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很顺利,我们爬到一半,开始下雪,这对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而言,无异于在死亡线上踩房子。我很头痛,尽力要求他们跟在我身边,但我确实不知道这座山的哪个位置有藏民留下的山洞,雪打在脸上很疼,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蓝袍出现了,他踩在雪上,就像在飞奔。恍惚间,我以为看到了闷油瓶。 我们跟着他到了一处山谷的聚落,住在那的人不多,两户,蓝袍告诉我,其中一户也是偶然到这里的藏民,后来定居在这了。 我知道他是康巴洛遗族,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询问这事,直到临走的那天,蓝袍把我拉到一边,让我留个电话给他,我问为什么,蓝袍说,“这就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我便明白了,又是终极留下的一个助手。 第128章 128 事宜准备完,在地下剩余期间里,我为确保没遗漏地图里不存在的机关暗门,跟王盟从遗迹边缘开始往中心绕圈走,当然不排除是因为我确实太无聊了,再在那间屋子待下去,身上要长菌了。而且出去后王盟要走,我没办法再用扣工资这种低级话头打趣他,按照现在我们俩在吴山居的地位,就是所有者和管理者的矛盾,当年签合同规定过,王盟的工资是底薪加提成,那几千块的底薪已经入不了他眼了。无可奈何,唯一的把柄也没了。 我跟王盟走了两三天,没想到会在一间库房门口见到黑瞎子,他躺在一堆生锈的钢筋条上,脑袋歪着,墨镜落在旁边的灰尘里,夹克落了一身灰,还带着伤。 我心里咯噔了下,以为他又死了。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只是饿晕了。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背包并不在身边,之前也没见发生过这种事,不,应该是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这间库房用来储存军备食物,罐头一类的保质期长达几十年,黑瞎子能找到这里,也是下足了功夫。 无奈,我们前段时间搬运快递物品,行动轨迹保持着重复的两点一线,因为那些人大都死在了古潼京的礼堂里,他们坐在会议椅上,坐姿端正,仿佛在等待宣告什么大消息。 如果我没有发现黑瞎子,他也会在暂时性昏睡结束后,好好的活下来。之前碰到他的地点不是这里,而是靠近遗迹中心的位置,不知道这次出了什么偏差,不过幸好,落地地点也很幸运。即便黑瞎子出不去,这些罐头和水,够他再活一百年了。 我跟王盟给黑瞎子喂了些葡萄糖水,过了三小时,他终于醒了,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徒弟,我梦见了臭豆腐。” 7月9号,我们仨钻出白沙,趁着天黑,去找黎簇一行人。我已经在蛇矿里留下了足量的信息,并安排好了顺序,黎簇到汪家读到这些,会明白怎么做。 梁湾在帐篷里睡觉,他们三个小伙子看到我以为是什么幽灵,直接当面跪下,我走过去,实在想笑,又得维持神秘高冷的大boos身份,只能抬抬手说众爱卿平身。说完心里狠狠恶寒了下。 黎簇蹭地站起来,直接瞪着我,大叫一声,“你没死啊!” 我拍了拍他的脑门,发现他长高了一些,“我死了你爹也没了。” 黎簇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能闷着甩了个白眼。 苏万笑得像鼻涕虫一样扭来扭去,我承认我确实一语双关了。 我跟他们坐了会儿,黎簇开始破口大骂我的歪主意,寄什么尸体,是拍恐怖片吗。 我诶了声,“你的想法果然跟我出奇的一致,你确定你不是我的儿?” 黎簇呸了两嘴,“我是好孩子,继承不了你的黑心黑肝。” 我叹道,“知道你对自己很失望,没关系,锻炼锻炼你也会变成我这样。” 我的时间不多,待会要离开这里前往墨脱了。不过我还是想给黎簇说一句话,我把他拉到一边,以前他告诉我,杨好跟他在古潼京闹崩过,我很理解,他们这一代的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只说一句,无论怎样,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黎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可能以为我在提醒他要规矩行事按计划走,他不耐烦道,“你真的好啰嗦啊!” 但他的语气也没有真的很不耐烦,看来还挺喜欢我啰嗦他,我想起秀秀的话,不由得怀疑黎簇不会有斯德哥尔摩吧,他这种家庭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挺容易被别人PUA的。不过愿意PUA他的,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我笑了笑,“过几天你会明白这句话的。” 临走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让他们仨把包里的炸弹全交出来。 黎簇又是用那种看精神病一样的眼神打量我,“你要直接炸他们老巢?” 我摇摇头,掂了掂手里这堆东西的重量,心里骇然。 给他们安排装备的是胖子,我走之前再三强调别弄杀伤力太强的,结果,炸药还成了必需品,两公斤C4在胖子眼里,可能只是面粉吧。 我把包里剩下的天心石粉全留给他们,应付九头蛇柏绰绰有余了。黎簇接过那一袋天心石粉时,脸上充满震惊,仿佛像下一秒我就要抛弃他一个人跑了,虽然我待会确实要离开这里。 我笑了笑,慎重道,“你需要在这里坚持三天,只要三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黎簇哦了声,闷闷地走到火堆旁。