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将纸页递到中年人的面前,却在瞥清上面的几个字后猛然攥紧。 被捏攥皱起的纸页在手中发出细碎的响。 中年人露出快要哭了的悲苦表情,他双手合十,不停地说着吉祥话:“愿高洁的女皇庇佑您…好心的老爷…好心的老爷…求求您……” 流浪者眼睛微微睁大,怔了好半晌,才彻底回过神来。 这日记是从小镇中流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流浪者立马将手收了回来。无暇顾及旁边无比着急的中年人,他展开纸页,一目十行地读下去。 “这位好心的老爷……这是我儿子唯一的遗物了。我知道是我冲撞了您,我恳求您:能不能宽恕我的罪过,我可以为您当牛做马……” 流浪者稳住情绪,他看着中年人的眼睛,抿了抿唇。他确定了一件事,这张纸页所属的日记记录着小镇中发生的事情。 这大概是他如今唯一能够窥见那被封锁的小镇的机会。 不过几息的功夫,流浪者的气质就变了一副模样。前一秒是冷冽如冬日刮过枯林的烈风,下一秒就成了春日里的酥雨,平白添了几分愁意,看起来好接近了不少。 “你的儿子原本在小镇中的是吗?我也有一个家人曾经在小镇中……现在他不见了。” “可小镇中的一切我全然不知……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你与我都因为那座小镇失去了重要的家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能不能把日记的其他部分给我看一下?我保证,我一定会还给你……” 流浪者在话术上一向造诣颇深,以简单的话语达到最终目的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买卖。 他看着中年人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沓纸,嘴角轻轻勾起,眼底演绎着激动,“谢谢。” …… 中年人曾经为培养出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儿子感到无比的骄傲,也曾经为自己的儿子被选中参与到女皇的事业中感到无上的荣光。 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日登上马车的意气风发的臭小子再也没有回来。只有被儿子提早寄回来的日记本还算是给他留了一点活下去的理由。 父亲在昏黄的烛光下,曾无数次翻开儿子的日记本,就好像又能狠狠给那不孝的儿子踹上一脚。就这样,日记本被翻烂了。 中年人沧桑的眼珠看着面前神情难掩焦急的流浪者,一瞬间觉得自己和面前的这个人同样可怜。 你看起来那么高贵,原来你的家人也被那座小镇吞了吗?看来我们都一样,都是可怜人…… 这样想着,中年人用颤颤巍巍的手将全部纸页拍到流浪者的手上,神色郑重。 …… …… …… 【我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我总觉得我应该写点什么。 一切都变得很魔幻,我甚至觉得自己是荒诞戏剧里的一个演员。 我仔细想了很久,发现所有奇怪的事情似乎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 青鸟大人是一个人回来的。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木屋里,好久都不出现。 他好像把我们和我们的工作遗忘了…… …… 青鸟大人再次出现的时候,我觉得他变了一个人,不光是他的样貌,还有……给人的感觉。 我总觉得他在俯视我们。他看着我们的眼神就像我们看树下蚂蚁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高洁的女皇陛下,以前那个好相处的执行官大人去哪里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变回以前的那副模样,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青鸟大人喝醉了,他近期似乎一直在喝酒。 他好像因为长久没有人和他说话憋坏了,拉着我说个不停。 青鸟大人对我说他的头痛的要死,有人一直往他脑子里塞东西,他都快记不得自己以前的样子了。 还说他明明记得所有,却好像忘了很多东西。 青鸟大人喝醉之后说了很多颠倒不清的话,又总在每一句话的后面带上这样一句:[我还记得爱他。] 应该是那个长得也挺好看的矮小子吧。 说起来,我很久没看到那个漂亮矮小子了。 青鸟大人平日里总是对他闭口不谈,今天喝醉了,倒是愿意开口了。 [我把他藏起来了……我会记得爱他的。] 他又突然难过起来,说自己最终还是活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喂……我可不擅长哄孩子啊……一副要哭了的模样什么的…这真有点难办。 青鸟大人无疑是我的上司,我又不能不管;可让我出言安慰……我又挤不出什么话。所以,好心的老爷,放过我好吗? [我骗了他……不过还好,我还记得爱他。]青鸟大人又在说这句话。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没必要这么一直说吧? 小情侣玩真花,像我和玛丽安一样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 青鸟大人向我讨要一把匕首。 我询问原因,答案有点让我毛骨悚然。 他说太痛苦了,想早点抹了脖子一了百了;还说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很放心。 [开玩笑的,你信了?]他又突然变得很狡黠,一时间我倒真觉得他在开玩笑,毕竟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男孩子爱玩些刀枪器具倒是正常。说起来,青鸟大人虽然是执行官,但看着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后来我给他搜罗了一把匕首,璃月制造的,质量杠杠好。 