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毕竟还是有几分事故的,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一定是下面的人趁机加利,作恶的名头让他担了,钱却让底下的奴才们给赚了! “表弟放心,我立刻就让人把所有账单都给收了,剩下的还不上的,也都不要了。” 和命比起来,钱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宁国府不比荣国府人多,其实也不怎么缺钱。 “还有包揽诉讼,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干那事儿了。” 贾珍说得斩钉截铁。 “那行吧。”江停云终于点了点头,“我可以帮忙请一请泰山散人,只希望珍大哥哥言而有信。 不然真把人请来了,对您来说,绝对是祸非福。” 他也不指望贾珍能变成圣人,只希望他往后尽量少作恶吧。 如果他屡教不改……反正还有贾蓉和惜春,没了贾珍,宁国府也不会断了根。 他当既就让贾珍另外去采买香烛纸马等物。 虽然他家里现在正办白事,这些东西最是不缺。 可这种东西都有忌讳,先前买回来的都是给秦可卿用的,就不能再给别人。 哪怕秦可卿现在还没死,这些东西也要按规矩烧掉,等日后秦可卿阳寿尽了,这些都算是她在阴间的财产。 贾珍生怕下人们糊弄了事,亲自带着侄子贾蔷一起去买了。 当天晚上,把帮忙的族人都送走之后,他们三人在院子里,朝东岳的方向设了香案。 江停云默默祷祝了一番,通过密语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三郎。 片刻之后,泰山散人伴着一阵旋风飘然而至。 “浮生无量天尊,几位居士,贫道有礼了。” 三人急忙还礼,其中又以贾珍最为虔诚。 这可真是临时抱佛脚,要比那些真正信佛的,更有行善积德的模样。 饶是三郎早知他底细,此时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贾珍心头一喜,正要再接再厉,三郎却已经转头和江停云、贾赦二人叙旧了。 “一别数载,两位居士倒是风采依旧啊。” “散人的道行却是越发精进了呀!”贾赦委实没想到,曾经的一面之缘,高人竟然也会专门和他说话,不由受宠若惊,奉承的话脱口而出。 江停云笑道:“我等俗人在这俗世里泥足深陷,哪比得上散人天大地大逍遥自在?” 那边贾赦立刻就后悔自己说话说早了,听听人家大外甥说话多有水平,他说在人前头不就露怯了吗? 三郎捋着胡须,哈哈笑道:“红尘中自有红尘中的修行,方外之地也自有其业障。 天道导人向善,只要一心遵循天理,因果报应又哪会分什么红尘方外?”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三郎瞥了贾珍一眼。 反正贾珍是心里有鬼,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缩了缩脖子嘿嘿陪笑。 贾赦和贾珍都不敢多言,江停云便自动自发地担起了东道主的重任。 “夜里风凉,咱们还是进屋去说吧。” 一行人进了待客的花厅,贾珍拍了拍手,立刻就有美貌侍女余贯而入,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小人听表弟说,道长喜欢好酒,就特意让人备了两坛陈酿,不成敬意,还望道长笑纳。” 贾珍挥退了仆人,亲自上手温酒,简直是做足了诚意。 而三郎坐下之后也不客气,先夹了块炖得软烂的猪蹄扔进嘴里,弹滑绵糯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果然,现做的熟食就是比供桌上的好吃。 来不及等酒温好,他先灌了一杯冷酒,长舒了一口气,“舒服,真是舒服!” 然后,又吃了一大口红焖羊肉,咀嚼得满嘴流油。 贾珍正要给他布菜,三郎看出了他的意图,赶紧挥了挥手,“你不用管我,自己夹的吃着香。” 燕赤霞的形象本就是壮士穿道袍,再加上这副狂放不羁的姿态,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就是个高人。 贾赦也就罢了,他是曾经见识过对方的本事,没见识过的贾珍不由心里犯嘀咕:这不会是个来骗吃骗喝的吧? 这个念头才从心里闪过,他就见泰山散人的目光瞥了过来。 “你觉得贫道是来骗吃骗喝的?” 贾珍脸色一变,急忙摆手,“不不不,散人误会了,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这回他是真的不敢怀疑了,半点儿也不敢。 自己才一个念头对方就全知道了,谁再说不是高人,贾珍就要先跟人急了。 这时酒也温好了,贾珍急忙斟酒赔罪。 好在泰山散人也不计较,喝了他一杯酒,算是受了他的赔礼。 不过,等他再要斟的时候,散人却不耐烦了。 “这一杯一杯的喝,半点儿都不爽利。” 说完提起酒瓶,一仰脖子一瓶酒就下肚了。 “啊,爽!酒嘛,就得这么喝才够劲儿!” 等他吃吃喝喝把自己喂了个半饱,才挑眉拿正眼去看贾珍,“你年纪不大,坏事可没少做呀。啧啧,瞅瞅你身上的孽债,都快把你给糊住了。” 这话自然是夸张了,三郎使得了江停云的暗中的嘱托,故意夸大了说,就是为了吓唬贾珍。 他身上要真有那么多孽债,江停云非但不会管他,还会试试大义灭亲。 但贾珍不知道呀。 好不容易熬到他进入正题,贾珍也顾不得别的了,“噗通”一声跪了个实在,哀求道:“高人,小人一定改过自新。求您大发慈悲,救小人一条性命吧!” 三郎却是冷笑了一声,“恶人遭报应的时候,十个有九个都说会改过自新。 可一旦危机过去,他们仍旧会故态复萌。总以为老天爷瞎了眼,让他避过了一回,就永远没有清算的时候。”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每每看见他们心怀侥幸并且暗暗自得,三郎都只是冷笑。 殊不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报应来得越晚,上天给予的惩罚就越重。 原来上天暂时不报应你就是给你个机会,但你却不识好歹,辜负上天的好意,那天雷不劈你劈谁?
