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集市,他才重新活了过来。 我忽视困意跟在青年身后,看着他极不熟练的有些踟躇的与摊贩交谈。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最后的轻松愉悦,游刃有余。 尝试过一系列游玩项目与食品,他看上去仍意犹未尽。 夜深时,集市也该散了。摊贩留在原地吆喝,青年拉着我穿过人群,在离集市不远的地方坐下。 远方灯火阑珊,黑夜里星星点灯,像梦一样。 他很高兴的说:“我已经很少体会到这种高兴的感觉了。” “只是看到,就会高兴吗?” “不知道,你呢?” 我吗?我站起来沉默不语,耳旁风声掠过,似有虫鸣交杂其间,然而困意更甚,眼前一切开始扭曲,万物离我远去。 前一秒睁眼还坐着的青年,已经变成另一种状态贪婪而憎恶的盯着我。 他不是人,我早就知道了。 就像我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非真实,我知道自己来到无妄坡后就陷入了幻境。 也是,我怎么会无缘无故生活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又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好友。 这些虚无的幻影,在制造者达成目的后转瞬即逝。 可是,无名者,你明明有无数种办法削弱我对违和的抵触,为何非要去通过一个我根本不感兴趣的集市让我降低警惕? 难道你会认为,我在期待吗? 还是,那并非我的期盼,而是你的? 其实我的意愿并不强烈,他反复提及,恐怕除了诱杀之外,也曾憧憬过吧。 我不知道其他人经历这种事后会有什么感触。 后怕?仇恨?憎恶?还是感慨万千? 但那时我只是挥散眼前尘烟,跟在两人身后平静的走出这片被摧毁殆尽丧失生机的干枯树林,再没回头。 “你要杀了我吗?”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黑影顿了一下。 它没有回答。 很奇妙对吧,事实上从意识到自己置身幻境时,无论身体因威胁如何反应,我的精神始终平稳而放松。 它们似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两个系统管理,普遍意义上的情感,无论遗憾、满足、喜悦,都不足以让精神动容。 我其实对这种经历很新奇,哪怕身体疯狂警示我现在大难临头,也没有反抗的想法。 “青年”所做的一切,无非都在降低我精神的警惕。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明知道这是陷阱并且警惕毫无松懈,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而愚蠢的实验罢了,我唯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 这是我如今记忆中第一次错估情感对精神层面的冲击,因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那种熟悉的混沌感,如果出现在千风神殿之后,我一定能意识到和我的另一个状态有关。 但蚕食的进度最终被人为打断,脱离精神层面控制,我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刺骨的寒冷和四周炽热的火光,两种感受交杂。 手指僵硬的动了动,再睁眼时,戴着奇怪帽子一身红色的少女用树枝戳了戳我:“动了动了,还活着。 不知为何,这带着喜悦的声音我竟听出几分遗憾。 我:。 不论如何非常感谢。 “你是?” “我是胡桃,往生堂堂主。你刚才被邪祟缠上了知道吗?哎呀呀,半夜三更的还是雪天,要不是着火了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个人。” 往生堂,我听过这个名字,以前只知道负责生死丧仪,原来邪祟他们也能管吗? 我声音干涩,勉强道:“谢谢。” “不谢不谢,本堂主心地善良,刚好也在擅长领域。” 或许是仰躺的姿势比较舒适,又或许是刚从环境中脱离有些乏力。虽然环境不太适合,我还是一动不动躺在原地。 胡桃在戳我,但我没有理会。“客卿别在哪儿傻站着了,快过来看看。” 先前就感知到附近还有一个人,现在看来并未出错。 “堂主。” 脚步声停下后,视线里进入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他站在胡桃身后不远的位置,然后移动视线,与我对视。 那瞬间,我的身体防卫迅速反应,手脚发麻。 这种感觉即使是之前面对邪祟都没有的。就像在三月晴朗的春风中,被一群冰史莱姆忽然踹入湖面还未解冻的冰水中。 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动,似乎在确认什么,那种令我本能防卫的气息一闪而过,无影无踪。 “他怎么不动。” 钟离打量了我一下,沉吟片刻回复道:“以普遍联系而言,人在遭受精神上的攻击后,反应迟缓是正常的。”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了,我是让你看看他身上的伤。”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这一瞬的沉默有些无奈。 “有些擦伤和烫伤,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姑且带回去看看吧。” “真难得,客卿这么热心。” “哈哈,只是顺着堂主的意思说罢了。” “既然如此,那人也顺便拜托客卿带回去了,我去前面看看。” 少女很快消失在视野,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钟离问我要他背吗的时候,我摇头拒绝了。 谢谢没有自找死路的习惯。 站在钟离身旁 他忽然问了我一句:“其实,你能解决吧?” “嗯?” 我还没反应过来,抬头望向钟离侧脸。 他转过身,再次以那种审视而冷漠的目光盯着我,片刻后,他轻轻道:“我是说,邪祟。” 对这句话我的脸上没有回馈,背后却瞬间生出一层冷汗。 “是吗?您想多了。” “帕诺斯帕诺斯。” 是胡桃的声音,我睁开眼,面前除了他意外,还站着队伍中的其他人。 胡桃眨了眨眼戏谑的说:“可算醒了。”
