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哥罗佩 Notes: 作者注:警告,本章末有生动的暴力描写。 “你好,贝德莉亚。”威尔说道,沿着最后几级低矮的台阶走进船舱,显然丝毫不介意贝德莉亚瞄向他的枪口。他穿着一套也许是深蓝色又也许是黑色的西装,船里过于昏暗,难以辨别。是蓝色的,她想,汉尼拔会希望它与威尔的眼睛相配。作为一个从红龙和汉尼拔的手中幸存下来的人,他的状态看起来过分得好了,但在他一边脸颊上仍有一道暗红色的线条穿过。“多么幸运的一份惊喜啊。你相信吗,我刚打算亲自去拜访你。而你就来到这儿了。”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她之前不常听到的激动。事实上,她认为唯一一次他听起来像是这样是在他和她的最后一次预约时,那时他告诉她应该离开这座城市。 现在回想起来,她也许应该听他的。 她的大脑因恐惧而感到一片空白。她只有低声说话才能保持声音平稳。“汉尼拔在哪里?” “你为什么不对我开一枪,然后看看他会不会出现?”威尔问道,她立刻意识到他是对的。 她降低枪口,却没放手。“用你男朋友的名声作掩护?”她笑着说道。“你真是……危险。” “只是想帮你省些麻烦。”威尔向前迈了一步。“尽管你现在很想杀了我,但你也足够聪明,知道我是对的。聪明会毁了很多东西,不是吗,贝德莉亚?” “作为科学怪人的新娘也能毁了不少东西,”她反驳道,“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她退后了几步,更加深入到船舱内部。他处在她和唯一的出口之间。她不能杀掉他——如果不能立刻也干掉汉尼拔的话。他不会立刻找上她的;如果他在附近——而她认为,他几乎肯定在——他现在是不会着急过来的。他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干掉她,而其他人会发现她,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血肉像光环一样散开在肋骨和臀部周围,一张脸平静地摆在一副穿透皮肤耸立出来的骨架上,被细致地保存在一块透明的冰块之中,像是犹大环中背信弃义的罪人一般,身处但丁地狱的最深层[2]。他会用她的血在冰面上写下,“地狱之王的旗帜正行进”[3],而当他们找到她之后,他会将他们全杀光,一个又一个,直到他成为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地狱之王的旗帜正行进。就像路西法一样,汉尼拔将会吞噬他们,然后将他们从体内排出。 不,她没法杀了他还指望自己能活下来,但也许她可以打伤他,然后逃走。如果她能成功逃到主干道上,她就可以在一家拥挤的酒吧里暂避一会儿,打电话给杰克·克劳福德,打电话给警察,打电话叫出租车,让司机送她到机场,买一张去往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的飞机票。 “所以,”她说,几乎在威尔朝她走了一步的同时,又往后退了一步。“汉尼拔终于说服了你,让你屈服于诱惑以摆脱诱惑。” “看上去的确如此。”威尔说道,又走近了她。贝德莉亚决定这次不再让步了,而威尔以一种病态的愉悦嘲笑着她的决定。 “我想知道,”她回笑着,随着转移身体的重量准备逃跑而轻扣扳机,“你最近还屈服于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抬起手臂,他就行动了,像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她身边经过,用一只手将她的两只手臂都固定在身侧。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抬起,她感觉到注射器刺痛了她的脖子。 房间在旋转,边缘在变白。尽管她很聪明,也很勇敢,贝德莉亚最终还是倒下了,坠入了一片空白,她所意识到的最后一件事,是朝她逐渐走来的沉重的脚步声。 ****** 水壶烧开了,莫莉将冒着热气的开水倒进阿拉娜的杯子,随后倒进自己的杯子。她坐在她的客人对面,端着杯子在下巴下方,闭上了眼睛。她闻到了薰衣草和洋甘菊的香气,然后轻轻地笑了。在她心底,莫莉是个快乐的人。尽管她生活中的各种状况时常考验着她的内心,但她依旧保持乐观。她认为这种乐观来源于实际;她知道如何专注于需要完成的事情,而这帮助她度过了最糟糕的时刻。 这是威尔告诉过她的他爱她的许多事情之一。她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睁开了眼睛。 “我很抱歉这样不请自来。”阿拉娜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并且说实话,我不想暴露我的行踪。现在这对我来说很不安全。” “我很抱歉。”莫莉诚恳地对她说,阿拉娜有些悲伤地笑了。 “谢谢。”她说道。“你怎么样?” 莫莉重重地呼了口气。“大部分时候,很困惑。”她说的是实话。阿拉娜身上的某些特质迫使她变得诚实,尽管她总是倾向于坦诚。也许她感觉这个女人很亲切,知道她曾经也爱过威尔,并没能把他拉回到稳定和安全的状态之中。威尔曾经告诉过她,在莱克特医生给予她另一种结局之前,阿拉娜曾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莫莉想知道她们曾经可能有多相似。 “我想你会有很多问题。”阿拉娜说道。“这也是我来这里的部分原因。我怀疑杰克不会想到要留给你时间提问。” “确实不会。”莫莉同意道,“不过值得肯定的是,我觉得他比我还要失眠。我的恢复能力一直很强。” “威尔也是。” 莫莉脸色变了。她很有韧劲,乐观,并且务实,但这依旧难熬。并且越来越难熬了。她甚至在出院前就送沃利去在俄勒冈州的爷爷奶奶家了。一位戴着墨镜、穿着深色夹克的FBI探员开车接走了她的儿子,并送他到了登机口;威尔下落不明。 “所以我可以问你任何问题,而你都会回答?” “如果我能的话。” “好吧。”莫莉皱着眉头,吹了吹她的茶。“我丈夫还活着吗?在你看来的话。”看到阿拉娜扬起的眉毛,她连忙补充道。 “在我看来,”阿拉娜说道,“几乎毫无疑问,是的。” “那……莱克特医生呢?” “我很确信汉尼拔还活着。”阿拉娜说道,“并且我同样确信他不会让威尔死去。” “但是为什么?”莫莉脱口而出。“威尔总是告诉我他们是敌人,莱克特是一个一再试图杀死他的偏执狂。” “他告诉你的是真相。或者说,部分真相。” “但他们不是敌人吗?” “没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目前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的关系或是,我认为,他们正在形成的关系。”阿拉娜品了口茶。“也许之前他们确实有过近似敌人的关系。但是在他们交往的大部分时间,他们对彼此的关系都有各自的看法。现在不同的是,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开始变得一致,而这对于威尔和我们所有人都很危险。” “无意冒犯,”莫莉说道,“但你说的这一切实际上只是让我更加困惑了。” “不如你跟我讲一下威尔告诉过你什么?” 而莫莉讲给她听了。这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尽管当她复述这个故事时,她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些她之前从未注意到的漏洞,一些她本应注意到的不协调——为什么她之前没有注意到呢? “他说,他在与FBI合作明尼苏达伯劳鸟案件时认识了莱克特医生,他们在一起工作了几个月。然后,威尔意识到莱克特有些不对劲,而莱克特试图陷害他杀人以示报复。威尔说你起初并不相信他。”她看着阿拉娜的脸,但这位医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说你和莱克特是朋友,”不仅仅是朋友,“还是老同事,而莱克特有一种威尔明显缺乏的天生的魅力,所以他很容易说服大家威尔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杀人犯。威尔告诉我,在他洗清罪名之后,他设法揭穿了莱克特医生的真面目。” 阿拉娜嘬饮着她的茶。“所以在这个版本的故事中,”她说,“威尔和汉尼拔有一种严格的职业关系,并在威尔发现真相后转化为仇恨?” 莫莉点头。一丝颓丧感从她的胸口升起。威尔是怎么说服大家的?他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为什么莱克特医生会像威尔告诉她的那样,如此明确而无情地攻击威尔?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问这些问题呢?她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她一般不会毫无疑问地接受。为什么这次她就允许自己这么做了呢? “你会怎么描述他们的关系?”莫莉听见自己问道,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得到答案。 阿拉娜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最终她回答道。“亲密。”她说。“没有人能像威尔那样了解汉尼拔。也没有人……” “没有人能了解威尔,”莫莉吞了吞口水,“除了汉尼拔。” 她的客人什么也没说,但她透过她们杯子里冒出的蒸汽看向莫莉的眼神,就已经是莫莉所需要的全部确认。她眼中的怜悯之情,几乎和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多么盲目一样令她心痛。“他告诉我他想让我相信他,”她说道,“于是我毫无疑问地相信了他。” “像威尔和汉尼拔这样的人,”阿拉娜说道,而莫莉回避着对面这个女人轻易将他们归为同类的事实,“善于让人们相信他们。”她停顿了一下,随后补充道,“你不能责怪自己。即使你非常聪明,他们也知道如何让你忽视一些事情。” “我不怪自己,”莫莉说道,“我怪威尔。” “这很合情理,但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动机。”阿拉娜说道。“我觉得他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确实不是。”莫莉附和道,“也许不告诉我真相只是因为这样更简单一些。但这不公平。他把我和我儿子置于险境。而现在他人呢?也许我就应该相信揭密网;看起来我应该一直更相信那些小报。” “他对你的所作所为是不可原谅的,”阿拉娜说道,“但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以为他可以和你一起将他从那种生活中解脱出来,而到那时真相就不再重要了。它只会成为一个干扰。讲出来会伤害他,听到则会让你困扰,如果他决心要过一种好的、正常的生活的话,是不是真相还有什么区别呢?他也几乎做到了。如果杰克没有来找他,我想他会在这里幸福地度过余生。” 莫莉沉默了。“我现在处于危险之中吗?”她终于问道。 阿拉娜的表情充满赞许,似乎她很高兴莫莉终于问对了问题。“我不这么认为。”她回答道,微歪着头。“和他们相处最好谨慎一些,但是威尔不是个坏人。”莫莉听到这句笑了。“尽管他对你隐瞒了真相,但他真的是你嫁的那个人。或者至少,他的一部分是。” “汉尼拔把红龙派到了我家。”莫莉没有评论阿拉娜刚才的话,而是说道。“难道我不应该比担忧威尔更加担忧他的关注吗?” 阿拉娜摇了摇头,棕色的短发在透过厨房窗户的阳光之中闪闪发光。“他对你不感兴趣,”阿拉娜说道,“因为他现在有了威尔。”莫莉试图掩饰她的回避,却失败了。阿拉娜没有评论,和善地继续说着;莫莉觉得自己现在无法承受这个女人的安慰和善意了。“他不会想要冒着失去威尔的风险来将目标毫无意义地对准他身边的某个人。现在再没有必要针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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