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士就说:“驱鬼的方法就在你的家里啊。” 裴少尹大惊,忙说如果家里有驱鬼的东西,那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被鬼缠上呢? 那方士就解释,裴家有的那个东西并不是用来驱鬼的,而是用来驱赶对自己不怀好意的恶物的。又问裴少尹,他家里是不是有一块祖传的香木,整体是灰色的,上面有着一个个小洞。 裴少尹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祖上确实传下来一块木头,整体灰色,上面遍布空洞,是曾经从海外来的商人卖给他家的,但是这木头却并没有香气。 方士听了,解释道,并不是这木头没有香气,而是这木头的香气在帮裴少尹家长年累月驱逐了恶物之后,慢慢失掉了。 裴少尹忙叫仆人把这木头取出,只见一块手臂大小的木头被拿了出来。 方士顿时喜道:“虽然香木的效果几乎没有了,但是这么大的木头即使还要一丝残渣,也能救下公子。”于是让裴少尹升起火盆,将这木头投入火中。随着火焰燃烧,空气中逐渐弥漫了一股极为清澈的香气。 忽然听到裴公子叫到:“他走了!”便昏了过去。 裴少尹大惊失色,以为儿子要不好了,方士却喜上眉梢,说裴公子要好了,那个鬼已经被驱走了。果然,一会儿裴公子醒了过来,完全好起来了。 只是这时方士却面色大变,慌忙大喊了一声:“不好!”也原地消失了。 说道这里小山故意停了下来,狡黠地问:“这个方士去了哪里呢?” 小妖们正沉浸在故事里,忽然听到小山提问,想了一会儿。 红玉道:“恐怕是因为这个方士见识到了唵叭香的效用,也对裴少尹家生了恶意吧。” 小山弯了弯眉眼,笑道:“正是如此。这方士原本确实是好意,但是宝物迷人心,他一瞬间也生出了恶意,这唵叭香的效果当然也作用在了他身上。” 后来,那个方士再遇到裴少尹时,就和他诚恳道歉,说自己在那一瞬生了不轨之心,想要把宝物据为己有,因此唵叭香就把他也给驱除了。 裴少尹却没有怪罪他,反而还将剩下的唵叭香割下一块赠给了他。于是,后来的人们就都知道,唵叭香不仅可以驱除恶鬼,还可以驱除恶人。 灵娘这才恍然大悟:“这就是银婆婆来买唵叭香的缘故吧。” 原来那日银婆婆从铺子里买到了唵叭香,回去之后就把香点了起来,那几个恶人闻到唵叭香的气味,只觉恶臭冲天,一刻也不能忍受,忙就逃了,银婆婆这才把自己的屋子收了回来,重又在西市做起了生意。 这时大郎带着一大包竹炭回来了,小山见是他带了竹炭来,不由好奇道:“怎么是你,绯绯呢?” 大郎忙跪下请罪:“主人,门口来了个带金鱼袋的,一见到绯绯就纠缠她说,绯绯是她的未婚妻,绯绯被她缠磨得不行,此刻正在铺子里僵持,只能让我把竹炭先带回来了。”
第14章 唵叭(二) 这绯绯是个有些痴性的妖,自从投到了小山门下,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主人,事事都只想着小山,难免就得罪了其他心思重的妖们,只以为她要把持主人,不给他人出头的机会,因此这些小妖们抓住机会就要给她使绊子,总是看不得她好。 却说绯绯领了小山的命令,要去西市银婆婆那儿买些上好的竹炭回来。管平时家里小妖们出门的是大郎和他的兄弟们,其中一个叫十三郎的,就是那等素来不喜绯绯的,寻常家中小妖们出门,如果去的地方比较远,就会配车,如果去的地方比较近,则会牵一头驴子来代步。 银婆婆在西市开铺,铺子距离唐家并不算近,照道理是要配一辆车的,但十三郎却牛心古怪,故意对绯绯说,家里的车要预备他用,驴子则是病了,只肯让绯绯自己走去西市。 绯绯气红了脸,但因为大郎一向得主人看中,她又不大会同人争执,只能讷讷几句。再看外面,日头逐渐高了,再不快些恐怕来不及,只能去前面铺子里找相熟的小妖借了一顶帷帽,自己带了遮尘土的帷帽,匆匆走出门去。 所幸妖精们脚程比人快得多,一路上虽然尘土飞扬,车马喧嚣,但绯绯紧赶慢赶也在一个时辰内回了唐家。 绯绯刚好在铺子前把帷帽取下来,正准备还给铺子里的小妖,谁知这时铺子前面正有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紫袍,腰佩金鱼的英武官人路过,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唤她名字:“绯娘!” 这声音即使数年未闻,也是熟悉得恍如昨日,听入耳中,就如炸雷一般。 绯绯怔然得循声望去,只见那马上官人已经下马前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他欣喜若狂地几乎要把绯绯抱的喘不过气,“当年他们说你死了,我总是不相信,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你的踪迹,如今想是苍天怜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说着,竟流下泪来。 这会儿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这一条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如流,当着唐家香铺的大门,演了一出喜相逢,行人们虽然是喜闻乐见的,还有好事者开始指指点点,但对唐家的人来说就有些不快了。 看铺子的方栋只能把门口正难舍难分的两个人先请进去,然后让大郎带着竹炭去后面禀报小山。 听到这里,小山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年前绯绯正是因为这个人才托到了他家,本以为终生不会再见,谁曾想竟又遇见了。 小山只好把手中的活交给灵娘他们,自己带着红玉和大郎先去铺子里。 方栋已经把那官人请到了二楼,烧了一炉沉水香。 香烟袅袅,气韵悠悠。 