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老一直守在书房外,凝神细听着书房里的动静,此时看到此人推门而出,扬长而去,一副全没受到警告的模样,不由大为诧异。 因为他是原东园心腹中的心腹。也因为他知道,在得知原随云和一个男人形影不离、甚至为其独自杀上神水宫的时候,原东园是多么震惊、多么愤怒。 这岂是一位爱子如命的父亲能忍受的事情?! 然而,刚才那个该死的狐狸精就在这间书房里,少庄主也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昏头,没有哭天抢地的和老庄主作对,而是老老实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杀人以后再以死向原随云谢罪的准备,然而原东园却并没有叫他进去。 现在,云出岫还毫发无损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桥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原东园正坐在桌子旁喝茶。 他的心情竟也不错,看到桥老,还笑着招呼他道:“来来来,桥刃,来尝尝这茶,今年新采的紫阳银针,刚才拿山泉水煮的,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桥老亦是爱茶之人,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舌尖一尝,先是一点苦,随后竟沁开万点的香来,那香气萦绕在舌尖,叫他竟舍不得吞咽下去,只觉得今天的茶,远比平日里自己喝的要好上百倍。 “好,好茶!”他又喝了一口,细嚼慢咽,闭上眼睛品味着满口的回甘。“许久没尝到老庄主你的手艺,看来您是大有进益啊!只是……老庄主,你居然亲自为他煮茶?!那小狐狸精何德何能,能得你这般客气啊!” 他说着说着,竟不由发起怒来。原东园瞧着他的表情,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你错了。”“嗯?” “这茶,不是我煮的,而是方才那位云公子煮的。”他侧过头,看了看棋盘上输赢已定的棋局,神色更是高深了两分。“不仅茶煮得好,他的棋也下得极好,是个聪明人。” 桥老手一抖,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他定定的望着原东园,似乎想要伸出手去,试探他是否烧得不轻——他们今日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现在,庄主他居然在夸那个狐狸精?! “……难道,那人还真是狐狸化的人形不成?”他喃喃自语的说道。“居然连庄主你都被迷失了心智?” “哈哈!”原东园笑了。“长得好看,能诗会茶,还能陪我下棋,我看他腰间那只笛子,既是乐器,也是武器,想必于器乐一途,亦是行家里手,他还这么年轻,倒是好生风雅啊……若我还是随云这般年纪,说不得也会为他动心。” “承认我儿眼光不差,有什么难的。”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若他真是为一个一如是处的男人弄得昏了头,失了理智,和我做对,那我才是要被他气死呢。” 话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但桥刃总觉得有些不对,擎着茶杯焦急的左右走了走,这才急急反驳道:“庄主,难道,您打算就这么算了不成?!少庄主可是您的独子啊!娶妻生子,是他肩负的责任,亦是无争山庄的传承大业,岂能任由他这样步入歧途?!” 原东园却似乎没听见他的话,而是沉吟着说道:“其实,我觉得……他颇有几分神似玉伯。”尤其是方才听着雨声煮茶下棋的情形,恍惚让他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孙玉伯未去江南时的记忆。那时候,今日名满天下的老伯还是个妙语连珠、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而自己的头发,也尚未染上寒霜。 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是这样的雨天,最容易勾起脑海中的回忆。 他也不得不承认,便是爱屋及乌,思及往事时,自己心中对云出岫的怒意,也因此消减了几分。 “什么?!”桥老皱着眉,矢口否认。“之前在孙府,老伯对他的态度,和陌生人无异,只是要让他治病,才对他看重几分。何况自孙夫人去后,他后院一直空置,纵使没有另娶之心,若是在外面有了孩子,岂会不让他认祖归宗,而是任由他流落在外?” “你误会了。”原东园赶紧摆了摆手,指着他道。“你啊……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幸好玉伯不在此处,否则叫他听到,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他笑了笑:“我不是怀疑他是玉伯的私生子,但世事就是如此奇妙,这世上有些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处。依我看,以他的心性,倒是极适合修炼玉伯的武功,不过因着随云,此事大约是成不了的。” 桥刃板着脸,不悦的说道:“这是老伯的事,您就不要多操心了。还是说回少庄主吧。”他巴不得云出岫这个狐狸精走得远远的,距离他家少庄主越远越好,怎么可能附和这样的话语!也就是自家庄主宅心仁厚,爱才心切,才会生出这样仁慈的心思来。 “随云的性子,你难道还不清楚,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难道有他得不到的吗?”说到这里,原东园苦笑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情形,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复杂的神色。“那位云公子说,他是被随云强迫的,作为父亲,我本来应该恶狠狠的反驳回去,因为我的随云一向温文尔雅、知书达礼,从不会随意伤害他人,可是……” 知子莫若父。 倘若原随云真的那么温柔无害,善良多情的话,云出岫此刻已经是一位死人了。