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啊!”云出岫好生委屈,跟她抱怨道。“这就跟我爹突然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一个爹一样,天啦,而且,那个爹还是老伯?!” 他就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 “这倒是。”水母阴姬的想法显然和他不在一条线上。“孙玉伯这个老不修,平日里装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想不到也有这样的过去,难怪他的妻子病逝以后,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另娶,由着旁人夸他情深义重。呵,倘若我是万鹏王,一定要将此事宣告得人尽皆知!” 云出岫的表情则是又一次变得古怪起来:他一直以为师父一生未娶是因为身上的伤势,难道……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吗?! 他的思绪完全被此事占据,根本注意不到其他,完全是被水母阴姬拉着跃入小溪,通过水底的密道穿过一处巨大的湖泊,众人跃出水面之后,才发现湖泊外面是一处幽静的山谷,谷中仅有一处孤零零的山寺,掩盖在青山绿水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破败之感。任谁也想不到,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神水宫入口,竟会是这样一间小小的寺庙。 听到动静,有两位白衣少女自寺庙里走出,朝着水母阴姬恭敬行了一礼,水母阴姬只是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解下云出岫身上湿透的披风,随手扔到一边,拉着他的手道:“你要是有事找我,自己回来,就去寺里找人,或是托人带信,也可以交给她们,我自然就知道了。” “嗯。”云出岫这才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道。“今年日子有些迟了,等明年八月,干妈你别待在神水宫了,咱们一起去钱塘江观潮吧!我,你,你背后那个一直瞪着我的女人(宫南燕冷哼一声),还有老原,咱们一起去。一江钱塘两湖酒,三分西子四分妖。五杯醉卧兰舟上,醒来身后六百桥。难道不比神水宫有意思?” “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也许是因为此时的心境已和之前大有不同,水母阴姬倒真的被他的话语勾起了几分兴趣。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世上声名远播之水,又何止钱塘一处?也许,她是应该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而不是守着此处无风无浪的湖泊,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毫无差别。 而直到被原随云拉上无争山庄的马车,云出岫还从窗子探出大半个身子,同她挥手道别:“干妈!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别为了一时之气,耽误了自己的时间,免得日后后悔啊!” 他此言一出,不仅水母阴姬重重咳嗽了两声,仍是觉得脸上颇为挂不住,其他神水宫弟子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往她身上多看一眼。 好半晌,直到马车走出老远,宫南燕才低眉顺眼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大师姐她……你也放她走了?” 水母阴姬有一瞬的恍惚——此前,在此山寺中镇守的,是她昔日最为器重的大弟子。但这任务,并非是对她的看重,而是惩罚,惩罚她将一个外来的男人带入神水宫中,而此人潜入闭关的阴姬的房中,试图将她刺杀。 于是,自己将她毒哑、毒聋、毒瞎,给她剃度,让她遁入空门,用一条锁链将她和她那毁了容貌、不能见人的情郎困在这所寺庙里,充当神水宫的看门人,直到前几日才能解脱。若非有如此惨烈的先例在前,其他弟子如何会对她毕恭毕敬,多年来从不敢轻视她制定的规矩,从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是啊,他们也走了。”前几天,她独自来到这里,亲手解开了那道束缚弟子半生的镣铐,目送着他们就此遁入了深山。那并肩远去的背影,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两个人,反而像是两头相互偎依的野兽。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大师姐会回来,神水宫内的密道,她远比你清楚,或许有一天,我会面对她的利剑也说不定。”话虽是这样说,水母阴姬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似乎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很是不错。“南燕,把这当做我的命令,好好记在心里吧,倘若有一天,你大师姐真的回来了,让其他人不必阻拦她,就让她来见我吧!到那个时候,我会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的。” “哼。”宫南燕冷哼一声,理所当然的回答。“她若是真的回来了,你或许就要先为我收尸了。”“胡说什么呢!”水母阴姬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我又不是不让你同她动手!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总是说这些可怕的话!” “是吗?”宫南燕看了她一眼。这冷若冰霜的白衣美人,忽然朝她轻轻勾起了嘴角:“所以,你其实也是舍不得我死的,是吗?” 水母阴姬被她直白的话语吓得,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好几声:“……别乱说话!”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宫南燕也不在意。自从经历了之前的那一番引发宫中内斗的误会,她似乎也比之前放开了许多,至少以前,她因顾忌水母阴姬的心事,不会在外人面前同她表现得太过亲昵,如今却是肆无忌惮,想说什么话张口就来,也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了。 反正,她连死都不怕,这世上又有什么,还能令她畏惧的呢? 另一边,马车之上,云出岫一边脱下被湖水沾湿的外衣,一边唏嘘不已的同原随云说话:“我和老伯还没那么熟,你说,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的?” 