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黄先生为难中又带着警惕看向江停云。 这一回江停云确定了,这位黄先生的确很忌惮自己。 他眉毛微动,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大概,这位黄先生,大概是个异类。 “请黄先生稍等。”他再次掏出了蓝皮书,翻开之时放任自己的心思。 果然,这次翻开,第一页书写的仍是他急需的东西。 ——隐息决。 这是一个仙妖神魔都可以用来隐藏自身气息的法术,非常实用。 江停云天赋高绝,几乎转瞬之间便融会贯通。他默念了一遍咒语,那股令异类觉得胆战心惊的气息就被收敛了起来。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位黄先生明显松了口气,并起身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还是由老朽将三郎送回去吧。” 出乎意料的,江停云并没有多做为难,点头道:“既然你们二位都是这个意思,那就依先生所言。” 说完,他上前帮忙把何三郎扶了起来,让他趴到了黄先生的背上。 被他扶着,何三郎简直瑟瑟发抖。他松手的一瞬间,何三郎也常常舒了口气,低声催促黄先生,“黄叔,咱们快走吧。” 黄先生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没有将自己的礼仪丢掉,从容地对江停云告辞之后,这才背着何三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如此狼狈地离去,让他不禁自艾自怜:想我黄九郎一世英名,何曾有过这种时候? 他出了铺子,穿过街道,走到一处无人的巷子之后,这才对何三郎道:“把眼睛闭上。” 何三郎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就乖乖闭上眼睛,用力抱紧了他的脖颈。 他这猛一用力,勒得黄九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无奈道:“你松开一点儿。放心,掉不下去的。” 何三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些,新鲜的空气这才重新在黄九郎呼吸道中流通。 他默默念了个诀,原地白光一闪,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等他们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四合院里。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姑娘正在井边洗碗,另有两个五六岁的,拿着竹蜻蜓,互相追逐着玩耍。 他们突然出现,三个小姑娘也只是愣了一下,并不惊慌害怕。 最大的那个小姑娘急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黄爷爷,您来了?我爹这是怎么了?” 何三郎骂道:“你这个赔钱货,还不快去给老子请大夫!” 这时,一个缠着蓝布头巾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那是何三郎的妻子祝氏。 “娘。”大女儿愤愤地看了父亲一眼,忍着怒气地去征询母亲的意见。 祝氏以眼神示意女儿稍安勿躁,上前向胡先生请安问好,“黄叔,您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九郎道:“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腿断了。三郎媳妇,还是先把他弄进屋里去吧。” “哦,好,我让大丫头去请大夫。” 黄九郎道:“请大夫就不用了,这点小伤还难不住我。” 他看了看破败的屋宇,回想起故人还在时的气象,不禁叹了一声,背着何三郎进屋了。 他故友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 进了内室之后,黄九郎把何三郎放在床榻上。 床铺收拾得很干净,只是上面铺的粗布床单,与何三郎身上的绸缎衣裳很不相称。 祝氏问道:“黄叔,可是需要我准备什么药材?” “不必了。”黄九郎道,“你带着孩子们出去吧,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祝氏也不多问,点了点头,便带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女儿出去了。 黄九郎卷起了何三郎的裤子,露出他那已经肿胀不堪的小腿,就在何三郎哎哟哎哟的喊声中,自口中吐出了一颗龙眼大小,黄澄澄的珠子。 何三郎看得眼都直了,一时也忘了疼,询问道:“黄叔,这就是你的内丹吗?” 小时候他就听父亲说过,这位黄家叔叔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得道多年的狐狸。 他有一颗修炼多年的内丹,可以治百病。若是凡人吞之,还可延年益寿,长命百岁。 如今,他总算是见到了,贪婪的目光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江停云:今天虽然不科学,却学到了一样扮猪吃老虎的法术,开心。
第36章 何氏女 黄九郎正专心操控内丹给他疗伤,并没有注意到他异常的神色,也没有功夫回答他的问题。 何三郎暗暗撇了撇嘴,双眼放光地看着那内丹在断腿的位置上转了几圈,腿上的瘀肿立刻就消失了。 一股清凉的感觉环绕着伤口处,断裂的骨头一阵麻痒,不到一刻钟,他的断腿竟然全好了。 “好宝贝,当真是好宝贝!”何三郎咽了咽口水,陪着笑试探道:“黄叔,这宝贝能让小侄开开眼吗?” ——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宝贝,岂不是就发财了? 黄九郎扭头看了他一眼,猛地一吸,内丹就被他吸入腹中。 “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方才疗伤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人在何三郎身上下了一道法术,也就顺手给他除了。 到底是故人之子,受些教训也就罢了,岂能真让人暗害了去? 何三郎讪讪一笑,“这不是刚才光顾着疼了,没看清楚嘛。” 他舔着脸说:“黄叔,我等升斗小民,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的宝贝,您就发发慈悲,让小侄开开眼吧。” “不行,你的伤已经好了,日后好自为之吧。”