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秋到底还是下来了。 他抓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跟着跳下来,追了上去,将披风给贾珠穿戴上,“大爷好歹穿上这个再走。” 贾珠的手指冰凉得几乎抓不住手炉,在披风的掩盖下,他双手握着手炉抵住心口,感觉那一阵阵传递开来的温暖,总算是哈出了一口气。 风雪很大,郎秋几个眨眼间,就看着贾珠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等他返回去,跟着检查车轮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奇怪。 郎秋摸来摸去,皱着脸说道:“这看起来像是,自然磨损的痕迹吗?” 车夫提着一盏灯——这实在是太暗了,每日要去读书的日子,都是天不亮的时辰——他低头看了几眼,“这看起来真不像是磨损出来的痕迹,你看这,这像是被人砍出来的,还是别的痕迹,总之不是磨损……” 他那头还在叭叭说话,郎秋却猛地直起了身。 糟糕! 大爷! 郎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抢过了车夫手里的那盏灯拼命跑了起来。 风雪实在是大,郎秋能隐约看清楚前路就不错了,要在这样的可视范围下找人真是天方夜谭。得亏是这只有一条路,郎秋确定自己用跑的速度肯定能追得上贾珠,除非—— 郎秋大口大口喘气,撑着膝盖,看着前头戒备森严的皇城。 那些守着城门的侍卫,视线也沉沉地落在他的身上。 郎秋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心慌。 他一咬牙,还是提着灯过去了。 这些侍卫虽然一直都会轮换,可是郎秋身为书童,也总是会来送贾珠,这日积月累之下,尽管他们从未说过话,但是守卫里面认识郎秋的人不在少数。 他的问话,倒是得了回应。 “贾公子?没见过他。” “他应当还没来。” 郎秋的脸色煞白,哆嗦着说道:“不可能,来皇城也就一条路,我还是一路跑来的。可方才从马车坏掉的地方到这里,我却根本没见到过大爷的踪影……” 如果贾珠没到皇宫,那他,去了哪里? 郎秋只觉得这寒风不是在吹着他的脸,而是在刮开他的血肉,叫他的骨头都颤抖起来。 … 贾珠半睡半醒,晕沉沉的。 刚恢复没多久的后脑勺再次遭受重创,让他连皱眉都觉得神经突突发疼。 他这是…… 被人敲晕了? 在离开了马车后,贾珠眯着眼往前走,多走了几步,就意识到没有光亮的麻烦。好在虽然昏暗,可皇庭那处却是通明得很,贾珠借着那稀薄的光芒,还是可以辨认出正确的道路。 就在他埋汰这冬日的寒冷时,他隐约感觉到身后似有脚步声。 贾珠敏锐地回头,的确是看到了举着木棍的男人,下意识就闪避开他的袭击。 可在他原本转身的地方,同样也出现了翘首以待的木棍。 ……他们本就做好了两手埋伏。 贾珠被敲晕后,便不知发生了何事,直到眼下,他艰难地醒来。 他虽然醒来,已经累到睁不开眼,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故而,绑架他的人,也并未发现贾珠的苏醒。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 躺在一辆板车上,因为这轱辘轱辘滚动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相似。偶尔贾珠去深水巷的时候,就会看到那里的百姓用那种板车来拖动东西。 他好像是被卷在类似棉被,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里头。 中途有几次人掀开来看,贾珠都一动不动,让自己显得很像是一具尸体。 【宿主正在缓慢出血,请及时自救。】 “这看起来就不只一个人,怎么自救?” 贾珠晕乎乎地说道。 系统还在。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的确算得上是一种安慰。 【已经扫描过绑架者的身份,为白莲教支部,信奉无生老母,但也掺杂着部分佛教信仰。】 板车一个滚动,像是硌到了石头,这轻微的振动,叫贾珠差点想吐出来。 白莲教…… 贾珠记得,这个教派在最开始兴起的时候,还算是不错的。毕竟他们总是为百姓出头,又只是个单纯的教派,并不为掌权者所忌讳。可直到后来,踏足明清后,白莲教开始逐渐转变,从明至今,爆发了多次的动乱。 如果是他们…… 那和贾珠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总不至于觉得,绑架了我,就可以威胁太子殿下罢?纵是可以威胁到,可威胁太子又能做什么?” 说句难听话,太子是太子,可是太子又还不是皇帝。 这桩买卖不值当,甚至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 贾珠相信,想要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埋下人手,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在贾珠和系统交流的时候,板车的速度总算是停歇下来——他们似乎被抬着进入了一座宅院,反正应当是经过一个类似门槛的地方——而后,谢天谢地,这板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贾珠闭着眼躺尸,有人去揭开这棉被。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疯了,你们怎么将他给绑过来了?” 棉被已经被拨弄开,勉强能露出里面昏睡的一张脸。 “你们不是说,最合适的人,便是贾府的贾珠?” 这声音粗狂,就出现在贾珠的耳边。 听起来应该是动手绑架他的人。 “是如何?”阴沉古怪的嗓音透着气急败坏,“先前说的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心中不清楚?