原随云低垂着眼睛,从座椅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新衣服递给他,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想来,你的凝雪功是你师父的成名绝技?你在石观音那里做了那么多事,被老伯听到风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还真不是,我师父是用剑的,师兄才是学的他的成名剑法,只不过我更适合凝雪功,师父才单独教的我。”云出岫一边说,一边穿上衣服,系腰带的时候却发现这衣服分明短了一截,低头一看,才察觉原随云递给他的,其实是一条杏色的长裙。 “我擦,老原,你几个意思……啊!”他一句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被原随云一把按倒在了马车的坐垫上,后者拿手背垫在他脑后,防止他磕着脑袋,另一只手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低低的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一些。 “明明是你骚扰我,还不准我叫啊!”云出岫怫然不悦。原随云望着他,却慢悠悠的抽回了垫在他脑后的左手,坐直了身体,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那是因为,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大哥,我觉得你这个态度,实在不像是想送我礼物……”云出岫忍不住这样说道,一边撑着手肘想要坐起身来——只听咔嚓两声轻响,一条精铁打造的镣铐已然被拷在了他的脚腕上,随着原随云手一松,那条漆黑的锁链便重重的垂落下去,差点把他也一并拉下座椅。 “老、老原,原少庄主,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要干嘛?!”云出岫吓得心脏差点从心口跳出来,赶紧抓住他的手求饶——苍天可鉴,他这两天和原随云相处得挺好的啊,而且对方此刻心情愉快,并不像在打坏主意,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温柔的笑意。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云出岫想不明白,但不得不说,望着原随云嘴角的微笑,他原本有些慌乱的心,忽然又镇定了下来,忍不住勾住他的手臂,抱怨着问道:“不是吧,你的礼物就是把我铐起来吗?正常人这种时候,吓都吓死了,是绝对不会再和你好了哦。” “我本来想用更直接一点的手段的。”原随云这样说道。他的语气这样轻柔,目光这样热切,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情人耳鬓厮磨间才有的亲昵神态,但他说出的话,却能让任何一个听到的人感觉毛骨悚然!“我想,不如就直接打断你的腿吧,这样,你就不会到处乱跑,一次又一次的扰乱我的计划了。反正,这对我来说很容易,不是吗?在那之后,你若是不想见人,我们也可以返回蝙蝠岛去,或者是……上次住过的那个庄子,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嗯?” 他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的抚摸着云出岫修长的小腿,似乎真的在思考,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一般。明明是这样可怕的举止,但那种认真的神态,反而为他轮廓优美的侧脸带上了一股说不清的奇特魅力。 “打住,打住,你原来一直在想这么可怕的事情吗?!”云出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到底为什么,一直以来,他明明知道对方很危险,还是对他很有好感呢? 唉,都怪老原长得好看,人又文雅,不仅武功好,还那么有才华,这谁抵得住啊? “大哥,打个商量,难道我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是残疾人吗?!”云出岫苦着脸,哀哀的说道。“我还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呢,就这么残了,也未免太不划算了吧!” 闻言,原随云的脸上,忽然又露出了平日里温柔又亲切的微笑:“——当然不。” “所以,你要乖乖听话,别想着自己把这个摘下来。”他终于松开手,温柔的说道:“等我们从无争山庄出来的那天,我自然会为你解开的。” 云出岫:“……” 云出岫:“……等等,我们这是要去无争山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文 案 回 收! 见家长过地图ing。 危 原爹 危(不是)。 感谢在2020-08-01 13:31:24~2020-08-01 22:4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晓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等云出岫打理好自己的妆容, 再次将自己伪装成一位温顺无害的娇软美人时,他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简而言之,在神水宫中, 自己为师父和老伯的往事震惊的时候, 原随云拆开了父亲原东园写来的信。信的内容和他预料之中完全一样,就是自家父亲说, 他已经从桥老处知道了原随云这些时日以来所做的一切,让爱子把那位弄出大动静的“云姑娘”带回无争山庄去做客,也好给他好好看看。 “而且,老伯也给我写了信,叫我们赶紧回无争山庄去, 看来,父亲已经写信同他诉过苦了。”原随云语调平静,并没有丝毫的慌张, 反倒是云出岫听了他的判断, 惊得差点跳起来,朝他不解的嚷嚷道:“你爹肯定知道我俩的事了,明摆着是要兴师问罪啊, 我们难道还要送上门去给他收拾吗?!” “不然呢?难道,你要和我私奔吗?”原随云对此十分不屑。“选择逃避是最可耻的事情, 既然遇到了问题,我们自然要将其解决掉。这是迟早的事,何必这么慌乱。” 他做每一件事, 都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会带来的后果, 自然也不会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想法。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或许是云出岫,但最了解原东园的,一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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