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徒述斐来了,孔昭熠倒是觉得有机可乘,可以借刀杀人。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风险太大,怕徒述斐下狠手殃及嫡脉。一时间,孔昭熠不断的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只是任凭他怎么想,也猜不到徒述斐来曲阜,就是抱着要把他们连根拔起的念头来的。 正被他心心念念盼着赶紧离开的徒述斐,此时已经打马离开了曲阜城,到了城外。 进城和出城的马速都不快,只有进出衍圣公公府门前的封街之时,徒述斐才作势催马扬起尘土,进入街道后就放慢了速度。 也因着这样一来一往,曲阜城大致的方向和街道位置,徒述斐都有了个印象。 他出城的时候,特意选了另一处城门,就是为了看看曲阜的实际情况。 待他勒马停下,湛金和灵宝便询问道:“爷,今晚上咱们住哪儿啊?” “住城外,军营。”说完就再次打马前行。 曲阜城外五里,石光珠早就领着其余的新军护卫扎好了营寨。见徒述斐到了门口,便迎了上去:“秋老虎晒人,先洗洗吧!” 等草草冲了一个凉出来,徒述斐擦着头发忍不住抱怨:“在南边呆久了,猛地一回来,还有些不习惯。这路也忒破了,曲阜还是圣人故乡,也就比那些破破烂烂的其他县城稍微好了一丝。” 他用拇指比着小指尖儿,强调这“一丝”真的不多。 石光珠结果布巾,一边帮徒述斐擦头发,一边忍俊不禁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得了点银钱,都用来做什么‘基建’了!但凡当代的衍圣公真有几分这个心思,就不至于让你盯上,还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 话里的词汇,都是徒述斐教给他的。他觉得合适,便也渐渐学会使用了。 见徒述斐的头发再也缴不出水分了,石光珠便把布巾放在一边:“李六来了,还带来几十个证人。老老小小的,我都安排着人保护着呢!” 徒述斐自己三两下把头发梳好,又用簪子别上,也没戴发冠,就让人赶紧喊李六过来。 “见过王爷,卑职有负重托。”李六进来,就给徒述斐行了一个大礼。 徒述斐连拦着让免礼的时间都没有,只能赶紧把行礼行的结结实实的李六给扶起来:“怎么了?好端端的,搞这一套做什么。” “王爷,您不知道!孔家……孔家可太不是东西了!”李六一个四十来岁、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此时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道。 “你发现什么了?”徒述斐心下一沉。 “他们杀童——不是几个十几个,是成百上千!”李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咱们的人在这帮畜生的化人场外头,发现许多孩子的碎骨。 那些混蛋做活也惫懒,骨头没全都碾碎,直接就堆在坑里。卑职领着人挖了几个骨坑,里面还有至少几百个孩童的头骨,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咱们的人顺着线索溯源,发现几个他们会养孩子虐打甚至……” 说到这里,李六停住不说了,但未尽之意徒述斐却是一清二楚。 他猛地攥住拳头,“你带回来的孩子里,有……有……”徒述斐不知道该怎么做。 “王爷您的吩咐,是只能暗中调查,不能惊动任何人。但当时在孔宪壁的家里,卑职若是不出手,那他俩必死无疑。卑职打草惊蛇,请王爷责罚!”说完,李六单膝跪地,低着头朝徒述斐拱手。 徒述斐眉头一皱,“打草惊蛇?”可是刚才孔昭熠的表情,可不像是知道自己暗地里调查孔家的样子啊! “那孔宪壁是孔昭熠的什么人?”徒述斐先把李六扶起来。 “孔宪壁是孔昭熠的侄子。其父乃是孔昭熠的兄长,只是在接任衍圣公爵位之前就亡故了,留下一个孩子就是孔庆哲。” 徒述斐心下微松:“看样子,孔宪壁并没把这件事告知孔昭熠,你这也算不上打草惊蛇。便是真的让孔昭熠知道了,其实也无所谓。便当作敲山震虎,钓一钓孔家背后的关系网便是。”反正是两头堵的买卖,徒述斐怎么都不会亏本就对了。 “所以你不必自责。”石光珠说了这么一句,让那个李六别总下跪,没得折了脊梁。而且总让他家王爷这么扶了一遍又一遍,石光珠觉得李六实在没眼色。 “湛金!湛金!”徒述斐见李六脸上的愧色消弭了下去,便开口喊人。 湛金一听召唤,立刻就进了军帐里:“爷,您吩咐。” “你跟着李六,去把那……几个孩子?”徒述斐看向李六,询问道。 “两个。” “你去把那两个孩子秘密送走。户隐户移,你是做熟了的,别让两个孩子在这受罪了。”作证不必有许多人,徒述斐没必要让两个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的孩子,留在这里继续面对恶魔。 李六留下了最近调查到的消息,便领着湛金走了。 过了不一时,徒述斐正翻看新的信息资料呢,就听见帐子外面闹哄哄的,赶紧出去看。 一推开纱门,就看见地上直挺挺的跪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一男一女,竟然是一对长相精致的双胞胎。 徒述斐和石光珠一前一后出来,就看见湛金苦着脸在边上劝两个孩子,李六也有些挠头,便出声问道:“这又怎么了?” “你是李头儿的顶头上司吗?”跪着的那个男孩儿一见李六和湛金都对着徒述斐微微欠身,便知道徒述斐的身份定然是高过李六和湛金的,便膝行着过来,给徒述斐结结实实的在刚平整好的营地地面上,磕了一个响头。 “这是做什么!”徒述斐生气了,走过去拽着男孩儿的胳膊,不让男孩儿继续磕头。 只是这边他拽住了男孩儿,女孩儿又开始磕头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拦了!”