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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耳动随风，发现船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数条人影，他立刻推吴邪进舱，自己穿上衣服朝前奔去。 吴邪经过第一个被张起灵打倒的人，看着那团熟悉万分的肥肉，惊讶地喊了声：“王胖子？” 这个倒地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里和吴邪渊源颇深的王胖子，替他在生意上诸多分担，两人交情深厚，曾以兄弟相称。 那姓王的胖子口吐鲜血，呼呼喝喝喘着粗气，俨然说不出话了。吴邪诧异他竟然出现在此，又心惊他受伤颇深，连忙拖着胖子下船舱，中途少不得颠簸，直拖进了房里。这胖子一路磕磕绊绊，更加惨不忍睹，等到了地，命似已丢了一半。吴邪解开他的衣襟，看见一只酒杯镶在他胸口，更是凉心透，张起灵下了杀手，却不料竟然伤了他昔日的救命恩人。 吴邪脸色发白，他掏出一柄小刀，放进火上烫了许久，将一块布巾塞进胖子嘴里，就着半个嵌肉的杯口，把那个杯子挑挖了出来。胖子浑身剧烈颤抖，那杯子掉下半个，还有碎片卡在肉里，却是血流入住，吓得吴邪不知如何是好。他堵着胖子的伤口，却似止不住鲜血，眼看胖子出气多进气少，浑身抽搐，很快便要下地府去。 吴邪一咬牙，干脆扯开堵嘴的布巾，摸出张起灵装麒麟竭的小盒子，掏出一片来塞进胖子嘴里。 那胖子吞了麒麟竭，不多时，浑身抖得更厉害，吴邪怕他伤到自己，又给他堵上了嘴。 最后一团乱，等张起灵处理了外边的事，回到船舱下，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吴邪一脸呆滞，失魂落魄，只盯着地上那个胖子，手里还拿着装麒麟竭的小盒。 张起灵面色一凛，上前轻拍吴邪肩膀：“你给他吃了麒麟竭？” 吴邪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神色惊慌，嗫嚅地道：“小哥，我不能让胖子死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张起灵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拿开堵着胖子胸前血口的布团，他自己下的手，力道很清楚，再看吴邪已经挑出了半个酒杯，就将他未尽的事做了。他下手稳快狠，远不是吴邪的三脚猫功夫可比，不多时清理了胖子胸口的伤，再拿下其口中的布团，转头便要吩咐吴邪取伤药来。这一看不要紧，吴邪傻愣愣地呆坐一旁，面色苍白，极不放心，仍然包着一块毯子。 张起灵柔声交待：“先去穿衣服。”他推了推吴邪，见他恍如梦醒，仓惶地整顿自己去，才径自选了伤药，替胖子包扎妥当。随后他一发力，把那胖子整个扛起，那胖子足足有两百多斤重，给张起灵不费吹灰之力地丢上船榻，稳稳当当，沾着毯子便真睡过去了。 张起灵便对换好衣裳的吴邪说：“他已无大碍，多睡会，自然会醒。” 他牵着吴邪，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两人进到隔间，吴邪便忍不住问他：“外面怎么回事，有劫匪来了？” 张起灵摇头：“等那胖子醒了，问他便知。” 他转头看向吴邪：“比起这个，你为什么会用麒麟竭喂他？” 吴邪叹口气，对张起灵解释道：“我在外做生意，认识了这个胖兄弟，曾受他多加照顾，已有过命的交情，当年如果不是他，我早已死了百回，这次有心假死隐瞒，没有通知他，谁知道他竟然在这里出现，还险些死在小哥你手里。” 张起灵点头：“我也未曾多想，一切皆是意外。” 像他这样的习武高手，本该早发觉有人偷偷上了船，下手也能衡量轻重，但他和吴邪相处的几日风平浪静，又在情欲中颠簸，一时不察，惊觉有人在船上，下意识便下了杀手。 整件事阴错阳差，变故横生，其中诸多蹊跷，令吴邪心事重重，也没了继续嬉闹的心情，匆匆洗完身子，便和张起灵一道，在隔间里睡去。 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张起灵推了推吴邪，告诉他胖子醒了。 吴邪揉了揉眼，挣扎着起身，披衣去隔壁看情况，就见那醒来的王胖子正龇牙咧嘴，一双虎目瞪着身上的伤，犹自忿忿不平。 吴邪忍不住唤他：“胖子。” 那胖子见了吴邪，正吼出一声：“天真你个小王八蛋，居然装死诳你胖爷爷，还差点要了爷爷的命。” 他喊得中气十足，不像有事。吴邪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走上前说：“你怎么偷偷摸摸地跑我这来了？” 胖子张嘴欲说，瞧见跟着进来的张起灵，眼珠子在他和吴邪之间转了两圈，突然感慨万分地说：“你小子做的好事，全城都轰动了，哭丧的哭丧，戴孝的戴孝，替你嚎了五条街，谁知道你居然和个野男人私奔。” 吴邪一听他说“野男人”，脸色变了数变，斥道：“瞎说什么！小哥正经是我的夫君。” 胖子哎哟一声：“你们还拜了堂啊。” 吴邪说：“我十年前就和他拜过堂，成过亲了！你不清楚，莫要胡说。” 胖子挠了挠头，道：“敢情小哥你还真是小天真的相公，难怪昨晚对胖爷下手这么狠。” 吴邪一愣，转头才见张起灵站在身后，面上不由一热。 张起灵平静地走来，捏了捏他的肩膀，对胖子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胖子一骨碌坐起身，对两人道：“胖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我王胖子即可，小哥你如何称呼？” “张起灵。” 