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们是同一个人。” 桌上陷入寂静,两人都若有所思,片刻后,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再次举起了杯子。 “虽然我现在暂时还没理解你的想法,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安室透率先打破了寂静,说道:“组织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有人探究他们代号之下的身份,如果你打定主意把注意力放在雨宫清砚这层身份上,那你务必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 这场小聚结束的并不算早,虽然能跟好友单独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让他一直以来绷紧的神经勉强松了几分,但因为交谈结果并不如预期,心里多少还是存了点儿遗憾。 他知道其实这种遗憾的出现是一种必然,连他自己都还没能弄清那种想法,模糊的描述会得不到认同和讨论也是很正常的。 或许我匆匆提起那个理论的出发点其实就是希望zero能帮我分析一下,诸伏景光想,但是那种理论太过模糊不清了,如果没有什么更加关键性的论据出现,他们很难跳出这个僵局。 告别好友后,诸伏景光独自走在路上。 时间转眼已经来到夏末,晚间的温度不算低,但是也算不上有多高,不过他出门前特意穿了外套,倒也不会觉得冷。 街道上行人零星,只偶尔有车辆从身侧驶过。 诸伏景光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经常独自融入夜色的身影。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似乎遥遥注视过很多次某个人走进黑暗。 那个人与他并排走在过一起,也曾经强行拉着他走在路上,但是无一例外,最终那个人会独自离开。 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忽然好奇起来,那个人为什么总是独自行在夜晚,是爱好?是习惯?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个人走在空旷的、昏暗的街道上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目的地在哪里?路线是怎样决定的?会因为疲惫而暂且停歇吗? 他带着那些困惑的思绪继续向前走着,一直向前,直到路过了他的安全屋也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但是像那场小聚中没有从好友那里得到答案一样,天边泛起微光时,他没有得到答案。 再次途径安全屋周边时,诸伏景光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仰起头,看向泛白的天空,困倦之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他仍然不知道那个人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为了什么缘由去走那一段段路,但是疑问却恍然增加了——我又是为了什么走到天明? 他终于还是转身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 诸伏景光用钥匙打开房门,随手把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去卫生间洗漱,换了件衣服,直直地倒在床上。 熬夜对他来说并不算罕见,他也不至于因为一夜未睡就如此疲惫。 大概是因为这一夜里除了向前走,他想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而那些问题无论怎么去推敲去感同身受地思考,一夜过后都只是没得到答案。 他在思索中沉沉睡去。 今天没有任务,他特意关掉了闹钟,等到再睡醒,天色已经全亮了。 略刺眼的阳光从未拉的窗帘间映射进来,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一下。 困意已经散去,但是疲惫感仍旧有所残余,诸伏景光伸了个懒腰,随手打开卧室的门。 他的动作刹那间滞住。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转头看过来,扬了扬手里那个过分熟悉的钱包,微笑道: “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张照片。” 诸伏景光:“我……” “你?” 半晌,诸伏景光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很喜欢。” * 不知道麦芽威士忌是几点来的,但是竟然还带了早餐。 诸伏景光把已经凉透了的早餐放进微波炉,准备热一热再吃,总归不好随意浪费。 他回到客厅,问:“冰箱里有冰棒,你要吃吗?” 那人躺在沙发上,随意摆弄着他的钱包,不知道究竟是想从那个已经用旧了的钱包上看出什么来。 没得到回应,他习惯性地准备重新问一遍,但刚一开口,他的声音却莫名戛然而止。 沙发上的人有所感应地侧过头,没说话,但是诸伏景光却硬是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了询问之意。 他迅速整理好神色,露出个笑容,问道:“要吃冰棒吗?” 那人只是收回了视线,继续摆弄起那个钱包。 诸伏景光莫名松了口气,身后的微波炉提示音像是一株救命稻草,他借此机会匆匆退回到厨房。 把微波炉里的早餐取出来,诸伏景光看着那份极为常规的早餐,忽然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刚刚准备说的是——“麦芽,要吃冰棒吗?” 明明跟过去没有任何差别,明明没发生任何异常,对上那双绿眸的那一刻,那个已经叫过无数次的名字却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麦芽威士忌不是雨宫清砚——这个想法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 他想起第一次跟那人一同执行任务的那个晚上,那人随手把冰棒棍扔进垃圾桶,转头对他说: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那时他只觉得无奈,更多只想着及时脱身,配合着回答道:“麦芽威士忌。” 【“不对哦。”】 【“那是代号啊,不是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雨宫清砚。”】 认真回想,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至今,那个人从来没有以麦芽威士忌自称过,一次都没有。 用“麦芽”称呼那人时总是会被忽略,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永远在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当琴酒说出“雨宫清砚”这个名字后,那个人的任性却即刻平息,乖巧到像是瞬间学会了听懂人话。 一个独自行走的夜晚里没能想通的问题,却在这一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寻到了答案。 【“我的名字叫做雨宫清砚。”】 是啊,那个人明明从最开始就告诉过他了,明明答案早就已经摆在了他面前,但是直到夏末他才堪堪反应过来。 因为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雨宫清砚而不是麦芽威士忌,所以用一个在那个人心中无关紧要的名字去呼唤,注定得不到回应。 他喃喃重复起那句话:“我的名字叫做雨宫……” “嗯?” 身后传来一道疑惑声,诸伏景光动作一僵,他转过身,下意识地想解释,但与此同时,有一道声音比他的声音更早响起—— “你想跟我姓?”
