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还听自己的妻子尤氏说过,贾政最宠爱的姨娘赵氏,是个容貌艳丽,行为举止却粗鄙不堪的女子。 真君子就这个品味儿? 这还不如他呢! 贾珍这边心思急转,在被贾政绊着动不了的时候,也没忘了分心思到贾赦那边。 他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在贾政和贾赦兄弟之间重新选择的机会。 贾家有东西两府,自来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他是东府的继承人,自然要与西府的继承人交好。 以后无论干什么,都是双方商量着来,一来凝聚势力,二来分担风险。 不得不说,脱离了人生的低级趣味之后,贾珍那被屎糊住的脑子,也终于过了一遍清水,总算是通透了几分。 眼见贾赦不但没惹怒张学士,双方还相谈甚欢,颇有越谈越投机的架势,贾珍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笑意,似笑非笑地看了贾政一眼。 贾政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这一出不但贾珍没想到,又何尝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老大自来不学无术,专爱在偏门上下功夫,张学士这等大儒,怎么会看上这种货色? “政叔,这酒咱还继续喝吗?”贾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头一次对贾政露出了讥讽之意。 什么叫枉做小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如果不是今日宾客盈门,四周全是贵客,贾珍真想抚掌大笑。 贾母宣传贾政会读书,把贾政打造成真君子的时候,受害人只有贾赦一个吗? 别忘了,除了贾赦之外,贾珍也是一个不爱读书的。 不管贾母有没有拿贾珍当垫脚石的意思,贾珍都有意无意地变成了她小儿子的陪衬。 贾珍又是什么好性的人,他心里难道对贾政就没有半点怨气? 开什么玩笑? 从前之所以不发作,是觉得西府只有贾政能扶得上墙。 如今他已经确定,贾赦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又为什么还要忍着这个假正经? 贾珍心想:咱走着瞧吧,撑起家族可不是靠会读书就行的。我就要让世人瞧瞧,我和赦叔这俩纨绔,是怎么延续贾家荣光的! 此时此刻,他这份怨念不只是针对贾政的,还有他的父亲贾敬。 他是没有父亲的天分,也满足不了父亲的期望。 可是他也想向父亲证明,他真的不是一无是处。 只是从前,父亲只会压着他读书识礼。对他失望之后,就干脆撒手不管,自己出家去了。 贾珍一开始放纵自己,除了被压迫日久的发泄,也未尝没有赌气的成分。 偶尔夜深人静,他从梦中惊醒,那种空虚感和委屈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到最后却通通化作第二天放纵的动力。 如果没有意外,贾珍会逐渐沉迷其中,并吸引一大堆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大家一起越玩越开,越学越坏。 但江停云出现了,带着他的意外出现了。 贾珍一下子就失去了放纵的资本,被迫戒掉了一切低级趣味。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一直热闹到了下午,今日的寿宴才算是结束。 江停云跟着贾赦等人略微洗漱之后,便到贾母的正房去,一来是朝外祖母辞行,二来也是接上母亲一起回家。 贾母年纪大了,纵然是她自己的寿宴,也不可能一直在外面陪客人。 当然了,也没哪个客人不开眼,会挑她一个老太太的理,没的让人笑话。 江停云进去的时候,贾母正歪在榻上,周围一圈晚辈围着她说笑。 她一左一右各坐了一个小姑娘,左边的是黛玉,右边的那个红衫小姑娘,江停云昨天也见过,正是保龄候府的大姑娘史湘云。 因有了这两个姑娘在,平日里最受贾母喜爱的宝玉倒退了一射之地,坐在了黛玉下首的小凳子上,有时出言奉承祖母,又要哄姐姐妹妹们开心,倒比旁人更忙了十倍。 江停云看得好笑,给贾母行礼之后,便笑道:“宝兄弟今日可真是辛苦了,一众姐姐妹妹们都劳你照顾。” 宝玉连连摇手,“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王熙凤含笑接口,“宝兄弟最是孝顺老祖宗,知道老祖宗喜爱这些女孩子们,可不都得照顾好了,让老祖宗高兴?” 贾母也笑道:“不是我老婆子偏心,你们这一群捆一块儿,也不及宝玉一个贴我的心。” 王熙凤忙道:“哎哟哟,亏我还自认是个人儿,今儿才算是知道,老祖宗往日疼我,都是哄我呢。” 说着就扯起帕子遮住脸,假哭了起来。 一番唱念做打,惹得屋内女眷轰然大笑。 贾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让鸳鸯给她揉胸口,一边调侃王熙凤,“天可怜见的,鸳鸯,快,把那桌上的糕点给她两碟,堵堵她那张利嘴。” 一时间祖孙其乐融融,王夫人面上含笑,看向王熙凤的目光不知道有多满意。 她为什么要把自家侄女,说给大房的嫡长子为妻? 为的不就是侄女和自己一条心吗? 虽然名义上她是当家主母,但王夫人心里也明白,大房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主人。 老太太已经有了春秋,谁知道还能再活几年? 若等老太太一去,贾政一房,还能赖在哥哥家里不走? 