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去将人绑了过来,你们是疯了吗!” “噤声!” 那两道声音低了下去。 可贾珠身边这个人的声音还是太粗犷,就算是压低了声音,贾珠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贾珠的确是最合适的人没错,可是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贾珠的身份?你们现在将贾珠带了过来,信不信不到中午,官兵就会冲破我们这!” “那就在官府来之前,先行举行仪式。” “你在说什么胡话?等举行了仪式,我们想跑都来不及!” 贾珠有些痛苦地皱了皱脸,听着他们两边的争执,贾珠大概知道,就算是这派系的内部,也是存在着不同的意见。 有一部分是不希望绑架贾珠的,而另一派系,也就是动手的人听起来特别像是狂人的信徒。 他们坚持要将贾珠用在仪式上。 ……什么仪式? 这是个好问题。 当贾珠被拍着脸,不得不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时,他抽着气,意识到自己的头的确是在缓慢流血,湿哒哒的冰冷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衣襟,叫他非常难受。 手炉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贾珠的手脚冰冷,僵硬得几乎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他哆嗦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过度的寒冷——但在这些贼人的眼中,便是贾珠在害怕,这不由得让他们浮现出鄙夷的神情。 贾珠连牙齿都在打颤,“你们,绑架我是,为了什么?”他的声音软绵,是与生俱来的柔软,可这也被视同为惧怕。 贾珠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放松戒备。 “给他洗个澡,再擦上香料。” 那道粗犷的声音——那个看起来粗壮的男人的确是胡子拉碴,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他,然后吩咐起来院子里的其他人。 他没有回答贾珠的话,把他当做是空气。 ……看起来是屠夫打扮。 而院子里看起来最起码七八个人,除开屠夫外,还有一个看起来瘦长的老人,就站在不远处皱眉地盯着他。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几个人应该都是底下的信众。 而他们全部都没有蒙脸。 不管这仪式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没打算在结束后让贾珠活下来。 等贾珠被拖着带走后,瘦长老人才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现在就要杀了他不成,仙师不是说,贾珠是有大命运的人,他留着有用,将来不管是我们的反攻,还是他处,用这贾珠的命数都大有可为。你眼下就要拿来举行仪式,你是想浪费掉他的……” “慎言!”胡子屠夫再一次恶声恶语,“难道如贾珠这样大命运的人,不正该献祭给无生老母吗?” 他是一位狂热的信众。 老人看着他眼底狂热的神情,气恼地甩手离去。 愚蠢,愚不可及! 挑着贾珠去宫里的时间动手,的确是能不叫人发现,毕竟这么早的时辰,路上也没几个人。可与此同时,贾珠若是没及时到皇宫去,难道宫里头不会发现异样吗! 老人当真觉得自己与屠夫一起到京城驻守,是个天大的倒霉事。 他空有武力没有脑子,做出来的事情着实荒唐可笑! 后路…… 老人眯着眼,他需要准备好后路。 不然,总不能叫这疯子断送了他们在京城全部的人脉。 不知他们争吵内容的贾珠被扯着带到了厨房……至少看起来像是厨房。就在厨房的外间,摆着一个大木桶,显然他们就打算在这里给贾珠洗漱。 在经历过贾珠一番口舌的折腾,他总算换来了给自己清洗的可能——只是有两个人在对着他虎视眈眈——许是也害怕真的给贾珠冻死了,这洗澡水还是热的,等贾珠洗好出来后,他们就给贾珠穿上一件轻薄的纱袍。 然后七手八脚地给贾珠涂抹上各种奇怪味道的香料,贾珠很难想象那到底是怎样的气味,却是嫌弃得想晕过去。 再是好闻的气息,当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时,他都快被自己给熏晕了。 当贾珠被处理完后,他们还将贾珠的两手捆在身后,然后拖着他去了后面。 这院子在前面看着很小,可实际上在后院的面积却是很大,甚至还供奉着一座小小的神像。 在看到那座神像的时候,贾珠微垂着眉,大抵是猜到了这所谓的仪式是为了什么。不过他在后院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就被拽到左边的一处房间里去了。 贾珠被关在里头,外面上了锁。 同样寒冷的小房间,他只简单看了一下,就知道这是柴房,散发着阴暗腐朽的气息。 【宿主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请快速采取措施。】 贾珠何尝不知道? 他赤/裸着脚,身上穿着一件还不如不穿的衣服,在这柴房看了一圈,才勉强在角落里发现一床湿冷的破棉絮。 “他们是想在仪式举办之前,就先把我给弄死。” 贾珠无奈吐槽。 【宿主,从这处柴房的后面,有一道小门通往巷子。那条巷子的尽头连通着明桥街,如果能跑到街道上去,有40%的可能获救。】 这个成功的概率可真是低。 贾珠眨了眨眼,随着轻轻一声咔哒,他的大拇指脱臼,身后的绳索已经散落下来。他勉强兜住,不叫它们彻底散落,又检查起这处小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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