苏万和杨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只能搂着黎簇的肩膀拍了拍,一边盯着我看看,他俩对我的不满好像快到峰值了。 黑瞎子将跟随他们这一路,汪家不久后就会来,我不知道这下面会发生什么,我只期望,黎簇不要再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了。之前把他接出来后,针对他的腿做康复训练,他可不像我挑他背上的缝合线那样沉默,走两步哇哇叫得,那叫一个惨。 第129章 129 我跟王盟站在阿拉善右旗的驻队铁门口,安排的接送车辆正在不远处等着,坎肩在一辆路虎里望着这边。 附近大片范围都是戈壁和沙漠,夏风热浪一卷,黄沙滚滚,地平线上只看得到余波痕迹。莫名的,我觉得此时的画面有些萧条,像边塞诗里写的友人分别。 啊,朋友,你如今流放时间已满,祝你前途光明啊。 啊,朋友,你还要在这里遭罪,希望你放宽心坦然啊。 想想那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还有点喜感。 我看了看王盟,摸了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走吧。” 王盟拎起地上的背包,走的方向却不是安排给他那一辆,他拉开坎肩那辆车车门,钻了进去。 我愣了愣,有点想笑,但时间紧迫,我只能跑过去坐上那辆车。王盟别开头不看我,像跟朋友闹矛盾的小孩子。 坎肩发动汽车,“东家,走咯。” 外面的黄沙越来越远,不久后便是小草原,翠绿入眼时,我突然想到高适写的一句诗,如果我是个古人,面对好友分别,可能也会写这种内容。 不知边地别,只讶客衣单。 走的214国道,我们三人轮流开车,倒是不疲惫,这段路还没有汪家车队跟踪,最起码得进入西藏后,他们才会现身。这些年国家基建工程陆续交付使用,颁了个把公路修到最后一公里的政策,连巴乃的土路都变成了水泥路,胖子觉得白花花的没有美感,出钱把上思县到巴乃的路段改成了沥青路,道路两旁还种了些小花小草,牵着小红旗,还真有种农家乐的味道。 三天后的夜里,我做了个梦,认知里最后一块碎片终于填平了。 我梦见的是梁湾。 她一个人走在古潼京的通道里,情况有些糟糕,低烧,受伤。黑瞎子应该把食物储存地点告诉她了,按照人类的寿命,她最多能再活八十年,当然,如果她服过长生丹就另说了。那些她记在心里的地图将指引方向,她能在这里寻找她所求的答案,直到生命结束,或者彻底放弃。 我看到她在黑暗里摸索了两天,最后进一间屋子,那是一扇带着窗格的铁门,样式不像是古潼京里该有的,很奇怪,我确实不记得古潼京里有这样一间屋子,但是那门很眼熟。 我醒来想了很久,终于记起来了,那间屋子是格尔木疗养院地下室的铁门,霍玲就在那扇门里。 我苦笑一下,原来是这样。 坎肩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只能保持沉默。 我跟秀秀提起过霍玲,她表示对这个姑姑很感兴趣,自己的所作所为难免受到她的影响,霍老太一直没撤走霍玲那间卧房,秀秀闲暇时会进屋看看,常在书里找到姑姑留下的批注,这种抚摸书页跟一个故人见面的感觉,很微妙。 秀秀说,“姑姑从来没穿过漂亮衣服。” 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穿过,还挺漂亮的。 五天后,我们进入西藏,刚开上路,身后就来了一群越野,带着丝迫不及待的感觉。这会由王盟开车,他的技术长进不少,我在车里坐着,感觉像坐着过山车跟鬼跑马拉松。好几次,我想让他减减速,他只甩个冷眼给我,“不想死就闭嘴。” 我默然,他真的像极了二叔。 绕到另一个方向的盘山公路,我们按计划那样,开到高处把越野冲下去,用降落伞跳车了。我在空中看着那辆栽到山谷里的新车,有些心疼。 步行进墨脱县城后,我让他们回去,坎肩跟王盟满脸的震惊,两个都盯着我,不走也不说话。 我看了看表,再不处理好,他们就追上来了。 我叹了口气,“信我。” 说完我就沿着小道往喇嘛庙走去,他们没跟来,我也希望这条路是我一个人走。 我换了藏袍,在喇嘛庙待了两天,来了些游客,但都不是我期望看到的那个人。 直到第三天,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终于出现了,她装作不认识我,走到喇嘛身边要求住下。那时我就在火盆旁边揣手蹲着,看起来不像个小喇嘛,倒跟流氓一样。 关于她的记忆只有这一段,但印象深刻,每次抹我脖子的都是她,但无论如何,她确实手下留情了。这很难形容,杀人讲究不留根,但她的所作所为,好像是把我的命运交给老天爷决定。正常人被抹了半脖子,从悬崖摔下去,不死也要重伤残疾了,没有人会莫名其妙跑到那种地方待着,除了我。 这种刀下留人的柔软,不太像一个汪家冷血战士该有的。这是最后一次,所以我打算跟她聊聊。 这一回,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下跟他们聊聊。 第130章 130 我跟她面对面坐着,看到她的坐姿,我瞬间明白了她是谁,我确实见过她,也许她一直跟在我身边,精湛的伪装技术使她跟周围人完美融合在一起,连闷油瓶都不能察觉。能装成普通人才是最难的,她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我之所以感到眼熟,是因为当年在格尔木疗养院,我在医院广场门口,见到过一对年轻夫妇,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提醒我,闷油瓶可能会犹豫,最后决定离开格尔木跑去广西,开始他一个人的寻找记忆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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