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已经彻底上色,火红色铺满院子,不久前下的那场雪来过的痕迹逐渐消减,现在也不过是留有点点分布的残雪罢了。 但是时节的转换不会骗人,初雪到来后温度逐渐降低,已经与他们刚刚来到北海道的那天不可相提并论。 诸伏景光关上窗。 雨宫清砚知道苏格兰威士忌正在看他,但是他懒得回头,也对那个人做出这种行为的理由不感兴趣。 关窗声混杂在风声中,显得不甚清晰。 但是很快新的声响就出现了。 门轴转动的支呀声、鞋底踩在落叶上的咔嚓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那个人的存在感愈发清晰。 雨宫清砚没有回头,只是说:“回去。” 来者笑了笑,说道:“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雨宫。” 雨宫清砚“啧”了一声。 他倒不会为此感到不悦,或者说,苏格兰威士忌的这个回答反而某种层面上会让他感到愉悦——毫无疑问,这是最初的苏格兰威士忌不会给出的反应,但是那个人现在偏偏这么说了,这也是变化的一种体现。 所以虽然是与他意愿不相符的反应,他还是随那人去了。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其实他期待苏格兰威士忌身上的不确定性,期待那个角色能带给他更多意料之外的新意。 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雨宫清砚瞥了一眼那件熟悉的外套,这一次,他终于舍得动起来。 他随手把那件外套扯了下来。 那件外套他当然很熟悉,因为那是他最近买给苏格兰威士忌——前几天他带着苏格兰威士忌逛了商场。 准确来说,与其说是他带着苏格兰威士忌逛了商场,不如说是他去了商场,苏格兰威士忌跟了上来。 他不知道苏格兰威士忌对跟着他到底有什么执念,从东京到北海道还不够,简直到了他去哪里那人就要跟到哪里的程度。 过去尚且还要用一个任务达成的事情,现在却反了过来,变成他要用一个任务才能阻止苏格兰威士忌的跟随。 这种仿佛无处不在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个无聊透顶的系统,所以他偶尔会对此生出厌烦,但因为这不是过去的苏格兰威士忌会做的事情,所以他又更倾向选择放任自流,想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他站起身,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个人,把手里那件外套塞到那人怀里,绕过那个身影向房门走去。 他不是很想看到苏格兰威士忌再感冒一次,感冒会让人变得感性,现在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初见不便招架的雏形,他不是很想额外花费时间去解决一个更麻烦的苏格兰威士忌——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对苏格兰威士忌的创作和兴趣建立在他的任务不受影响的基础上,如果把那一千个任务当作游戏主线,那弄清系统背后隐藏着的真相就是第一支线,对苏格兰威士忌的观察描绘则是第二支线。 他分得清主次,他相信苏格兰威士忌也是一样,那个家伙现在的所作所为自然也有那人的道理和目的,只不过他现在没那么多心情去探究。 他已经在北海道停留了许久,这是过去不曾出现的经历,这种仿佛无事发生的反常让他久违地生出几分兴趣盎然。 任由苏格兰威士忌留下来,未尝没有想看看系统还会做出什么的想法。 北海道,苏格兰威士忌,雪……这几个元素已经齐聚一堂,他不相信系统真的舍得无动于衷。 雨宫清砚刚坐在沙发上,苏格兰威士忌已经跟着进了屋。 苏格兰威士忌随时都有可能派上用场,他不想看到那个人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问题——包括生病。 他伸出手,说道:“苏格兰。” 正走到沙发前的人很自然地把手递了过来,雨宫清砚握着那只手,指尖温度略低,但是还在人体应有的温度范畴之内。 他松开手,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吧。” 于是那个人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电视机里无聊的电视剧正在播放,他放松地倚靠在沙发里,依旧在思索有关系统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一只手落在了他随意放在沙发上的手上。 雨宫清砚转头看过去,看到了一张专注地看着电视屏幕的脸。 他盯着那张平静的脸看了一会儿,那个向来敏锐的人没做出丝毫反应,雨宫清砚收回视线,没说什么,也没做出什么额外的动作。 【宿主。】 那道沉寂许久的声音的忽然出现让雨宫清砚勾了勾唇。 【我建议你今晚就回到东京。】 雨宫清砚笑了一声:“呵……东京?” 这是意料之外的状况,不过也正是因为意料之外,才更能为这场博弈增添乐趣。 这个虚假的世界已经够无聊了,如果姑且能算作最真实的造物也一样按部就班,那才是极尽的无趣。 【预告:明天的任务地点为组织训练场(东京总部)。】
第56章 训练场(一) 雨宫清砚当天便回到了东京。 这个任务预告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这个突兀的、过去从未出现的任务预告反而让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雨宫清砚觉得距离揭开系统背后的真相已经不远了——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心情不错地订了回东京的机票。 毫无疑问,苏格兰威士忌也跟着他回到了东京。 苏格兰威士忌是系统的敏感词之一,就算那个人这次不跟着他回东京,他也会把那人绑回去。 雨宫清砚对迄今为止的局面还算满意,连着带着看苏格兰威士忌都更顺眼了几分。 他喜欢看苏格兰威士忌,无论是出于什么方面,总之呈现出的结果就是他经常去看那个人。 