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到这对话,吃饭声闹得更大声,喝酒划拳像打群架,我坐在一群酒疯子里,感觉自己格格不入,热闹都是他们的,我只有一碗粥。 第二天上午,潘子告诉我,汪家已经携着秀秀进皇坟山了。我们带着装备,从山后绕着进去,准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去皇坟山途中,我坐在副驾驶,想象他们得知附近有国防训练基地时脸上的慌张和纠结,想了半会,还是想不出来,纠结可能有,但没有慌乱。 潘子问我,“小三爷,这事结束了有什么打算?” 我被他问住了,很久以前,我也这样问过闷油瓶,他只是默然,而我,也只是默然。但我不能不回答潘子,答案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我准备跟胖子、小哥一起开个民宿,就叫喜来眠,我当老板,胖子做大厨,小哥当收营员。” 潘子笑了笑,“开幕仪式记得请我,我也得体验下大老板剪彩的感觉。” 我看了看前面变窄的小道,快到皇坟山了,“一言为定。” 他们正在盘算怎么进墓地,地上散乱放着一些洛阳铲,看来勘探过位置,确定下脚地了。但国防基地就在附近,不能用炸药,徒手挖又没那么多人,计划一番,他们还是准备挖。黎簇应该在车里,我有些担心,怕他又出了什么事,比如摔个断手断脚之类的。 他们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过去,地面已经有了一个供一人宽的洞,秀秀被他们当做苦力带下去,她身上那件红裙子有些破,看来在北京逃命确实不怎么愉快。我等了几分钟,看到一辆越野车门打开,黎簇被绑着手脚从车上滚下来,摔到一块石头上,闷哼了声。 我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只是脑子有问题。我pi了声,黎簇听到了动静,朝我这里看来,他看起来十分震惊,同时像我那样,沉沉放松了。汪家人应该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他能坚持下来,很不容易。 我朝他打了串摩斯密码,在费洛蒙里,我教给他对应的码表,希望他现在能瞬间反应,明白我传递的信息。我等了两分钟,他应该读出来了,朝我点点头。 我以为他是猜到了我会埋伏在这里,特意下车跟我会面,我还夸了他几句,对我如此信任,又富有智慧。下一秒,我就明白了,黎簇还是那个黎簇。 黎簇嚷嚷叫了几声,“来个人啊,我要撒尿!我要撒尿!” 在洞口放风的一个小伙走过来,看了眼黎簇,把他扶起来,抱着他走到一边的大石头后面。我的视角看得不大清楚,过了半分钟,有水流哗哗的声音,明白小伙子是在帮黎簇放水,我幸灾乐祸暗笑几声。 第133章 133 收到短信,我让队伍往后退了些,军队上山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全副武装的部队,英姿飒爽,正气凛然。好一个抓盗墓贼的纵队。 土夫子耳朵灵,尤其在地下,上面的走动声格外明显,那个领头的老大察觉到了,率先出来,把黎簇弄上车,带了两个人直接从另一条小道开走了。 军人叔叔直接操着枪守在洞口,就像拔萝卜,冒出一个汪家,军人抓着衣领一提,手往嘴上一捂,汪家人就像萝卜一样被捆好丢到一旁,当然,秀秀出来的时候待遇大有不同,一个小伙把她扶出来,脸还有点红。 我看得好笑,还真的是对外纯情至极。 汪家人就像小鸡仔,朝天放几枪就怕了,但他们还是倔,硬咬着牙不说话。我蹲下去,拍拍一个小伙的脸,“为什么就不说话呢。” 果然,那个小伙子嘴巴动动,看来是准备发动唾沫攻击了,我一个闪身躲开,心里惊呼好枪法,这准头,可以跟坎肩比了,偏偏要当反动分子,可惜可惜了,走错路了。 这群人被送进附近的监狱,审讯、处理一类的事不负责我管了,无论有怎样的理由,他们的行为都算犯了政治罪。这里的墓,按理说,没有人有这个资格进去。如果他们知道这里埋的是谁,会不会犹豫半分?我想了想,还是否定了,汪家的信仰之坚定,只能能用变态来形容了。 我们带着秀秀回到长沙的住处,看她那身衣服破烂,我本想出去给她买些日常用品和衣物,没想到还是女人懂女人,文锦姨直接提出个旅行包,说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秀秀收拾一番出来,就跟小仙女一样,屋里的一群大老爷们哪见过这种形象气质俱佳的女孩子,纷纷看直了眼。 我端详她的神情,沉稳淡定,比记忆里又成熟了些,做当家人这几年,看来她经历了不少。 秀秀到我身边坐下,悄悄说,“吴邪哥哥,我把小花哥哥的印章扔下水道了,他知道了不会揍我吧。” 我听到这话,心里甚是悲痛,在瑞士银行存了那么多东西,放古代充国库能让皇帝老儿泪流满面三天,这下打水漂了。但解家现在的生意不是靠卖古董维系,他们延续了之前的古董交易链,慢慢转成了二手交易,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二手的,他们都负责,二叔长沙那边的房子买卖,常托解家帮忙。 我不禁想起那些去古潼京的九门当家,活着回来的只有几个,死的都是固执不进行商业性质改革的,看得出来,他们也无路可走了,才会用命去拼一个明天。不过,抛弃他们的不是九门,而是时代。 张日山在北京周璇,拖延到合适的时间,才让胖子秀秀和蓝袍把他们引到巴丹吉林。只有这样,那些潜伏在九门上层里的汪家人才会暴露,事关古潼京,他们不得不全体出动。上层肃清后,下面的人失去领头人,很容易对他们进行思想策反工作,尤其是汪家信仰彻底崩溃,他们只能接受被遗弃的命运。 我坐在北京朝阳的那套房子里,胖子果然有在好好打理,走之前什么样,我回来了还是什么样。