石光珠过去,把男孩儿制住塞给灵宝,又对着湛金喝到。 其实石光珠最开始想让李六去拦住女孩儿,只是一想到女孩儿之前的遭遇,便还是让此时没换下总管太监服的湛金过去。 “都进来!”徒述斐恼火的说了一句,便和石光珠先回了帐子里。 两个孩子头上都磕出了淤痕,湛金和灵宝给两人擦过脸之后,又过来翘着兰花指给两人的额头抹药。 做这一切的时候,徒述斐和石光珠还有李六,都坐在半丈远的地方说话。 “怎么闹起来了?”徒述斐实在想不出两个孩子这般情态的缘由,只能问李六。 李六板着脸,眉头的川字纹更深了:“两个孩子一听说要被送走,就不干了。湛金公公跟他们解释了许多也没用,他俩就是想留下作证,让孔宪壁定罪。” 这话一说,徒述斐也忍不住皱起眉了。他沉思了一下,摇摇头:“不行。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俩虽然努力克制了,可只有对着湛金和灵宝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一些。我刚才拽那小子起来,他身子都僵了。” 这明显是心里坐下病了,也就是心理阴影。 另一边,湛金和灵宝一边给两个孩子上药,一边搭话,“你说说,好好的,跟自己较什么劲儿?万一留了疤,将来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 “多谢公公,我不怕留疤。我其实……盼着留个疤,丑一些才好!”女孩儿细声细气的回答,一旁的男孩儿也跟着说了句“谢谢两位公公”。 “嘿,你俩还真机灵,还知道咱们是公公呢!”灵宝挖了一大坨药膏,抹在了男孩儿的额头上。 “看戏的时候看过,也听过。之前有公公去衍圣公府传旨,我和姐姐见过。”男孩儿的声音低了下去。
第261章 “你俩也是, 闹什么啊!我们爷都是为了你们好,早点儿离了这地界儿,到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改头换面, 你们就跟过去那些污糟的事情没关系了。”湛金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继续劝说两人。 男孩儿拉住了灵宝的衣服, 看了灵宝一眼, 又看向湛金,“我们不走!孔……孔宪壁那里, 还有几个小弟弟小妹妹呢!” “什么?”竖着耳朵偷听的徒述斐一下就站了起来, 看向李六,“你怎么办事的?” 李六也有些麻了。要是还有孩子在那个孔宪壁手里, 这都一天一夜了,岂不是…… 徒述斐一看李六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情。此时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快步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一尺的位置停下脚步:“有几个孩子?你们知道都在哪儿吗?” “知道!有一个弟弟三个妹妹。他们都在花园后面的院子,平日里都住在后罩房下面的半截地窖里。若是李大叔不来救我们, 过不了多久, 我和弟弟也会死的。因为我俩都大了。我听孔家的仆人说, 之前孔宪壁的那些……那些……” 女孩儿磕绊了一下,明显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养几年, 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扔化人场去了。除了我和弟弟之外, 和我们一起被孔宪壁用了好几年的, 还有两三个人,只不过最近几个月, 陆陆续续的的不见了……” “行了,先去救人。”徒述斐听得出其中的未尽之意,只是现在他必须先去救活着的人。至于孔宪壁,哼! 这一次进入曲阜,徒述斐没带仪仗,所有卫士都是骑着马的。那姐弟俩分别坐在湛金和灵宝身前,给徒述斐指路。还有李六领着五个气势锐利的弟兄,也跟在徒述斐身边。 有李六等人领路,众人穿大街过小巷,硬是避开了人流较多的街道,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孔宪壁门口。 孔宪壁的宅子距离衍圣公府并不远,远远看去,高台阶、看门瑞兽、朱漆大门,明显不是一般的人家。 几个门子一看这么一伙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一个往府里跑去报信,一个就要顺着墙根儿往衍圣公府去。 “给我拦下!”徒述斐睨了一眼要顺墙根儿溜走的门子下令。立刻就有士兵上去,给他来了个卸肩膀卸下巴手脚翻到背后捆成背虾的一条龙服务。 门房里的管事听见动静出来,就看见一群拿着利器的骑士兵汉,强撑起胆气上前搭话:“诸位军爷,咱们这可是衍圣公族亲的府邸,咱们有什么话好说,别伤了和气不是!” “聒噪。”徒述斐仍旧骑在马上,一勒缰绳,直接催马踏上台阶,要从中门入府。 刚才捆人的兵士几步从管事出来的小门进去,要开中门。 管事的一边开口想说什么,一边上前拦了一下。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被一刀柄拍在脸上,整个儿人横飞了两尺摔在了地上。他此时是眼前发黑脑子发懵,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什么也听不见。 中门一开,徒述斐就催马进了孔宪壁的府宅。跨过门槛的时候,还吩咐了一声:“等找到了人,再让他去衍圣公府报信。” 湛金和灵宝寸步不离的策马跟在徒述斐身后,“爷,您其实没必要来。这点事情,交给咱们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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