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边与蓝忘机一向不睦,甚至几次到了互相动手的程度。即便这个蓝湛与他无怨无仇,语气中还是忍不住带了少许不满。 江澄皱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蓝湛轻声道:“兄长三日未归。” 江澄顿时一阵头痛,看来这个蓝湛的疯病不在魏婴,反而疯到蓝涣身上去了。他道:“你知不知道西漳山中有个大妖精,有多危险?” 蓝湛颔首道:“知道。所以前来。” 江澄强忍着怒气:“那妖精泽芜君都未必打得过,你跑来这里是来送死的吗?” 蓝湛浅色的眸子在听到“泽芜君”三个字后微微颤了一下,手指也有些许收紧,并未回答。 江澄继续道:“如果他原本能够逃脱,之后反而为了救你置身险境,事后你难道不会后悔?” 蓝湛的手指顿时收得更紧了,低声道:“我听说……那妖精只杀修为高的,不杀常人……” 江澄一愣,迅速反驳道:“我不管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知的。但你就确定一定是真的?如果是谣传呢?如果只是那蛇妖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而使诈呢?” 蓝湛抿唇不语,江澄却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劈头盖脸责问道:“不分青红皂白就跑出来,是谁教得你这么任性的?而且你有能力自保便罢了,连走山路都会崴了脚,还痴心妄想救你兄长?” 他说出这话,蓝湛下意识就把受伤的脚向后缩了缩,江澄见状,立刻嗤笑道:“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了。” 江澄在那边就相当看不惯蓝忘机的举动,什么逢乱必出、一言不合便与族中长辈动手,说到底不过是有蓝曦臣无限度的纵容溺爱,才至于如此一意孤行、任性行事。 这事本与他无关,看不惯也就归看不惯,他蓝曦臣爱给自己添麻烦就叫他去添。而如今这麻烦落到了自己身上,江澄本就有火气,这下更是不打算收敛,直接在山中就训起人来。 蓝湛被他说得面色时青时红,却也反驳不出一句。江澄见他吃瘪,心中暗爽不已,但如今该说的也说了,还是得解决这个麻烦。 江澄道:“我叫人过来,送你回去。” 蓝湛突然抬起了头,顿时出声:“我不回去。” 江澄冷笑:“怎么?你是嫌命太大,活得太长了吗?” 蓝湛又是一阵强忍怒意的模样,抿了抿唇道:“我的死活,与江公子无关。告辞。” 他说完这话,竟真的转身欲走,只可惜脚受了伤,步伐迟缓且不稳,用避尘撑着也只能稍稍缓解,一瘸一拐地往更深的山里走去。 江澄看着他,太阳穴顿时突突跳痛,死死瞪着蓝湛的后背咬牙切齿一阵,又追了上去。 真被他几句话说死在这山里,他罪过可就大了。 “回来!” 蓝湛不理他,他便冲过去一把拽住那人,蓝湛挣扎了几下,可惜在力气上全然不是江澄的对手,几下就被他拖回了原处。 “我看看你的脚,别动。” 江澄说着,手已经隔靴放在蓝湛受伤的足踝上,正准备将那靴子脱了,蓝湛又挣扎起来,然后被江澄一把按下。 蓝湛被人按着动弹不得,毫不掩饰眸中怒色,倒教江澄看得一阵好笑,心道你也有今天,比力气都比不过我了。 江澄嗤道:“别瞪了,你又打不过我。老老实实让我看看你的伤,不严重就带你一起走。” 听到“带你一起走”几个字,蓝湛迅速安静了,沉默一会儿道:“如果……严重,怎么样?” 江澄道:“还能怎么样?严重你就给我乖乖滚回家去,别说废话。”
第19章 (十九) 蓝湛的踝伤的确不重,江澄再辅以灵力帮他疗伤,不一会儿就恢复到尚可行走的程度。他自己先一步走在山道上,蓝湛则在后面穿好鞋,很快就跟了上去。 山风阵阵,如今入了秋,山里更是透着湿重的阴寒之气,江澄尚有金丹在身灵力护体,所以不觉寒冷,可失去修为、身体一向不行的蓝湛就大不相同了。 江澄走在前面,蓝湛便跟在他身后小声的咳嗽,开始只是一阵阵的轻咳,江澄本不想理他,却不想那咳嗽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竟有些上不来气的急促的喘气声。 他猛地回过头去,蓝湛显然已经跟不上他的脚步,正一手掩口,眼角泛红,眸中水光潋滟,面色苍白却两颊生出薄粉,实在让江澄吃了一惊。 这……他实在是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蓝湛。在那边和力大无比的含光君互殴互骂惯了,一向看不惯却不便动手的对手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个楚楚可怜的病秧子,任谁也会觉得如遭雷劈。 尴尬片刻,江澄见他实在咳得厉害,忍不住开口道:“……你身子这么弱?要不我送你回去?” 蓝湛垂目摇头,用袖口轻轻拭了拭面上咳出来的泪痕,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江澄还欲说什么,此时正好吹来一阵山风,蓝湛稍稍哆嗦了一下,许是冷了,这下更是咳得厉害。江澄陡然醒悟,大概是蓝湛身体太弱,在家里养着还行,一出来就要受风染病,一定是吹不得风。 那不要吹风不就行了? 他这么想着,一边解开自己衣袍一边上前,口中还道:“蓝忘机,这样吧,你……” 江澄说到此处,两片薄唇突然就像被粘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还未来得及吃惊自己怎么突然被下了禁言术,蓝湛便已后退了好几步,怔怔地看着江澄正在解衣带的手,眸中似还有少许难以察觉的惊惶。 “……!” 