在被迫搬走之前,他们二房自然是能多捞一点,就多捞一点了。 王夫人对王熙凤有多满意,邢夫人对这个儿媳就有多恨得慌。 无论贾琏是谁生的,如今邢夫人才是贾赦的正妻,是贾琏名正言顺的母亲。 自王熙凤进门之后,就隐隐对她这个婆婆看不上,反而去巴结二房太太,邢夫人当时就气了个仰倒。 王家有钱有势的,她又不是贾琏的亲娘,娶了这么个家世出众的儿媳,邢夫人最开始的时候,哪能不存交好的心? 毕竟自己膝下无子,贾赦也不爱到她房中来,她的后半辈子,多半要着落在贾琏夫妇身上了。 但人家摆明了看不上她,她一个做长辈的,还能拿热脸去贴晚辈的冷屁股? 还不如日常多攒些银钱,日后老了好傍身呢。 此时见王熙凤又去捧贾宝玉的臭脚,在邢夫人眼里就是巴结二房,不禁翻了个白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江停云一眼瞥见,微微垂眸,当做没有看见。 说笑过后,贾母突然喊他,“云哥儿。” 在长辈面前,江停云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步答话,“外祖母,云儿在这里呢。” 只见贾母满脸慈祥,笑眯眯地说:“不想云哥儿小小年纪,竟然入得张学士的眼。 你年纪小,虽然读过几本书,终究比不过那些大儒。 如今张学士竟然看得上你,你日常侍奉要殷切小心,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也好向他讨教。” 这一篇话倒是真心实意。 不管怎么说,江停云都是他的外孙子。 若是江停云早日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还能不帮衬外祖家? 在朝中做官嘛,就是讲究个同气连枝。若是单打独斗,少不得被人踩到泥地里去。 至于今日,江停云指引见贾赦给张学士,贾母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到恼怒的程度。 她坚信自己的小儿子是个有大才的,只要张学士和他们贾家的联系加深,日后自然能看到小儿子的好,哪用别人特意引荐? 江停云笑着应了,“多谢外祖母教诲,孙儿一定好生侍奉张学士。” 至于他和张学士其实是忘年交的事,他觉得这种场合,就不用多说了。 说多了显得他在炫耀一样。 见他肯听劝,贾母心里满意,不禁点了点头,对鸳鸯示意了一下。 鸳鸯微微福了福身,转身进了内堂,不多时又回转,手里捧了个红漆小茶盘。 贾母道:“这是我早年得的两方好墨,我老婆子许久不写字,留着这东西也是白糟蹋,就给云哥拿去使吧。” 在她话间,鸳鸯已经端着小茶盘,走到了江停云面前。 江停云拱手还礼,这才把东西接了过来,又朝贾母道谢,“多谢外祖母想着我。” 要知道,这年头好墨可不易得,江停云自己也没多少。
第165章 焕娘来京 眼见贾母脸上露出怠倦之色,众人都非常识趣地告辞了。 贾琏特意追了出来,瞅着左右无人,连连对着江停云拱手道谢,还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匣子。 “这是我淘换来的上好湖笔。江兄弟也知道,哥哥我平日里最厌读书写字,这好东西放在我手里也是白糟蹋了,还是给你这进士老爷拿去用吧。” 虽然他没明说,但江停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引荐贾赦的事,专程来道谢。 不管怎么说,贾赦才是他亲爹,若是亲爹能好了,他又何必去巴结二房? 因而,江停云也没有推辞,接过湖笔给母亲收好,拍了拍贾琏的肩膀,低声道:“琏二哥的心意我都明白。 既然琏二哥拿真心待我,小弟这里也有两句真心话,说与琏二哥听听,只二哥别怪我多事才是。” 贾琏急忙道:“我知道兄弟是真心为我们大房好的人,哪能不识好歹?兄弟有话尽管说,咱们哪说哪了,绝不入六耳。” 说完之后,他猛然想起自己的三姑母还在旁边,急忙又补救道:“姑母也不是外人,咱们自家事,说不得还需要姑母出出主意呢。” 这些年,贾氏的性子平和了许多,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口头上的失误,便温和地笑了笑,说:“你们兄弟俩有话自说去,我累了一天,先到马车上歇歇。” 两人将贾氏送上马车,江停云笑道:“二哥不必如此,只不过你拿我当个贴心人,我也不愿意你和嫂子吃亏而已。” 听这话音,难不成还牵扯到内宅? 贾琏神色一凛,心里却更加疑惑了。 自己媳妇的手段,贾琏是知道的。自从嫁到贾家接过管家权之后,王熙凤是里里外外一把抓,大事小事从她手里过去,没有不顺服的。 再者他们夫妻都亲近二房,凤姐又是二太太的内侄女,二太太哪能不帮着自己侄女? 所以贾琏实在想不到,在内宅方面,他们两口子有什么好吃亏的? 只看他的神色,江停云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说实话,江停云一个大男人,如果不是看过原著,也想不到,古代大家族的内宅里,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他微微摇了摇头,提醒道:“琏二哥是什么想法,我大约也猜得到。 只是你不要忘了,大舅舅和大舅母,才是你和二嫂子名正言顺的爹娘。” 听了这话,贾琏以为他是要替贾赦抱不平,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表弟虽有才华,却未免失了些分寸,跟他说这些交浅言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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