第180章 宝玉定亲 真的心怀侥幸的贾珍听闻此言,犹如当众被人扒了底裤,既羞且愤。 待要发作,又被高人冷眼一瞭,冷汗都下来了。 只听高人笑吟吟地问:“居士觉得,是天心可欺,还是吾心可欺呀?” “……高人说笑了,都不可,都不可。”贾珍一边陪笑一边擦汗,因汗水流得太多,整个人竟有种虚脱的感觉。 三郎冷笑了一声,忽然板起了脸,“贫道隔空掐指一算,就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原本我是不想来的,只是碍于云哥儿的情面,不得不走这一趟,也算不负这一段交情。 只是你自己想想,到底值不值得云哥儿欠这个人情?” 贾珍磕头入捣蒜,辩解的话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这一回,他是真的怕了。 见他还算诚心,三郎终于松了口,“这一回我可以救你,但你也要知道,我只能让上天暂时不收你。 至于这一劫能不能真正躲过,还得看你日后能不能诚心悔过,真正积德行善。” “是是是,小人一定悔过。” 三郎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开口差点没把贾珍羞得钻进地缝里去。 “你之所以突然不举,便是上天给你的警示。只可惜你才清醒了不过几日,便又固态复萌,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势。” 三郎摇头叹道:“很多人都是这样,有小报应时不在意,等大报应来了,又痛哭流涕,嚷嚷着要改过自新。” 那一刻,贾赦看向贾珍的眼神,真的是一言难尽。 虽然他早就知道贾珍不举了,但大家暗地里流传,和被人当面揭穿,吃瓜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此时此刻的贾赦,就像是三伏天啃了一块冰镇西瓜,跟从前只能偷摸吃小块还不敢加冰的比,舒爽感能在一个量级吗? 余光瞥见江停云一脸淡定,贾赦还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提醒他表情管理没做好。 江停云赶紧露出满脸震惊,心下暗笑:大舅舅可真是个专业吃瓜人。 从没想过不举是报应的贾珍,这回真的是面红耳赤,满心的后悔不迭。 未来可能有的报应,哪能比得过已经遭到了的? 而且,只是一个小报应就能让他不举,若是大报应呢? 把贾珍好好吓唬了一通之后,三郎才设坛做法,完了之后告诉他暂时没事了,只留天道以观后效了。 当天晚上,贾珍就睡了个好觉,也没鬼来吓他了,也没噩梦来找他了。 高人果然是高人,让他不得不信呀。 顺利把秦可卿的棺材送入家庙寄存之后,贾珍就开始琢磨,要怎么积德行善,为自己赎罪。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自己的亲爹贾敬来了。 他爹不是入道修行了嘛,他觉得积德行善这方面,贾敬肯定是专业的。 =====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贾敬木着一张脸,真想把自己儿子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豆腐脑。 贾珍本能地缩了缩脖子,讪讪,“儿子这不是……走投无路,这才来请教您嘛。” 贾敬冷笑,“我以前教你那么多,你不也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老子都出家了你还不给老子个清静,是不是找抽呢? 对于自己从前的不学无术,贾珍有着深刻而明确的自我认知。 如今又被亲爹揭出来,贾珍的笑容十分尴尬。 贾敬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终究是亲儿子,而且已经求到眼前了,总不能真的撒手不管。 贾珍试探着说:“不如在城外搭个粥棚,给穷人舍粥?” “唔,不错的想法。”贾敬点了点头,淡淡道,“以咱们家庄子上的产量,足够舍到抄家灭族的那天。” “啊?”贾珍大惊失色,“舍个粥而已,怎么就到了要抄家灭族的地步了?” 贾敬冷笑了一声,看向贾珍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京城周边无灾无难,又没有朝廷专门组织。你一个勋贵世家,给平民百姓舍粥。如此邀名养望,是不是想造反?” 见贾珍被惊得目瞪口呆,贾敬冷冷道:“若是往前推二十年,老圣人还算清明的时候,你舍几天粥倒也无所谓。 当今在位的这个,本事没多少,猜忌之心却比蜂窝都密。你还敢干这种事,不是上赶着找死是什么?” 曾经他对六皇子抱着多大的希望,如今他对当今圣人就有多绝望多看不上。 圣人在位的时间越久,贾敬冷眼看得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怀念自己的旧主端敬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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