系统并没否认自己对苏格兰威士忌的特殊关注,所谓的【比起苏格兰,我偏爱的当然是你】,其实也算是默认了对苏格兰存在特殊关注,雨宫清砚想要知道这份关注源自何处,所以他经常把目光放在那个人身上。 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除了稍微能提起他兴致的苏格兰威士忌,他也没什么好观察的了。 组织的训练场他以前也去过,不过在任务要求下前往还是第一次。 雨宫清砚在那个训练场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等着他和这不过是系统想把他支离北海道之间短暂地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但是完成一千个任务才是真正的主线,雨宫清砚当然会准时前往训练场。 东京的那间公寓跟离开时一模一样,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波本威士忌来过,苏格兰威士忌告诉他你暂时——】 “啰嗦。” 诸伏景光脚步一顿,他指了指自己:“我吗?” 但是他刚刚明明没说过话。 走在前面的那人没再开口,把外套随手往玄关的置物架上一扔,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 诸伏景光关上门,顺手把那件外套拿起,整理了一下,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挂好后,他才终于真正走进这间安全屋。 安全屋里的一切布置与他们离开前分毫不差,诸伏景光观察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人的神色,确认没什么变化,在心里松了口气。 安全屋是一个组织成员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想要寻思摸清一个组织成员,摸清他的安全屋是一个不出错的好办法。 雨宫清砚把他独自留在这间公寓,他什么都没做,而是选择一路跟到了北海道,但是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也未免显得可惜,所以他把这个消息同步给了好友进行定夺。 但是很遗憾,最终他的好友并没从这间布置简略的安全屋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是意料之中的状况,但是诸伏景光难免还会生出几分失望。 他不知道这份失望更多是出于他们没能拿到情报还是出于那个人会把他留在安全屋并非是信任而是无所谓,但是失望感漫上心头的感觉是清晰的。 “苏格兰。” 诸伏景光迅速从思绪中抽离,他看着不远处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掀起眼皮,淡淡道:“你没什么要忏悔的吗?” 诸伏景光的表情一僵,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他不留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一瞬的僵硬隐去,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吧,我下次不会这样跟着你了。” 那个人对此并不买账,语气未变分毫:“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诸伏景光的喉咙微微滚动,半晌,他叹了口气,主动向沙发的方向走去。 他在沙发旁蹲下身,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间隔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有些狭窄,不过勉强也能容身。 他抬头望向那个人,这不是他第一次以这个角度去看那个人,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做出这种姿态。 那个人说“忏悔”——这也代表着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都是我的错。”他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认真说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妥协或者进行一场交易,他对此已经开始熟练。 今天已经是那场荒谬的游戏的第九十九天,如果交易就此延续,未尝不算一件好事。 他知道自己仍旧看不透那个人,但是长时间、高频率的近距离接触,已经让他对处理一些过去觉得棘手难搞的事情里抓到几丝轻松。 但是也只有几丝罢了。 即使不是组织成员,寻常人被闯入房子也不是什么小事,即使雨宫清砚对这间安全屋表现得并不在意,但是不代表他会愿意看到有人走进自己的地盘。 其实很多事情还是模糊的,就算雨宫清砚真的察觉到了有外人曾经悄悄潜入过这间屋子,但是在这几分钟内,也未必能判断出那个人是波本威士忌。 再退一步讲,即使已经知道那个人是波本威士忌,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与波本威士忌合谋而为。 ——但是那个人刚刚说的是“你没什么要忏悔的吗”。 即使没有证据,但雨宫清砚并不是一个执着于证据的人,这是早就已经明确过的事情:比起过程,那个人更在意结果。 那个人神色淡然,目光一如既往地裹挟着冷淡的、像是观摩艺术品的审视,说道:“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诸伏景光的手指紧了紧,笑容终于开始变得勉强:“我……” “去把杯子洗好,放进橱柜里。” 诸伏景光一愣:“啊?” 那个人扯了扯唇角,“真遗憾,那只杯子要被放回的原处不在北海道,但那不是你把没洗的杯子随意放在茶几上的理由。” 诸伏景光的目光慢半拍地落在摆在茶几上的那只玻璃杯上,他快速眨了几下眼,表情凝固:“啊……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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