屋里就我一个人,我买回来的阳春面就在面前,我慢慢把那碗面吃完,如果有机会,我更想吃闷油瓶做的,不知怎么回事,他的面条尤其有种风味,我甚至怀疑他趁我不注意,在里面掺了自己的长生血,这算不算瓶仔放血喂鹰。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并不乏味,我在屋子走了走,给闷油瓶买的衣服还在柜子里,那些我们慢慢置办的用品上,还残存着生活的痕迹。闷油瓶很自律,每天跑步锻炼,最开始想拽着我跟他一起,但我实在太懒,跟着跑了几次就放弃了,他倒也不逼迫,劝了两回便止住了,早上回来还会给我带早饭。我很感激他这种改变,像是一个孩子,慢慢学会了关心和体谅,这很难得,他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久了,为人处世总带着高居人上的俯瞰,心里的计划不允许任何人影响。我没想到到最后,我也能体验到他显露出来的温柔。 我吃完面,收拾着餐盒,看到饭桌边缘的痕迹,想起了一些趣事,笑了笑。 这是和谐社会,我给他送了把新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开过刃,所以不能出门练,他在屋里挥刀时难免砍到家具,最开始几次,他还会一脸愧疚地给我讲是不小心而为。我就劝他放宽心,直接劈了都没事,后来他果真把这话听进去了,把刀挥得呼呼响,我在书房听到这些动静,心里都颤了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练习手刃仇人。 我摸了摸椅背上的印记,这些东西倒一直不会改变,无论这里积了多少层的灰,只要有心人拂开时间的遮掩,一定能看到细节。 当晚,我得到消息,黎簇坐着专机,在高阳的陪同下,从阿穆尔州飞回北京。 我那时在小区小花园里抽烟,看一只泰迪挑衅另一只泰迪,汪汪声吵得耳朵疼,这种狗的脾气很怪,主人一旦放下它,它就安静得像个假狗。我看了看两个狗主人,他们也烦了,把小泰迪放到地上,两只狗面面相觑,颇为尴尬。小花园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楼上居民打孩子的怒吼,和新闻联播的声音,一切都结束了。 第134章 134 129 这几个月,我约见了很多人。 出于习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我把地点定在中国各个城市的茶馆,往靠窗包间一坐,点一壶碧螺春,桌上两只小杯,茶水冒出热气,我盯着那些缥缈散开的水雾,经常走神,对面听我谈话的人会叹口气,安抚我道,“放心,他一定回来的。” 但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经历过的那些失败,在最后的时刻不断强调着,如果这一次没有改变,那就是真的结局了。偶尔,我会把对自己无能,和向命运的不公产生的愤怒转嫁到这些听众身上,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自信,是不是基于长时间以来我表现出的全知,所以我口里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但即便心里想了再多的恶心蠢话,我也说不出口。 我只能笑一笑,说,“嗯,我知道的。” 高阳嗯了声,“你确实需要找个医生聊聊了。” 于是我去找那个解家医生,还是按照习惯坐在小茶室窗下,楼下是居民小巷,电线穿插两道墙,挂着各种颜色的衣服,路面盖着石板,有个穿黄色短袖的小男孩在跟爷爷踢足球。爷爷鼓励他说,“咱们学好了,踢世界杯去!” 我听到这话笑了笑,“还差个几十年吧。” 医生也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不过他没附和嘲讽,静坐着等待我的讲述。这是一种很温柔的咨询开端,病患刚踏入房间时,确实带着渴求治愈的想法,但长时间以来遭受的精神重创,会让他们面对自己的医生习惯性地摆出防御姿态。如果这时候你选择用提问的方式进行对谈,那么在患者眼里,你这是在强迫他做问卷调查,而不是帮助他。 胖子总形容我长得太像小白脸,我也吃过几次样貌的亏,所以后来会刻意反着用这些治疗方法,让进屋看到我的人下意识觉得,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人不好惹。 我喝了口茶,道,“我只是听别人的建议来找你说说话,我没什么问题。” 医生嗯了声,“之前把《苏菲的世界》重看了一遍,我觉得作者的设计很好玩,你要听听我的胡扯吗?” 我让他随便说,当做普通朋友聊天就可以,毕竟我不会给他昂贵的咨询费。医生所言,我不能记在这里,我觉得需要给你们留点悬疑,什么都说开,这本笔记就没那么好玩了。但我的内心确实安静了很多,我开始耐心等待,等待那个时间,等待最后的终点。 事情的发展总会出乎意料,在我放弃找朋友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开始陆陆续续找我对谈,话不多,内容大都是日常生活,或者讲述他们过去的经历。他们的故事同样精彩,平白被时间覆盖实在很可惜,所以我询问过当事人的意见,能否容我写下,或者出版,他们都同意了。这部分内容同2013年的游记放在一起,用来填补这本笔记残缺的空白,我写完空白便停笔。 后来我带上这本笔记,一个人重复曾经走过的路,以前奔着各大省会城市景点,这一回走的小县城,骑摩托,抢乡村班车,帮人割猪草当住宿费,夜里被蚊子叮满腿的泡,我晒黑了一些,看起来倒健康很多。
125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