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时希的声音因为哭喊而变得嘶哑,“是不是因为我忘记了他,所以他在生我的气?” 小女孩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面前金发的少年,宛若草原上骤然独自面对大漠落日的幼兽,茫然而不知所措。 旅行者蹲下身,像邻家哥哥一样笑着安慰:“一定不是的。哥哥怎么会生妹妹的气。” “真的吗?” “嗯。其实我也有一个妹妹……”旅行者想到头也不回往前走的荧,笑容里添了些苦涩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会深渊教团之中,他曾无数次地想要向她寻求答案。 但每当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那些问题的答案都不再重要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那些痛苦的经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就好了。 旅行者摸了摸时希的头发,“所以我知道:身为哥哥是永远不会生妹妹的气的。” 最多是埋怨自己没有守护好妹妹。 一旁的流浪者目光彻底沉了下去,他静静感受着手下温凉的触感,仿佛和那位少年两手相抵。 涟漪一圈一圈,缓而慢地渐渐散开,像是诀别,似是不舍。 “我不明白……”流浪者语气轻得像风,想要质问躲在里面的人却又怕惊扰了他。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落得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结局。 温度渐渐低下去,这是夜晚即将来临的讯号。 而伴随夜晚来临的是更加难熬的冰冷,那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的温度。 旅行者提议先到至冬的地下城去稍作整顿,然后徐徐图之。 …… 在原本繁华热闹的至冬主城的地下有一座城池。 这座地下城,是至冬人民的避难所。 在地下城的中心处有一座巨大的火炉,无数的管道在这座地下的城池中交错延伸,散热器的橙黄色是这里唯一的热源。 站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在这里扮演着太阳的角色。 小派蒙难得舒展开身子,“终于暖和过来了。” 旅行者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时希。小姑娘还是低着头并不说话,看起来十分低落。 越往深处走去,看到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是眼前的景象让旅行者和派蒙简直不相信他们的眼睛: 躺在街边的醉汉抱着空了的酒瓶,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语,偶尔会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吭哧吭哧自己笑起来; 有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子正被几个人围着拳打脚踢,嘴里叼着发了霉的面包,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大口吞咽着,生怕晚了几秒这面包就被人抢去了一样; 街道深处也时不时传来打砸的声音,再过一会儿,便会看到几个大睁着眼十分兴奋的青年抱着他们抢来的“胜利品”跑过; 还有不少人闭眸仰头,口中不断祈祷他们的女皇陛下快些回来;而站在旁边的几个乞丐揣着手,静静看着这一幕,神情麻木,似乎对这样的景象早已司空见惯…… 也许是受到末世氛围的浸染,所有人都疯了,他们正在抓紧这最后的时刻诠释着疯狂与荒唐。 “这……明明距离上次来没过多久,这里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流浪者斜睨了一眼不远处当街交叠在一起的两坨肉,对耳边荒淫的靡靡之音厌烦不已,干脆抬手捂上了时希的眼睛。 “呵。”一路看过来的荒唐景象还没有在脑海中散去,流浪者的声音里满是无情的嘲讽。 街道似乎在震动,传来的铿锵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人们的心脏。 停留在街道上的普通人被士兵无情的驱逐。 很快,混乱的街道就被清空。 没了那些不宜的画面,流浪者放下了挡在时希眼睛上的手,略微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姑娘的前方。 愚人众士兵小跑到他们的道路两侧,立定站好,极尽肃穆。 一个身穿黑白大衣、头戴礼帽的人拄着手杖缓步走到他们的面前,大衣上象征执行官身份的饰品随着走路叮当作响。 他带着眼镜,如精灵一般耳尖鼻长,鼻子下的八字胡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他个子不高,但绝对是一个大人物。 “第五席[公鸡],普契涅拉。”流浪者轻声道出来人的身份。 女皇陛下不在至冬坐镇,自会安排执行官看家,身为市长的公鸡确实是个好人选。只不过效果嘛……流浪者嘴角咧出讽刺的弧度,只能说如果开始时想象得太过美好,最后的结果只会被现实狠狠刺上一刀。 不过看起来,这位执行官大人过的生活倒是不错。 公鸡向旅行者一众微微点头发出友好信号。这位市长大人称呼他们为贵客并盛情邀请他们前往他的府邸好让他好好招待一番。 如果说刚刚所见是地狱的话,那么这里一定是比天堂还要好的地方。 这里有干净清爽的空气,更加温暖舒适的房间,新鲜美味的食物……比昏暗的街灯相比,这里白炽灯光亮得刺眼。 如果不是脑袋清醒地告诉旅行者这里是地下城,他是断然不敢相信这和刚刚经过的街道处于同一个空间。 