黄九郎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内丹对于狐狸来说有多重要,怎可轻易示人? 若非何三郎是他故友之子,他也不会用内丹的灵力给对方疗伤。疗这一次伤,他得三四日的功夫才能恢复。 只盼吃了今日这个教训,这何三郎能收敛几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要再整日游手好闲,与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了。 他越是舍不得让对方看,何三郎心里就越像是猫挠似的,痒痒得慌。 “黄叔,您就让小侄再看一眼,就看一眼行不行?” 但黄九郎却直接岔开了话题,“当年你父亲也有高人算过,说是命中无子。但他积德行善数十年,终于有了你这点骨血。你若是想逆天改命,还得学你父亲才是正道。” 又是这一套。 学你父亲,学你父亲。 从小到大,周围所有的人都让他学他父亲,类似这种话,何三郎听得都快吐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耐,勉强陪笑道:“黄叔教训的是,小侄日后定然痛改前非。” 黄九郎狐老成精,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又岂会听不出来? 可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哪怕他是狐狸,也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呀。 “罢了,罢了。”黄九郎摇头叹了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就掀开帘子出了门。 祝氏正挺着肚子在院子里劈柴,黄九郎见了,皱了皱眉,对着那堆柴火吹了口气,那些柴就自动破开了。 正挥斧头的祝氏一怔,反应过来后急忙前来拜谢,“多谢黄叔。” “起来吧,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多礼了。”黄九郎虚扶了一下,示意她起身,问道,“难道街上便没有人卖劈好的柴吗?” 他们狐狸成了气候之后,虽然也像人一般埋锅做饭,但毕竟有法术在身,劈柴担水这种事情,都是挥挥手便能解决的。 自何子萧去世之后,他又少与凡人交往,久而久之,难免与人类社会脱节。 他只记得,几十年前是有人专门将柴劈好了卖,难不成如今没有了吗? 祝氏笑道:“有的,只是价钱要贵一些,还不如我买回来自己劈的划算。” 家里本就不富裕,男人指望不住也就罢了,还喜欢臭显摆。 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只能尽力节俭了。 黄九郎看着她,露出了欣慰之色。 何兄的儿子虽然不肖,但儿媳却是一个贤惠能持家的。想来有这样一个儿媳在,何兄之子纵然不能大富大贵,也不至于无人照料。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们家平日里做何营生?” 祝氏淡淡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不过是替绣庄做些绣活,勉强度日罢了。” 至于丈夫,是指望不上的,她也早就对丈夫死心了。只盼丈夫不要再来搜罗她的钱财,拿去吃喝玩乐,她就心满意足了。 听她只说自己做绣活,便知道何三郎真如他近几天观察的一样,不事生产。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元宝,“这些你先拿去用吧,马上就要临产了,且勿再劳累伤神。” 祝氏呆呆地看了那些银子片刻,却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黄九郎一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黄叔,您听我说。”祝氏避开了他的搀扶,哀求道,“我不要银子,我努力做绣活,能养活我们母子几个。 只求您大发慈悲,把我家大丫头领走吧。让她给你为奴为婢,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就行了。黄叔,我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们家大丫头一条活路吧。”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黄九郎也不得不多思量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你起来说话。” 祝氏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哽咽道:“前天夜里,我听见当家的和他那两个朋友商量,说是手头太紧,要把大丫头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 “什么?”黄九郎大怒,“简直岂有此理!” “诶,黄叔,您小声些,千万别惊动了他。”祝氏吓了一跳,急忙求他低声。 黄九郎深吸了一口气,对祝氏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大丫头那里,我不会不管的。” 说到这里,他不禁暗叹一声:与人族相交,果然因果颇多。 但狐狸慕人族之雅,却又是天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想当年,何子萧之所以能有香火传承,除了听他的劝,多行善事之外,他给何子萧保的那个大媒,也功不可没。 认真算起来,这何三郎还是他的表侄,大丫头也是他的侄孙,他又岂能见死不救? 见他答应救自己女儿,祝氏千恩万谢,坚持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黄叔能救我家大丫头,我就感激不尽了,这银子我不能要,您还是收回去吧。” “你就拿着吧。”黄九郎劝道,“你马上就要生了,生产之后总要滋补一番。而且,就算你不顾自己,还有二丫头和三丫头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祝氏的软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银子接了下来。 黄九郎道:“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三日之后,会来接大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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