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找借口给儿子做新衣服。 扶苏单手撑着下巴,捏着一支细细的狼毫在画纸上勾勒细节。这次画的是玄宸宫建造完成后的富丽堂皇之景,尽显盛世气象。 听到身边的对话,他偏头看了一眼: “我新衣服穿不过来了,父亲多给自己做两身。上回楚地送来的珍宝还有不少,龙渊剑是否也在其中?让制衣处做一身配那剑的服饰给父亲可好?” 欧冶子和干将二位铸剑师合力铸造了泰阿、龙渊与工布三把名剑,俱是为楚王所铸。 除了泰阿提前被秦国弄到了之外,其他两把剑之前都藏在楚王的宝库中。如今随着楚国的覆灭,自然都归大秦所有。 扶苏见父亲喜爱泰阿,便想着龙渊也不差。总佩一把剑太单调了些,既然现在不缺名剑,那便多换几把佩着玩。 提起这个,扶苏来了兴致。 他搁下笔问道: “我记得一共是八柄剑的吧?其他五柄都在何处?” 这话旁人答不上来,侍立在册的史官倒是知道一些。他上前一步,一一分析。 说是有些剑在齐楚的宝库之中,有些剑被陪葬去了地下。但是承影剑不知所踪,自三家分晋以来就失去了下落。 秦王政仔细听完,有些遗憾: “承影乃是商天子三剑之一,听闻其精致优雅,曾为孔周所收藏。不想竟然下落不明,实在可惜。” 秦王觉得,这剑听着就很适合给爱子做佩剑用,比巨阙那等重剑优雅飘逸得多。 传说承影还有一把孪生的剑叫含光,不过含光只在传闻中出现过,便是藏剑名家孔周也不曾见过实物。 扶苏见父亲果真喜欢神兵利器,便吩咐侍者去宝库取来,与父亲共赏。 天下珍宝尽入咸阳之后,曾经的库房显然是不够用的。少府特意腾出一间宫殿来摆放这些宝物,但物品多而繁杂,目前还没有整理明白。 午间扶苏去了一趟藏宝之宫,发现侍者还在整理各国宝物。各国收缴来的神兵利器只能胡乱堆放在某一间宫室里,看起来十分杂乱。 少府匆匆赶来拜见太子。 扶苏看了一眼满地的剑匣: “等收拾好了,把神兵展出来,藏在剑匣中实在浪费。墨家那边新制的琉璃颜色澄净,你去叫他们送一些来做成展柜。” 这样他就可以带父亲过来观赏了,看见满室的神兵,父亲一定会很喜欢的。 少府不敢拒绝,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二。 什么叫藏在剑匣中浪费?放在宝库中展览就不浪费吗?要他说这等神兵该赠与将士,拿去杀敌才不算浪费。 殊不知天下游侠也嫌弃这样暴殄天物,名剑应该配侠客,拿去战场是侮辱了此等好剑。 扶苏回到章台宫时,秦王政正在欣赏他的新画。 如今还未动工的玄宸宫,也不知他有生之年能不能亲眼看见宫殿建成。所以恐怕只能通过画作过过眼瘾,畅想一下如此巍峨的宫殿该有多壮丽。 扶苏今早听父亲随口提了一句朝宫,就知道父亲对这个感兴趣,所以特意将之画了出来。不过时间太短,目前只画好了宫殿一隅。 见爱子回来,秦王政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是哪间宫室?” 他见宫殿廊腰缦回,雕梁画栋,仿佛是内宫之景。若是外朝正宫,应当会更庄严一些。 扶苏答道: “这是天子寝宫。” 当时是他自己居住的,所以一应装饰都按他的喜好而来。若父亲觉得不够威严,这一回建造时可以再改一改。 秦王政觉得这就挺好看的,不必改了。 但是接待外朝臣子的宫殿,秦王有一点自己的偏好。他与爱子讨论起来,商量要怎么建得更巍峨一些。 将闾就是这个时候拉着公子高等兄弟姐妹求见的。 原本将闾是想一大早过来歪缠父亲,结果早起之后才想起来父亲要上早朝,白起这么早了。 他这些日子一直被王绾等人压榨,本来精神头就不怎么好。昨晚又太过兴奋,惦记着早起的事情几乎没睡,所以困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将闾想着反正今日要翘班,那就干脆不管了。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等日上三竿再去找父亲也不迟。 就这样,将闾睡过了头,快到午间才醒。醒来后发现兄弟姐妹都不见了,一问才知他们都去干活了,只有自己缺席。 将闾:??? 说好的一起去找父亲呢?! 将闾也顾不得去章台宫了,让他单独过去他也不是很敢。有上回被大兄抓包的经历在,将闾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要去非得抓几个人陪同不可。 于是将闾干脆趁着王绾等人用膳时,跑过去找到了其他人。半拖半劝地把他们都拉回咸阳宫,草草用完午膳,趁着父亲午休的时间赶紧过来拜见。 路上,将闾抱怨了几句。觉得他们太不够义气了,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荣禄小声反驳: “可是我们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再不走就要迟了,只能自己先去上工。” 阴嫚也呵了一声: “谁和你说好今日一起过来的?昨晚不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 将闾不服气,去问公子高: “二兄,我昨晚是不是邀请了你一起来的?” 公子高一脸迷茫: “有吗?我太困了,根本没有印象。”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来到了章台宫中,秦王政在殿内都能听见他们的拌嘴声。 秦王面色微凝: “他们跟着王绾学了几个月,怎么还是如此跳脱?” 