这完全是两个世界!一个世界荒唐又混乱,如烂在地里的番茄;而另一个世界奢靡又美丽,宛若落日的余晖。 上层的高贵者不愿与下层的“老鼠”分享“阳光”与“鲜花”,而下层的“老鼠”也想象不到上面究竟是如何光景。 旅行者看着女仆们将美味的饭菜瓜果端上来,摆满长桌,微微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说。 平日里对美食毫无抵抗力的小派蒙也没有接受这些卖相精致的食物,只是皱着一张小脸静静飘在旅行者的身边。 只有流浪者和公鸡言语间来回打着太极。 公鸡谈吐优雅,说话滴水不漏;流浪者也与这位前同事说得有来有回,字里行间打探着关于时闻的信息。 坐在主位上的公鸡笑呵呵的,像个慈祥的小老头,只是眼镜片闪着白光。 “今日我们相聚于此,便是为了那座小镇。”公鸡倒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话题挑明了摆在了桌子上。 “女皇让我们取出小镇中的秘密武器,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派蒙发问。 却见公鸡摇了摇头,“很遗憾,我只去过小镇一次,只看了一眼小镇是何模样,而关于小镇中的秘密,我并不知晓。” “也许只有女皇陛下和前第六席执行官莫菲厄斯知晓全部。” 公鸡把他们邀请到这里来,实际上也在打着小镇中那件东西的主意。意识到这一点,流浪者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的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那座小镇是秘密,而你却知道。”流浪者冷冷出声,对准公鸡率先发难,“看来,你们这位女皇陛下得对自家属下的忠心好好重新掂量一番了。” 公鸡倒也不恼,笑呵呵说道:“女皇陛下的高洁犹如新雪,就连世界上最高贵的珍宝都不能与女皇陛下相称,我的忠心确实不值一提。我现在所能为女皇陛下做的便是守护好这座地下城池。” 公鸡算是承认了自己的野心,并提醒他们现在这里他才是最高掌权者。生杀予夺,皆由他定,真是好大的权力。 “呵。”流浪者嘴边嘲讽更甚。 “等等…你说‘前第六席执行官’?可是时……莫菲厄斯应该还活着吧?怎么就……”小派蒙的话将三人的目光全部引到公鸡的身上。 只见公鸡从容地扔出话语:“虽然很遗憾……但是莫菲厄斯已经死去。” “没有人会在全部执行官的全力围剿下存有生还的可能。” “莫菲厄斯最后背叛了女皇陛下。这是女皇陛下的命令。” 一声脆响,精致杯盏掉落到时希的脚边破碎成几半。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流浪者骇人的眼神唤回时希的理智,只是小姑娘一双眼睛里又噙满了泪水。 在小派蒙和旅行者轻声安抚下,小姑娘失了神般地重新坐回椅子上,神情依然恍惚。 “背叛?”流浪者重新将注意力转到公鸡的身上。 公鸡向他们展开故事的一角: 【这是一个华丽的风雪之夜,空中飞舞的每一片雪花似乎都在欢欣舞蹈。 今夜注定是一场欢宴。 秘密的小镇即将第一次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今夜是女皇的生辰礼,亦是它的诞生礼,这是公认的无上的荣耀。 历史的新篇章将在今夜翻开——女皇是如此讲予他们听的,并邀请他们同她一同前去观赏准备日久的盛大“烟花秀”。 华丽的马车一辆又一辆,停在隐于荒凉之处的小镇之外。 富人似乎是除女皇之外最兴奋的那一位,大概是他终于能验收自己的投资成果吧。似乎在他看来,他一定会得到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只是…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抢先得意,因为命运在捉弄人这一方面一如往常。 小镇中没有人前来迎接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存在。 盈满空气的是诡异的寂静以及……刺鼻的血腥味。 谁也忘不掉那一日的情景:他们的好同伴——莫菲厄斯披散着霜发站在血泊之中,手中的匕首刀尖上仍有浓稠的鲜红滴落。 尸体倒在地上,男女老少……大概全小镇的人都在这里了。 少年静静低着头站立着,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夜注定是一场“欢宴”,它将以鲜血作为“装饰”。 莫菲厄斯背叛了冰之女皇,于是风雪的主人与她的眷属将其永远留在冰冷的雪中。 如雾的风雪将小镇掩埋——连同无辜者的鲜血与少年的罪愆。】 “那一晚,没有‘烟花’。” “女皇陛下降下风雪与屏障,封存了那座小镇。出于整体利益,女皇陛下决定瞒下莫菲厄斯背叛的事实,下令按照执行官的规格进行纪念仪式。” “那是令人无比悲痛的夜晚,我们遭受到同伴的背叛。”公鸡流下鳄鱼的眼泪,好像他真的有多伤心难过一般。 听着公鸡的话语,流浪者眼睛微微一转,心觉蹊跷。 公鸡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旅行者一众显示诚意,并展露出合作的意图:“我们目的相同。”都是为了进入小镇,得窥秘密的真相。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公鸡提供愚人众所能提供的任何他们需要的帮助,而他们需要将小镇中的秘密告知公鸡作为报偿。 …… 又是好生虚与委蛇一番,他们才在长长的桌上结束长长的对话。 公鸡贴心地为每一个人准备了客房,根据他所说:这是给予同伴的关爱。 雕花的房门缓缓合上,流浪者扫过房间内每一个华丽的装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复盘与公鸡的交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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