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金因为时常跟在陈内监身边,对徒述斐的态度还有些疑惑:“这两年,安南还算恭敬,王爷是不是警惕太过了?” “警惕太过?”徒述斐嗤笑了一声,“一群沐猴而冠、畏威而不怀德的小人!我可不是警惕,是打算打起些精神布些先手,以图将来一劳永逸。” 他转过头来看着湛金等人:“你们的担子很重,许多事情都要你们来布置和打探。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咱们大庆又不是前朝,列了许多个不征之国,连被冒犯了都不能找回场子。还是那句话——开疆扩土嘛,不寒碜!” 湛金他们自然不觉得探听消息、埋暗子之类的事情寒碜。他们都不傻,知道这是徒述斐把功劳往他们手里送呢,自然只有高兴的。 “遵王爷令。”领会了徒述斐的精神,湛金等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又忙碌了起来。 等到了边境的府城,安南莫氏的求见国书也递到了徒述斐的手边。 徒述斐半点不觉得自己接受国书有什么不对。此时,他就是大庆的颜面,就代表了大庆本身,怎么就不能接国书了? 和国书一起的,还有阮氏的拜帖,以及其他安南国内大户的帖子和礼物。 这些人自知未必能被徒述斐接见,索性先献上礼物,混个熟悉度。 莫氏除了储君来了之外,还来了两位宗族杰出子弟。阮氏则是当代家主的亲弟弟和如今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 徒述斐按照先前安排好的,和莫氏储君见了面。 莫氏的储君试探着大庆是否有意出兵安南,这点在徒述斐的意料之中,他很肯定的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安南和我大庆向来交好,怎会无故兴刀动兵?太子多虑了。还记得本王年幼之时,贵国不远万里,送来几头大象,供父皇赏玩。”徒述斐对着东北方向天空抱拳拱手,“本王也曾见过,还曾亲手喂过它们,如今它们还好好的养在京中呢!贵国交好之心甚笃,我大庆自然不会辜负贵国的一片情谊。” 莫氏储君心中稍定。 会见莫氏储君的第二天,徒述斐就见了阮氏来人。 阮氏如今有意安南王位,面对徒述斐的时候,姿态放得比莫氏的储君要低了不少。 到了第三日,莫氏和阮氏两伙人一起来见徒述斐。 之前几年,无论是莫氏和阮氏,都对大庆皇家商行的奇趣之物很感兴趣,也知道其中很多东西,都是出自徒述斐的产业。 如今徒述斐就在他们眼前,别管是因为利益驱使,还是单纯想要讨好,都不免提及。 徒述斐本来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工夫,才能让他们主动开口。不曾想瞌睡来了送枕头,两伙人目的相同,还争抢上了。 “太子,少家主,你们只一味的奉承我大庆,句句‘物华天宝’、声声‘地大物博’,倒让本王有些汗颜词穷,不知该自夸还是该谦逊了。” 莫氏储君连忙开口:“诶——本就是小王的肺腑之言,王爷若是为难,倒是小王的不是了。” “正是这话。”阮氏少家主连忙接话道,“我等是真心仰慕中原奇宝,还请王爷给我等一个机会。”他知道,哪怕阮氏有意王位,此时也不能露出来,话里话外把自己和莫氏储君划归为一伙儿的。 “贵国仰慕我大庆物产,贵国本身又何尝不是物产丰富呢?贵国的香料、水果,都是可以用来贸易的物资,如何能视而不见、不以为宝呢?”徒述斐慢慢的说。 这话让莫氏储君一愣,随后就是狂喜,心中对徒述斐先前不动刀兵的话又信了几分。 徒述斐又说,“两国交好,必然要有来有往。不过这等黄白之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吧!今日,咱们只谈风月。” 哪怕莫氏储君和阮氏少主再心急,面对徒述斐这副“耻于言利”的作态,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渴求,陪着徒述斐谈天说地,只说些民生风物,山川美景之类的事情。 他俩却不知道,徒述斐引着他们谈话的时候,旁边的小侧间里,有一群人把两人话中提及的方面都记录下来。 两人回去的当天,就让手下的人来联系湛金。 等湛金大半夜赴宴归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跟徒述斐复命,就吐槽:“吃相忒难看了。” “难看不难看无所谓,事情办成了吗?”徒述斐给湛金递了清口汤过去。 湛金接过来一口饮尽,才开口回答:“成了一半。咱没敢着急,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说的。咱想着,到时候亲自去一趟,挑挑刺,或者损失头几笔产出,让他们自己张罗着修路的事情。” “嗯,稳妥些好。”徒述斐认同了湛金的想法,“将来这条路,就是直插他们心脏的利刃。” 之后几天,徒述斐和莫氏储君及阮氏少家主,在边境游玩。言谈中多次提及各地风貌的特点,山水走势一类话题,又有风俗习惯之类的区别。 徒述斐表现得兴趣盎然,引得他俩说得更多。眼看着一旬过去,到了离别之期,徒述斐对自己不能亲自前往安南,表示了遗憾。 “可惜本王身份特殊,除非奉旨,否则万不能前往外国,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今后总有机会的。”徒述斐临走之前,对莫氏储君颇有深意的说道。 莫氏储君以为徒述斐是说,有机会要请旨前来安南,依依不舍之外,便是盛情相邀,又言届时小国定然蓬荜生辉云云。 