除了扶苏,真是没一个稳重的。 好吧,扶苏也不是很稳重,私底下同样十分幼稚。 秦王政并不觉得这都是自己太宠孩子的锅,他想大约是王绾也不如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稳重,没有以身作则教好公子公主们。 至于扶苏——扶苏对外还是很沉稳妥帖的,只是面对父亲时有些小孩子脾气罢了。这倒没什么,毕竟扶苏才刚刚加冠,还没有彻底长大。 秦王政很快完善了自己的逻辑,随即可惜地看了一眼蒙毅。 蒙毅倒是很稳重,只是他已经够忙了,没空再帮忙带一带外头那群孩子。看来只能敲打一下王绾,让他注意一下这个方面。 扶苏也听着那些叽叽喳喳觉得吵闹,见父亲不知在沉思什么,便主动起身出去收拾闹腾的弟妹们。 扶苏站在殿前,声音轻柔地询问道: “都在吵闹什么?” 虽然音调很轻,但极具压迫感。满场瞬间就寂静了下来,一群少则十四五岁、多则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集体缩了缩脖子。 “大、大兄……” 阴嫚是唯一不受影响的,她轻快地跑过来,挽住扶苏的手臂,笑吟吟地开口: “大兄,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听说你那里有许多楚地送来的漂亮宝石,我可以带妹妹们过去挑选一些吗?” 其实父亲也赏赐了她们许多,但宝石哪有嫌多的。而且她们最近新制许多首饰,宝石就有些不够用了,阴嫚便把主意打到了大兄的私库上去。 大兄是个男子,又不必打全套的首饰,肯定用不了多少,不如接济一下妹妹们。 扶苏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 “为了宝石才说想我的是吧?” 阴嫚一脸无辜,那架势和平时扶苏装无辜时简直一模一样。 秦王吃这套,扶苏遗传了父亲的喜好,同样很吃这套。被妹妹歪缠一通,立刻答应了下来。 底下传来小声的欢呼,是其余妹妹的声音。 将闾羡慕地回头看了一眼,但他到底还记得自己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宝石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他得先见到父亲。 扶苏扫视了一圈,精准地锁定了将闾,猜到弟妹们这次过来应该是他撺掇的。 扶苏直接点名: “将闾,你来做什么的?” 将闾一个激灵回神: “没、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父亲。” 扶苏眯了眯眼,显然不信这话。但他听见殿内传来父亲呼唤他的声音,便没有多做纠缠。 “都进来吧。” 扶苏丢下一句话,率先带着阴嫚进屋了。 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跟了上去。一个个缩头缩脑的,瞧着像犯了错的鹌鹑。 秦王政:…… 秦王政见状只觉得眼睛疼,糟心孩子这么畏畏缩缩的,哪里有一点王室风范? 扶苏看出了父亲的不悦,顺势提议道: “弟妹们许是磨练少了,失了些血性。剿灭楚地贵族没什么危险,不如叫他们去见见世面。” 众人顿时惊恐。 不不不!他们一点都不想去前线!没有危险也不想去! 而且听说楚地气候不好,过去了容易生病。更何况再没危险那也是在打仗的,他们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秦王政到底还是担心孩子,摇了摇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一是怕前线刀剑无眼,二也是怀疑儿女们跑去了会碍手碍脚,耽误大事。 没能把人远远打发走,扶苏遗憾地看了一眼这群多余的弟弟妹妹们。 众人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大兄。 秦王政问将闾: “你拉上这么多兄弟姐妹过来,又想做什么?” 显然是听见之前扶苏的询问了,直接锁定罪魁祸首将闾,都不带一丝迟疑的。 将闾嘟嘟囔囔: “父亲怎么就确定是我领头的?” 秦王政没说话,他自然是相信爱子的判断。 将闾哀怨地看了一眼扶苏,正对上大兄沉静的眸子,赶紧心虚地收了回来。 他挠挠脸: “好吧,确实是我把他们拉来的。就是昨晚听见弟妹们说了画像的事情,我也……我们也想画几幅。” 扶苏确认道: “画几幅?” 可以啊,胃口挺大,一幅还填不饱他们,竟然想多来几幅。 将闾却不知道画师就是他大兄,见扶苏开口,没听出来这是危险的反问句,还当大兄是在好奇他具体想要几幅。 大兄没生气,看来问题不大。 将闾立刻来了精神,这一张嘴叭叭叭: “最少也要两幅,一幅是我们一起的,一幅是我和父亲……呃,我和父亲还有大兄的。” 后半句在扶苏危险的眼神里,不得不额外增添一个人。 添完自觉度过了危险,将闾又重新支棱起来,理直气壮地继续往下说: “当然,能多画几幅是最好的。毕竟其他兄弟姐妹也想和父亲单独画一张,我也想多画几张不同的。” 然后拿回去羡慕死那群小兔崽子,嘿嘿嘿。 “这样啊……” 扶苏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悄悄开始挽袖子准备起身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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