作为父亲,他自然听不得别人诋毁自己优秀的儿子,他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而原随云便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这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 ——但偏偏,他不可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倒是桥老十分激动,迫不及待的反驳道。“我们少庄主出身尊贵,又如此优秀,想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凭什么就对他一个男人情有独钟?依我看,还是那个狐狸精耍了什么花招,才让他——” “好了,我也不过是同你说说罢了,到底,我也是要让他们分开的。”原东园打断了他的话。他一向没有侮辱人的爱好,也并不会因为此事看轻云出岫,正相反,能让眼高于顶的爱子倾心相待,更是证明了对方的优秀才是。 “一切先按计划行事吧。”他轻描淡写的吩咐道。“随云那边,一旦有任何异动,都要先来报给我。你也不要想着把他杀了,好一劳永逸,若是因此影响了随云与我之间的父子关系,只是得不偿失罢了——更何况,死人岂不是比活人更加难以忘怀?” 原东园略显惆怅的说道:“这世上,到底只有死亡,才是永恒不变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2 23:56:01~2020-08-03 23: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和乌药 32瓶;清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云出岫穿着一身被雨打湿的衣裙, 抱着一捧盛开的月季,笑盈盈的回到客房,自然被候在房中的窈窈抓住更衣。他脱下长裙以后, 脚上漆黑的镣铐立刻落入了侍女的眼中, 惹得她惊叫一声:“少爷,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 还不是老原干的。”反正房间里只有窈窈在,云出岫懒洋洋的在椅子上坐下,随手从头上取了根银簪,在那镣铐上拨弄了一阵,只听咔的一声, 那镣铐已然解开,被他随手扔在一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我当年练轻功的时候, 师父就想这么对我, 被我闹得不得不放弃了,没想到今天让老原干成了,真是造化弄人啊——对了, 回去以后,你可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师兄。” 窈窈的嘴撅得老高, 不高兴极了:“少爷,他这么欺负你,你干嘛不跟主人告状啊?要是主人知道这件事, 还不知道多心疼你呢!” “那是。有必要说出来的时候。我自然会说啊。”云出岫不以为意, 告状,他可是专业的。“不过现在嘛,我更想知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 原随云这样的人,不说无利不起早,但总是有计划、有目的。他这次回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向他爹表明他是个断袖? 其实,这有什么好多说的呢,他心智之坚定、心性之冷酷,根本是常人所不及的,原东园要是真的想管他,首先要解决的根本不是分桃断袖这点小事,而是该拿捏住他的蝙蝠岛才是! 他暂时想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了,只是吩咐窈窈去叫些热水,自己想要洗个澡舒坦舒坦。窈窈伺候他多年,比谁都清楚他那浑身的毛病,伶俐的答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没一会儿,她指挥着两个下人抬了一木桶热水进房,自己手腕上则拎着一篮子花瓣,倒入水中,试了试水温,这才招呼云出岫道:“少爷,可以啦。” “嗯。”云出岫将寝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悠然坐进了水中,闭上了眼睛。“去给我温壶酒,再拿点水果过来吧,我洗完正好吃呢。” “是。”窈窈也不多说,径直出了房间,为他关上了门。云出岫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放松了许多,不禁喟叹一声,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搁在了自己伸展的手臂上。随后,他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 “嗯?”来的并不是窈窈,因为一个人总走不出几个人的步子。云出岫心说原东园就算想干掉他,也不至于在自己家动手吧,那原随云不同他生气才有鬼,难道不该是寻个借口打发他出去,再借刀杀人更符合常理吗? 甚至他连凶手都已经想好了,雄娘子一定很乐意接这笔单子。事后就算原随云想算账,也要顾忌水母阴姬的反应,会遇到许多波折,等他复完仇,这份感情大约也可以放下了。 不过,他刚才在原东园身上,并未感觉到杀意,相反还颇有几分欣赏之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谁叫他就是这么人见人爱呢,个人魅力实在是藏也藏不住啊——反而是站在门口的桥老,那杀气,云出岫毫不怀疑只要原东园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冲进来抹了自己的脖子。 只可惜,他不过就是原家人手中握着的一把刀罢了,纵使再锋利,没有主人的命令,他是不会动手的。 云出岫一时浮想联翩,暗自运转起了浑身内力,桶内原本灼热的水温一下子便降了下去。一只手搭上他湿漉漉的肩膀,紧接着传来的是一个娇软的声音:“公子,奴家来给您加点热水吧。” 云出岫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有四个女人站在木桶边,环肥燕瘦,各有特色,不过,倒都是些面容姣好的美人。他差点笑出声来,顿时明白这是什么把戏,不由坏心眼的说道:“好啊,好啊!不愧是无争山庄,侍女果然周到,我正觉得这水太冷了,你赶紧给我加水吧!” “还有你们。”他刚才既然点了最先同他说话、明显是几个人之中为首的少女,现在便把手摊在了另一个少女面前。“工具带来了吧,我的指甲长了,你们给我修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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