人的威压已在周围隐约浮动,她依然低下头来,目露疑惑,无奈叹道:“宁安她,找不到了啊......”
第164章 可悔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倏然抵在她的脖颈处,凉意沁骨。 浅洺笑看着姚月,见人定定地望着她,眼底晦暗沉沉,没有丝毫亮色。 她实在不知道这人发的哪门子疯,明明是她杀了宁安...... 是她姚月杀了人! 那毫不留情的一剑贯穿丹田时,宁安在想什么呢? 她一定很痛吧。 为什么她一直保护不了她,为什么为什么啊!!! 清冷寂静的大殿内,浅洺笑出泪来,她挥开姚月的长剑,也不顾及是否划伤手背。 “怎么,你后悔了?” 浅洺抬手指着姚月,嘶吼出声道:“后悔杀她了?!” 她的眼角红的吓人,像是落入某种绝境,所有的希望都被湮灭,徒留凭吊又有何用? “姚神君高高在上久了,是认为所有的人都要为你的道途牺牲吗?” 在那盈满水光满是讽意的眸子里,姚月望向她指间的血,嘴唇动了动,终是哑声道了句。 “没有。” “没有?” 闻言,浅洺轻笑出声。 她为宁安不值,也感到恨。 她恨面前虚伪至极的人,更恨宁安遇难,自己却再次无能为力。 当初宁安被人逼入冷域海时她错过一次,如今宁安被人杀了,她仍然救不了她。 她真的好恨。 面色苍白,浅洺往后退了半步。 她对扶住她的姜抚书摆了摆手,望着姚月,声声泣血:“你护不了她,又何必招惹她?枉你姚月在世人眼中霁月清风......实则冷心冷情,淡漠凉薄......根本配不上宁安!你踏着她的血元道飞升,如今又和我要她的尸骨,装什么情深意笃,着实恶心......” 她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嘲弄,丝毫不顾及眼前的人神君之尊,位高权重。 姚月听着耳边的控诉,喉头艰涩,手中的剑紧了又紧,骨节泛白。 “将她还我。”她只道。 浅洺闻言,唇角微翘,轻声启唇:“好啊......不过我有条件,不知神君能否答应?” “什么条件。”姚月面无表情地开口。 “浮泽一脉若想藏住一个人,即使神君本身通天,也寻不到分毫...不是么?” “什么条件。” 姚月看向她,重复道。 她从未有被人胁迫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在宣化殿中,她的确听见自己近似哀求的说了句:“无论什么条件,本座都应。” 她都应。 “欸——” 浅洺笑了,“神君别答应的这么快嘛。” “我让你在天下人面前承认对宁安有情,将宁安一厢情愿觊觎师长的恶名洗净......”说到这里,她歪头顿了顿,继而轻笑开口,是毫不掩饰的恶意:“然后......亲自于游神会上,自——刎——谢——罪。” “子七!” 一旁,姜抚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她将浅洺拉到身后,对姚月躬身行礼,气息不稳:“仙君受罪,人皇在宁道友死后受了刺激,神志不清,多有谬言.....还望——” 姚月抬手打断姜抚书的话。 “好。” 什么? 姜抚书愣住。 浅洺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似乎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不过,要在游神会百年之后。” 姚月的眼帘微垂,淡声道。 她的眸底看不出情绪,说完这句话后,目光沉了下去,内里暗色翻腾涌动。 “现在,把她还我。” ...... 残阳漫天,逐渐昏暗的殿中,在姚月走前,浅洺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姚月,你就不后悔吗?” . 游神会本就万众瞩目,更别说在妖主除尽后,三洲五郡的修士都涌入祈安城,街上人影相触,喧嚷拥挤,灯彩连绵间,说不出的热闹繁华。 如今已是下半夜,冷月高高地悬在天上,清寂不可攀摘。 而人间,正值百年难得一见的盛景。 “啊——是姚仙尊!!!!!” 城中被人皇下了禁制,不能御剑凌空。 人群里,有修士踮起脚来,在拥挤的人潮里,指着缓缓前行,即将映入眼帘的车辇,满脸通红地高呼道:“姚仙尊!!!” “什么姚仙尊?!” “那是神君!!”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修仙界千万年来,诞生的第一位神君!” “听说神君飞升上界,怎么又回来了?” “也不知上界是何种模样?当真让人神往——” 人声鼎沸,二十七城在新帝的治理下,逐渐民康物阜,欣欣向荣。 