小山到的时候,绯绯正垂着头,扭着身子侧坐在小墩子上,极力要撇干净关系的样子。那人则是背着手,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月下美人图,闲庭信步的样子仿佛像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大郎低声道:“主人来了。” 绯绯忙起身行礼,面上慌乱不已:“主人……” 小山却按住她的话音,先让红玉上茶,“寒门陋舍,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客不要见怪。” 那人接过红玉手中的茶,尝了一口,眉峰一挑,道:“上好的龙团,主人家过谦了。”说着便把茶盏往红玉手中的茶盘上一放,正色道:“绯娘乃是文某未婚妻子,数年之前因为变故,和我失去了联系,如今苍天庇佑,我夫妇二人能够重聚,希望主人家能给个方便,放我妻子回去。” 绯绯听了,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从前只是你家的婢女,后来因为变故就不在你家了,和你没有别的任何关系,你不要乱说!” “绯娘!”那人听了,就要伸手去拉绯绯。 绯绯忙躲到了小山身后,红玉则挡在二人中间,把那人上下一打量,笑道:“我见大官人穿着紫袍,配着金鱼袋,如今定然是个位高权重、说一不二的人。就算从前尚未发迹,也必定出身仕宦之家,而我们绯绯——” 说着话锋一转,将绯绯从小山身后拉出来,掰着她的头看向那人,“虽然确实是个美人,但她的身世奴婢是知道的,不过是个山里的丫头罢了。如何也不可能与足下定下婚约,恐怕足下口中的未婚妻,她是当不起的。” 听了红玉的话,或者是小山就站在她身后,绯绯也不像方才那样缩头缩脑了,而是大着胆子反驳道:“使君不要说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话了。我从家在使君家中,不过是花园里伺候花草的一个奴婢,虽然曾经救过使君一次,但使君后来也还了我自由身,我们早已经两不相欠了,何曾订立过什么婚约,不过是使君自己发昏罢了!” 绯绯越说越气,像是要把在肚子里憋了很久的话一次全都倒出来,最后还胆大包天地将他推到楼梯口,“我们商贾人家,使君若是不来买货,还请早些回去办差,请便吧。”一气把自己的话全说完了,便做出送客的模样。 那人看向小山与红玉主仆,却见小山只是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而红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主仆俩都对绯绯的这番话都置若罔闻的模样,绯绯也只是瞪着他,只能无奈地对绯绯道:“那我下回再来。”说罢对小山一抱拳,“文某这次失礼了,下回再来拜访主家。” 小山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那人就下楼去了。 红玉从窗口见他一步三回首地骑着马走了,方道:“他走了。” 绯绯却好像是失了力一样,坐到了地上,刚刚强撑的头也垂了下来。 红玉见状,柳眉一竖,似乎就要骂。 小山叹了一口气,让红玉把她搀起来,“先回去再说吧。” 等回了家中,先去看了小妖们制的香,指点了他们几处缺漏,方到了花厅里。 这时候绯绯已经整理过形容,看她眼睛揉的红彤彤的,似乎是哭过的模样,红玉则立在一边,虽是眉眼带笑,却笑意不到眼底。 小山便知道二女定有一番纠葛,只是他却不去点破,而是问绯绯:“既然那文隐已经找上门来,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呢?他已经知道你在我家了,看样子以后也是要来纠缠的,若是还想躲着他,我便把你送到别处去。” 这会儿灵娘捧着制好香饼进来给小山检查,小山捻起一个一个香饼,先是看了看颜色,又嗅了嗅气味,这才放回了竹篾中,赞了她两句,说她手灵巧。 灵娘喜得脸红彤彤的,见绯绯垂着头,很丧气的样子,便安慰她说:“姐姐,是刚刚有人欺负你了吗,你不要害怕,我们有主人保护的。” 红玉见她牛头不对马嘴地安慰绯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是去搓你的香饼吧,这些事情,你可弄不明白。她呀,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实际上心里愿意着呢。”说着便推着灵娘,扭身走了。 小山叹息了一声,“你好好想一想吧,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着也跟着出去了。 只留下绯绯,被红玉狠狠刺了一番,一个人立在花厅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15章 牡丹(一) 因朱夫人打算中秋前一日去白马寺敬香,到了八月十日,朱侍郎府上就到铺子里来取香了。 来的是朱府的一个管事,他因新奉承了朱府的大管家高兴,大管家就把这差事赏给了他做。 这管事的进门,先是清了清嗓子,又昂了昂脖子,背着手,翘着头,活像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在铺子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从屋顶一直打量到了砖缝。 方栋见这人不说话,只顾着显摆傲气,知道这必然是京中某一家的豪奴,因讨好的问:“不知这位官人要什么?” 那管事赏了他一个三白眼,从嗓子缝了飘出来一句:“我家的香做好没?若是没好,仔细你家的下场!”事情还没说,狠话就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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