第52章 直觉 制造幻境的幽灵被胡桃抓在手里,不同于民间传说性格恶劣爱好吓人,反而胆小的缩在胡桃背后盯着重云所在的方向。 “不,不要过来。” 的确是在害怕。 我躺平在原地,似乎在适应重温幻境的错乱感。 刚刚看到的那些我曾经历了一遍,那时从途经此处误入无妄坡开始,被昔日邪祟残留的怨念发现,陷入幻境。 钟离的确是很博学的人,博学的有些过头了。 以致于我一度怀疑他的身份。 他说我想多了,人类未必不能达到那种程度。 他说幻境因为梦之魔神的部属残念,它们以美梦为食。 本来应该随梦之魔神一同逝去,但古璃月魔神太多,即使有仙人夜叉庇护,终究有逃脱的存在。 “万幸他并没有魔神编织梦境的权能,只能引你慢慢放松,这也给了我们解救你的机会。”说完后,他又补充了句:“如果你需要的话。” 谢谢,我当然需要。 不过,以美梦为食吗?对于人而言,什么才算美梦?我有些无法想象。 胡桃很快就回来了,他们顺便把我带了回去,在往生堂当了一段时间的清洁工。 也是那段时间,我熟悉了他们,也同样持续地延缓离开璃月的日期。 毕竟某种压力如影随形。 某日从外面回到往生堂的钟离状似偶然问过我一句:“你觉得璃月怎么样?” 我当时回答的是很好。 他沉默着继续喝茶,过了很久才忽然说道:“璃月现在的局面似乎很容易打破,你觉得呢?” 我没什么好觉得的。 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的确让我暗自警惕,以至于后来和马奥尼科夫合作,最后将至冬间谍安全点送给璃月来证明我的没有恶意。 或许不作为可以省略很多麻烦,可他知道我并非纯白,过于平静反而更令人疑虑。 钟离当时看着窗外,似乎和我说话,又似乎不是。那双眼睛沉淀的东西太多,或许因为我本就抵触接触,除了犹豫和释然,其他的仍没弄明白。 我离开了往生堂,接受协会委托到处跑。 之后不久,就是请仙典仪上岩神遇刺的事,钟离也终于忙碌起来。 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我。从偶尔的小聚邀请,到时不时登门拜访,他的礼仪无可挑剔。 仔细想想,除了最开始的异常,钟离是拿我当一般友人对待的。 只是我先入为主,像被惊动的松鼠,稍有风声便会自己解读。 现在回忆当时发生的事,只觉得那时也许过于自作多情。 钟离大概只是单纯的提问,我却理解成为警告。 但那时箭已在弦上,我总不能告诉那些被费心凑到一起的各方势力说表演暂停,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吧? 更何况已经从马奥尼科夫那里还得到了些意外收获,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钟离有些心思我看不懂,就当是为未来做个保障也无妨。 胡桃叫了我两声,我胡乱应了,坐起来表示意识清醒不用管我。 “好吧,别自己硬抗。”她还想说什么,最后没有开口,低声和幽灵说起了话。 我挣扎着站起,又因为四肢无力险些倒下。 文渊拉了我一把:“没事吧?” “没事。” 上前两步环顾四周,现在已经到无妄坡腹地了。 “没想到刚进来就碰到了幽灵,差点儿中招。还好有重云在,这孩子想跑被我逮住了,话说你醒的也太慢了。”胡桃一脸没办法的表情,很快又笑着冲我眨眼“要是哪里不舒服记得叫我们。” 她有一次说了这句话。 “好。” 文渊说:“胡堂主和幽灵沟通过,它没有恶意。” 他停了一下:“往生堂还是很专业的。” 我回头看了眼文渊,在他疑惑的表情露出来时又摇头移开。我记得好像没表现过畏惧幽灵,总觉得文渊对我有什么误解。 “重云为什么离得那么远?” “重云是重阳之体,天生不近鬼物,一般的邪祟只是靠近就会消散。 据说他以前因为这个原因一度被人认成骗子。这个幽灵虽然有些制造环境的本事,也不敢和重阳之体硬碰硬。” 这种对妖邪的天然克制说得上是规则的压制了。 我看到胡桃虚虚拍了拍幽灵的肩膀,再次低声说了几句,幽灵便离开了。 “堂主答应事后送它往生。” 我准备上前的脚步停下,文渊表情自然走在站在身侧。 虽然分享情报在合作中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但文渊说的是不是太多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啊?不用说吗?刚刚看你似乎有些在意,正好这些事大家都知道,就顺口说了。” 我直觉他还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没有在意。 因为位置特殊,即使在白天,依然能感受到无妄坡的森森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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