一路无话,徒述斐等人顺利回到了东番岛,而后返回了福州城,随后又忙碌了起来。 过了约莫半年,徒述斐便接到了一封贾赦的来信。信中言说,沈流光用徒述斐留下的秘法,有了身孕。 这信写的含糊不清,让徒述斐看得云山雾罩不明就里,可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贾赦的惊讶来。 他拿着信和石光珠研究了好几天,也没研究明白,索性就撂开手不管了。回信也只是让贾赦好好照看沈流光,把握好京中的产业。 转过年,沈流光生下一子,被贾代善起名为贾瑚。不久之后,荣国府的二爷贾政也娶了妻子。正如沈流光所料,贾政的妻子,是统制县伯王家的姑娘。贾赦还特意来信抱怨了一番。 彼时徒述斐正忙着麻痹安南国主,看到来信后,一秒钟都没用,就把贾家这些事抛诸脑后了。 等到徒述斐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后。此时贾赦的二儿子贾琏都出生了。
第254章 里外里算起来, 自从徒述斐十六岁那年,被圣人戳破了他和石光珠的关系之后,至今已经有五年时光了。 这五年里,徒述斐可不是白过的。 最开始的一年, 闽广两地靠徒述斐京中的产业支持, 如同吞金兽一般, 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好在第二年过半, 就开始有饿了产出,到年底的时候, 便已经回了大半的本钱。 按理说, 之后的几年时间,已经被徒述斐喂成下金蛋母鸡的闽广两地, 会给徒述斐累积巨大的财富。 只是徒述斐手边还有个亟待开发的南海诸岛呢! 所以那上等的茶叶、果子换回来的金银,才不等徒述斐握热乎,就又飞出去了。 朝廷里,不是没有眼热的人。只是圣人也不糊涂。他也清楚,除了自己这个向来做事出人意表的儿子, 旁的人接手了闽广, 都只会肥了自己损了大庆的!说不好如今日渐归心的南海诸岛, 也会因此生出变故。 所以这几年里,圣人任凭朝中官员怎么跟自己掰手腕,也不肯让其他人往南方伸手。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圣人有些压不住了。哪怕闽广和南海定南省, 每年都给朝廷输入大笔的税收, 朝中文武却还是对徒述斐越来越不满了。 究其原因, 是徒述斐在中原各地,大肆收留流民佃户, 迁居到南海各岛。尤其是人口稠密、富户众多的江南四省,更是徒述斐下手收人的重点对象。 这是戳了那些美其名曰“耕读传家”的读书人的肺管子了。更有人联系如今闽广两地均分田亩的政策,看出来徒述斐的“险恶用心”,觉得徒述斐这是要掘了天下读书人的根。 所以哪怕徒述斐在民间百姓口中,是点石成金的能手、爱护百姓的贤王,可在朝臣口中,就是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当然,这话朝臣也不敢真就大剌剌在圣人面前说出口,毕竟徒述斐是皇子郡王,当着老子面骂帮了大忙的儿子,那是脑子有问题。 所以朝臣们另辟蹊径,为徒述斐请功,请圣人把徒述斐调回京中,而后再对闽广与南海徐徐图之,慢慢打消徒述斐的政令影响——届时闽广与南海重回朝臣手中,用不得几年,这金山就是他们可以随意把玩的禁·脔了。 他们想得挺美,但是却没注意到最近两届春闱,上榜之人的籍贯多是京城,而不是向来文风鼎盛的江南。而且这些人之后只要有少部分参加京中甄选翰林的笔帖式,其余的人都在吏部录名后,发往南方,逐渐成为闽广与定南三省的基层官员。 可以说,自从太子听从徒述斐的建议,从孩童开始培养人手,十余年过去,这些当年的孩童,可算是学成出山,可以为太子布局将来效力了。 福州城内,徒述斐还是住在当年初来闽地时候住着的院子。 时至中元,要送进京中的节礼贺礼,已经由海路进京了。今年又没有台风肆虐,徒述斐也不必跟前两年一样,东跑西颠的到处救灾抗险,此时很是清闲。 “王爷,有京城的信。”此时已经有了三品总管品阶的湛金,捧着京中的来信进来,给徒述斐通报。 信是贾赦来的。 徒述斐本以为贾赦又是来信闲话家常的,结果才扫了一眼,本来斜倚在躺椅上的身子就直立起来。 信中提及了几件旧事,乃是贾赦最近发现端倪的。 当初清华殿里死了不止一个小内监,只是后来都不了了之了。最近因为太子宫中的私物出现在民间,贾赦和冯唐对这件事留心调查,没成想竟然摸到这么个旧日秘闻——对太子宫中伸手的,是早年间的鸿胪寺少卿家。 “鸿胪寺少卿?”徒述斐很是疑惑的点着贾赦的来信,“怎么会对清华殿伸手?” 湛金见徒述斐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爷,您小时候出宫,把鸿胪寺少卿和其他几个官员给切了。”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裆部。 徒述斐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鸿胪寺卿还被抄家发配了,正好是发配到……闽地! 徒述斐一个激灵,拿起贾赦的信件,一目十行的看完。果然,里面提及鸿胪寺卿被发配到闽地的事情,还有最近商行在鲁省收到消息,得知当初徒述斐在法办南安的当夜遇袭,和这位鸿胪寺卿家也有关。 后来阴差阳错,虽然徒述斐不知道,可还是把着发配来的鸿胪寺卿家算作霍家同党给咔嚓了,只是当初执行任务的人却不在惩治的名单上,所以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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