虽然有点冒犯,但我还是想说: 拿去玩吧,孩子。 …… 我最初的计算结果果然是错误的。发生链式反应的可能性几乎为0 。 我放心了不少,整个进程重新向前推进。 令人没想到的是……我们好不容易计算数据绘制出来的图纸被青鸟大人撕得粉碎。 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清,疯疯癫癫地,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日里是多么高贵优雅的人物。 高洁的女皇陛下啊,您的执行官好像疯了,他把我们的心血撕得粉碎,更糟糕的是,他停不下来。 青鸟大人下令终止继续研发,进程又被搁置了。 …… 青鸟大人其实是两个人。 这种感觉一直锯在我的头上,怎么赶都赶不走。 不然怎么解释为什么青鸟大人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就面无表情,淡漠得不像话? 两种感觉对比太过强烈,很难让人忽视。 青鸟大人疯了——很多同志在私底下都是这么说的。 …… 怎么会有人死而复生?! 女皇的丝巾啊,这太令人震惊了。我前一天晚上亲眼看着青鸟大人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结果第二天傍晚他就又站在我的面前,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死了又活…… 太魔幻了些! 是我大惊小怪了吗?执行官们难道都是不死的怪物? 还是我疯了,出现了幻觉? …… 青鸟大人说……他想杀了我们。 因为我们仍在偷偷继续研究“烟花”,所以他想杀了我们。 其实这种类似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像是在开玩笑,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些东西……可能没有我们最初设想得那般美好。] [它太容易失控了……] 青鸟大人又开始说着那些颠倒的、非常难懂的话了。 他嘴里颠来倒去的“禁忌知识”、“诅咒”我不太明白。 直觉告诉我,那大概是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但是以目前来看,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我承认我存有侥幸心理。可是有些事就是高山滚石,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了。 […我想杀了你们。] 又开始了,这次应该又是玩笑话…… [……别研究了…傻孩子们,快点跑吧。] ……我希望这只是在开玩笑,不过青鸟大人这次的眼神告诉我:他是认真的。 太魔幻了…… 青鸟大人又出现了那一副模样……那种感觉我说不上来,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他又一次俯视着我们。 ——比女皇陛下给人的感觉还要冷。 青鸟大人大概真的疯了,就像其他同志说的那样。 可我们因为女皇陛下的命令来到这里,没有女皇的允许,谁又敢离开呢? …… 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今天我觉得……我得写点什么。 我得尽快把日记本寄给老爹……我有一种预感:我大概是出不去了……】 …… ……
第156章 诸神黄昏篇·六 那无情的暴雪永不知疲倦一般狠命磋磨着世间一切。天地被蒙上一层厚重的白纱,什么事物都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剪影。 一个摇晃的身影强撑着撞开风雪,感受到因为靠近小镇而逐渐安静下来的风,他好像松了一口气,手扶住旁边光秃得可怜的树干,倚着慢慢跌坐下来。 “哈…多托雷……!!”流浪者咬着牙,将痛呼咽回肚子里。明明是如星空般瑰丽的眼眸,却冷得像是粹了冰,其眼角的血污使得眼底的恨意愈发灼人。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流浪者从衣摆处撕下一块长布料包扎身上被双手剑凿砍出来的可怖伤口,身体略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气的。 愚人众执行官前三席都拥有匹敌魔神的力量绝对不是危言耸听。甚至那个带着鸦嘴面具的可恶的家伙没有用尽全力,就能将取材于世界树、集神明炼金智慧的神之造物伤成这个样子…… 流浪者扯动嘴角,嗤了一声。 与博士相遇是意料之外。流浪者原本只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再来小镇探查一下情况,对着某个缩在壳里装不在的笨蛋单独“谈谈心”。 他想与之相谈的内容旁人不得而知,不过稍微了解他的人都应该能猜到那话不会太好听… 可就是那么巧,在来时的路上,流浪者看到了一队愚人众士兵。 队伍后面拖着的好像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士兵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就连苍蝇也飞不进去,不过以现在的气候来看,估计也没什么苍蝇了。 那为了固定而捆绑在上面的铁链“叮叮当当”的,活像个催命符,声音顺着风飘得老远。 这不是公鸡的队伍,而是博士的亲卫队。 流浪者敢打包票,那被保护的严丝合缝的不知名状的东西对博士来说极为重要,不然怎么会是那位高傲的执行官亲自带队? 天地如此广阔,那一行人却偏偏撞到他眼皮子底下。 常言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可真是……如果不上去“打个招呼”,流浪者绝对吃不下去饭、睡不好觉,当即亮了神纹就要与这位执行官好好叙上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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