听到这个淡淡的回答，饶是身经百战的王胖子也愣了半晌，狐疑地打量了张起灵几眼，不信般问：“你说真的？你是十年前张家的族长张起灵？” 张起灵没有回答。 胖子惊叹不已：“我说呢，天真这手金蝉脱壳如此熟练，原来是跟你学的。” 他随即正色道：“这位小哥，既然你是吴邪的相公，我也就不隐瞒了。有人在江市看见吴邪的行踪，吴家族长未死的消息传了沸沸扬扬。胖爷我是道上混的，什么活都接，有个不长眼的不清楚我和吴佛爷的关系，竟然打标到爷爷头上，要我做了这笔买卖。” 吴邪一愣，随即和张起灵对视一眼，问他：“那你知道是谁吗？” 胖子叹口气：“你说呢，你虽然做的是明面生意，也许久不曾下过地，记恨你的人还是不少呢……” 他说“下地”，惹得吴邪心一动，便要阻止，可惜还是来不及，让张起灵转头看个正着，当下十分心虚。 “以前……和土夫子倒过几个斗。”吴邪只好承认了。 胖子一看，就明白这是瞒着呢，也不敢多说了，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就是那几个龟孙子，招了一帮人要拿你的命，胖爷我知道了，就假装答应，想来给你通风报信，这水路可真不好走，摸半天才上了船，还挑的不是时候，天黑的瞎眼看不清，撞掉了东西，还没找你说两句话，差点就让人搞死了。” 胖子这般避重就轻，简直让吴邪臊得想挖个洞跳水去了。他只得含糊地应道：“小哥反应快，把你和那些人当成一伙的了，你大人大量，别太介意。” 张起灵适时问：“那帮是什么人？” 胖子说：“北派堂口正经坐把子的，小哥你恐怕也认识。总之这事十分不巧，吴邪当初和我下的斗，正是他们瞄上的肥窝，按理说，吴家族长是个生意人，外间不知道吴邪做过这类事儿，我们下过斗的几个兄弟九死一生，口风紧实得很，胖爷我打听了一圈，没人敢泄这个密，吴邪自己更不会说，这些人怎么知道是我们截了他的胡，这还真是个谜。” “这回他派来十多名好手，胖爷我在路上差不多都解决了，留下这几个不是一路走的，一时半会没清干净，跑来搅你们的局，这会子应该都在江底喂鱼了吧。”说着，胖子瞟了张起灵一眼，仍然对他的身手心有余悸。 吴邪转头看了张起灵一眼，对胖子道：“那几个是沉水喂鱼去了，倒是你……” 胖子怪叫道：“你不是想把我也沉船吧！天地良心，我只不过撞破了你们俩的奸情，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吴邪不耐地说：“我说的是你吃了个玩意，现在和过去不同了。” “什么？”胖子愣了。 几盏茶的功夫过后，胖子终于被打击地石化，感慨无限地道：“我王胖子这辈子虽然做过不少亏心事，但挖人祖坟的勾当，也只干过几回，这下真是断子绝孙了，古人诚不欺我。” 吴邪面有愧疚：“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 “得了吧。”胖子跳起来拍他的肩，“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这种长生的好事，别人一辈子求不到，竟然被胖爷赶上了，你别替我愁眉苦脸，看得人难受。” 吴邪见他毫不反感，总算安下一半的心，又为难地对他说：“可是，吃了麒麟竭，便不再是寻常人，自然……也不能再呆在寻常人的地方。” 他看了眼张起灵，见他没说话，也不便再多作决定，到底张家的事，还要让他亲口来说。 张起灵也不多言，只道：“吃了麒麟竭，就要入我张家，你可愿意？你若不愿意入我张家，我便只能给你一枚丹药，解除你这功效。” 那胖子一个人精，把这笔买卖放在脑里的小秤上称了称，直接说：“行，没问题，我入你张家，这可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事儿啊。” 吴邪见他答应得这般容易，不由得有些意外。 胖子却是无限感慨：“自从小天真你走了以后，胖爷顿觉人生无趣，琉璃堂也不要了，四处找乐子，一直到听说你依然在世，才终于又觉出点活头了。想当初我们一起下斗，见识的那些东西……” “好了，你答应便答应，还说这么多做什么，都过去了。”吴邪听他越说越多，禁不住开声拦他。 不料耳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说下去。” 吴邪浑身一僵，转头看张起灵，那可怜的小模样，看得胖子直乐呵。 “小哥想知道，不如咱做上几个菜，边吃边聊？” 张起灵点了点头。 吴邪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心中懊悔，早知道真不该救他了。 两人同行变成三人同路，打从王胖子入伙，他和张起灵简直无话不谈，吴邪坐在一旁，既要忍受张起灵意味深长的目光，又无法阻止胖子说话，干脆闷着喝酒吃菜，不去搭理。 胖子几乎把他最后的老底掏空了，那些事本上不得台面，吴邪是打算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让张起灵知道的。所以先前他非常积极，主动地将多年来的事说给张起灵听，这下让张起灵知道，他其实有所隐瞒，还不知道往后会怎样教训他。 吴邪越想越郁闷，又堵不上耳朵听他们侃天。 胖子是个活宝，说话犹如评书，将故事讲得有声有色，拜他所赐，张起灵可算知道了吴邪所有的事。他也没想此时算账，倒是担心胖子所说，背地里暗杀吴邪的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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