一看他那副样子,江澄便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可他说不出话,只好更加气急败坏地迅速脱了外袍,大步上前,直接将外袍甩在蓝湛的脸上。 蓝湛被他扔衣服的举动顿了顿,又是后退几步,过了一会儿才把头上的紫衣取下来。见江澄一脸菜色,面上神情像是恨不得一头撞死,他也迅速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一边脸热,一边立马给人解了禁言术。 江澄的嘴一张,便连珠炮似的骂起来:“蓝二,你脑子有病是不是?!” 蓝湛手里还抱着他的衣服,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升起几分难得的窘迫来,低声道:“抱歉,一时情急。我只会用这一样……” 感情是如果他修为尚在还有别的招数?? 江澄气得快要笑了,张口便骂道:“情急?情急什么?你觉得我要对你干什么?我他妈能对你干什么?” 蓝湛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不自主地绞紧了江澄扔给他的外袍,半天没说话。 江澄纵是再气再恼,也不至于此刻冲上去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手,他瞪了蓝湛一会儿,才强压下火气道:“行了!把衣服穿上,再咳下去要出事了。” 蓝湛并非不识好歹逞强之人,便依言把云梦江氏的校服披在肩上。这件外袍是魏婴特意给江澄做的,为特殊布料所制,隔了不少的风。不过片刻,蓝湛的咳嗽声果真小了许多,只不过偶尔还传来一两声轻咳。 江澄在前他在后,二人沉默一阵,蓝湛率先开口解释:“抱歉。江公子,我以为你和魏婴……” 一听到“魏婴”两字,江澄又是一阵火气窜上来,他猛地回过头去,蓝湛又被他凶煞的表情弄得脚步一顿,剩下的话也全都吞到肚里去了。 江澄本想骂他,譬如“你以为我是断袖”或是“就算我是断袖也看不上你”一类,但和魏婴发生过的种种,亲吻亦或更加亲密的接触,教他当真没有那么问心无愧。原本想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番,终是脸色铁青的又咽了下去。 最后,江澄臭着脸道:“你们姑苏蓝氏的门规,不是卯时作亥时息吗?距离亥时还有两个时辰,到了那时候你就给我回家睡觉去,不要再添乱!” 蓝湛虽不情愿,但他身上还披着江澄的外袍,脚伤也为江澄所治,一路走来江澄没有御剑,想来的确是他给面前这人造成了麻烦。 他不愿开口作答,只好点头勉强答应。 江澄顾及蓝湛身体虚弱,步伐刻意放慢了些,可二人兜兜转转走了近一个时辰也寥寥无所获。而且不只是他们,这偌大山林,江氏弟子近二十人,出去这么久也没有丝毫动静。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放一个烟花聚集众人,查看一下是否全员无恙,山林中却不知何时突然拉起了雾。 江澄脚步一顿,蓝湛许是低着头不留心,便不慎撞在他背上,这一撞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江澄也没在意。他的手迅速压上三毒,低声道:“当心,或许是妖雾。” 身后蓝湛轻声“嗯”了一声。 这雾起得飞快,不到半柱香时间便从清朗到了浓雾密布,五步之外皆是一片浓稠的白雾,丝毫不见任何外物。 江澄一咬牙关谨慎起来,单手将蓝湛护在身后。这等浓雾天中视力受限,那蛇妖体型再大不近身他也照样难见其分毫,若是此刻贸然用灵力发出太强的光,反而会引起注意。 若只有他一人便罢了,可身后还跟着个弱不禁风的蓝忘机…… 想到此处,江澄道:“不如我先把你送到树上,确定安全了再下来?” 蓝湛低声道:“树上……也未必安全。” 江澄想了想,此情此景下确实是他身边最安全,赞同道:“那你跟紧我,不要走岔了。” 二人便凑得很近,蓝湛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们如此在雾中毫无方向地走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脚下的草地和灌木似是有些眼熟。 蓝湛犹豫片刻,不确定地问道:“江公子,我们是不是回到原地了?” 江澄也是一阵无言,他好歹修为不低,鬼打墙这种低端的伎俩怎么会瞒得了他?可是此景之下,这雾太浓,能看见的范围实在小得惊人,单凭草木他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否走过这条路。 他只好道:“你看到什么之前看过的东西了吗?” 蓝湛闻言便拉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地上一株显然是被人踩扁了的黄花绿叶,道:“黄花母、千斤坠。方才被我不慎踩到,现在我们又回来了。” 他可算知道蓝湛方才为什么会撞到他背上了,感情是这蓝二公子低着头一路看草呢。 江澄的手在袖中紧了紧,如今天色已晚,日渐西沉,只余少许黯淡的黄昏微光。这一番兜转,雾色太浓,即使放烟花也无法被他人看见。 他早已分不清方位,西漳山常年阴天,云雾缭绕,他与蓝湛相遇所处的地界又是山中背阴之谷,通过叶向走势来看西东根本不可能。 这时,蓝湛突然道:“那是什么?” 经他询问,江澄闻声望去,只见他们斜后方上空中,朦朦白雾中竟有两点红光,似是两个灯笼,可这灯笼一闪一闪,明明灭灭,看着像是被微风吹得摇曳不定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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