第43章 他的名字(三) “苏格兰最近不太对劲。”戴着眼镜的男人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如是说。 “你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坐在沙发边缘的人试探性地问。 那人没说话。 安室透看着那个大摇大摆地闯进他的安全屋又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的家伙,叹了一口气,放弃跟那位不速之客继续交流。 ——跟麦芽威士忌认真了你就输了。 他站起身,决定还是先离那家伙远一点比较好。 “波本啊。” 安室透动作一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终维持着起身的动作,侧头问道:“怎么了?” “你会把什么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这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微妙就微妙在他最近刚刚知晓好友把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的照片放在了钱包里。 好友的这个行为其实无关暧昧,更多只是出于便捷,但是从外人角度看很难真的不做他想。 他不知道麦芽威士忌问这个问题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普通抽风一问,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安室透坐回原处,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朋友、对手、同僚……” 麦芽威士忌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在钱包里放了黑麦威士忌的照片?” “当然没有!!!” “我记得黑麦威士忌有女朋友……你们这个设定挺有趣的。” “你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 最终安室透放弃了挣扎。 以那个人神奇的脑回路,他很难不怀疑继续说下去,事情只会被越描越黑。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又知道了多少,但既然最终呈现出的局面暂且是平和的,那不打破这个已有的平衡或许更好。 至少现在,对他们来说,这个平衡并不糟糕。 安室透开始思索如果平衡被打破了会发生什么届时又该如何应对,好友已经向他讲述过自己的计划,他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心又悬了起来。 麦芽威士忌是个定时炸弹,他现在这样想,过去也同样这样想,于是在经过各种衡量以及面对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时,他做出了拆除这颗定时炸弹的决定。 但是他的拆除计划失败了。 他以为会迎来难以估摸的反噬,但是那颗炸弹并没有发生爆炸,事发后每一次重新面对麦芽威士忌时,他都会诧异于那人过于平淡的反应。 在他眼里、在很多人眼里都难以跨越的问题,在麦芽威士忌眼里似乎总是不值一提。 这种认知上的信息差和落实到态度上的实际误差让安室透在与那个人发生接触时,除了难以捕捉的气息带来的那个人并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错觉,也会在某个瞬间生出那个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的想法。 就像好友说的那样,麦芽威士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安室透垂眸看着已经自顾自地枕在他腿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几秒后,又抬头望向天花板。 麦芽威士忌没因为那场状况频发的任务针对他就已经有些难以置信,在一段时间的与过去没什么分别的无视过后,那个人竟然开始主动与他产生交集。 他起初会因为这种突兀的行为感到警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与那个人单独坐在一个安静的空间又或是坐在喧闹的人群中,竟然也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他开始理解好友对麦芽威士忌的“习惯”,因为那个人的确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随他去、不再刻意拒绝,就会习惯那个人的存在,连带着那种神奇的脑回路也变成了一种似乎有迹可循的个性。 他依然对麦芽威士忌带有防备,依然因为麦芽威士忌与好友过近的距离感到忧虑,却再未生出过什么想伺机除掉那个人的想法。 或许是曾经试过但并未成功所以谨慎程度就加倍升级起来,有可能是麦芽威士忌的实力和精神状态都远超他的预期认知,也有可能是因为…… 安室透靠在沙发背上,放空自己,压在腿上的那颗头存在感极强,让那个气息浅薄的人存在感化为实质。 他想,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开始觉得麦芽威士忌其实并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可理喻和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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