九只上古灵兽拉着的仙辇上,后方银丝彩带铺满玉台。 ——都是凡人修士自发扔的。 玉台前方,精致非常的仙辇银白高大,淡蓝薄光如水雾般萦绕在周围,层叠如浪,轻灵华美。 这是由六只车辇组成的队伍。 五宗掌门在前,姚月在后。 街边即使没有修士阻拦,这些人也极为自觉地与最后的仙辇拉开一段距离,以防惊扰到玉座上阖眼不语的神君。 有修士欢欣呼喝:“神君来了!!神君功名千秋,保人界万年清明,盛世承平——” 纱帷低垂,遮掩其内清绝无双的面容。 朦胧,神秘,令人不敢窥探。 冷风吹动纱幔,露出一角红衣和玉容。 在此起彼伏的人声里,有修士倒吸一口冷气,惊艳道:“神君今日竟然穿了红衣——” “是啊是啊——仙尊平时偏爱素色,怎么……” ...... “主人。” 耳边话音愈加喧嚷,纱幔内,阿兰化作灵鸟站在姚月肩头。 她环视一眼周围的景象,低声道:“主人要带宁安那丫头的尸....肉身去哪儿?” 姚月不说话。 见状,阿兰心中有怨,却也不敢说什么。 她看姚月闭眼凝神的模样,只能老实呆在旁边,沉默不语。 “......后悔。” 阿兰一愣。 冷风让她心中苍凉,羽毛似乎都乌蒙蒙一片,但她依旧听清了身旁人的呢喃。 朦胧的月光中,姚月眼帘低垂,在眸下投落一片沉沉暗影。 她瞳色微亮,发丝在夜色中微微晃动,如水潺潺。 只见神君轻声启唇,语气既轻又薄—— “怀黎......本座悔了。” . 悬渊海。 海浪以万钧之势拍碎在岸边,溅起雪白银沫。 漆黑的天幕中,一柱光罩在海面上方冲天而起, 化生阵里,最后一滴心头血,终于被用尽。 浅洺趴在交错纵横的符文中央,看着宁安身前徒然出现的,光芒黯淡的乾坤衣,先是愣了愣,继而勉力坐起来,没有迟疑,将取出的血融进她的丹田。 狂风骤起。 “原来,剑还是偏离了神魄半分......” 心头忽而觉得酸涩,又有些释然。 在修为散尽,肉身化作灵气回归天地的前一瞬,浅洺眼底映出宁安那琥珀色的眼,犹如那年梅树下,蓝衣潋滟,语气青稚。 “你把馋嘴放下来!”她问:“你是何人?” 那人怎么回答她的? 嗯......想起来了。 她眉眼微弯,眸底似落入一皎皎清月。 对她说了句—— “我叫宁安。” ...... 岸边。 姜抚书抬眼,望着漫天的深蓝光点,她眸色微怔,随之跪在地上,突然像个孩子般哭出声来。
第165章 乍惊 “主人,那是什么?” 仙辇上,阿兰早已化成人形,她震惊地撩开纱幔,随着众修士一齐望向天边莫名出现的光束。 距离遥远,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天幕垂下一束淡光,像是缕极轻极淡的银丝。 “道友们看啊!那是什么?” “难不成又是妖兽!!” “好奇怪的灵气波动......纯净至极!”有修士拍了一下脑袋,惊呼出声:“莫……莫不是至灵之体的灵气——” 惊哗四起。 眸底映出天边一缕光丝,姚月在微怔后,几乎是颤抖着拿出灵袋。 她将道气探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原本应该平静地躺在虚空中的人早已消失地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般。 只剩下一摊殷红血迹。 原来浅洺给她的是沾染了宁安气息的化身。化身由浮泽之血幻生,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任她是元道境,竟也没有察觉分毫。 前方不远处的车辇上,白以月唇瓣微张。 她不可置信道:“化生阵......”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布设。 只有一个人。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白以月猛地回头。 在她的身后,华美精致的仙辇早已空无一人,姚月消失在玉座上,气息消弭不见。 五宗掌门接连化光而去。 “怎么回事,仙尊们怎么都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游神会还未结束,仙尊们寻机缘而去......” “机缘?我看那光束诡异,不知是福是祸!” ...... 耳边人声嘈杂,有的人为了去看前面发生了何事,一再向前拥挤,白行烟和魏之秋对视一眼,在伴行的车辇上起身。 “诸位道友莫慌,祸患与否,待仙尊们归来,自会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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