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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省爬过来努努嘴，问小哥去哪了。 吴邪指指前面，“探路呢，没啥问题，咱们直接跟。” 吴三省脸皮耷拉下去，“还说守人呢，守个空。” 吴邪无力笑笑。 闷油瓶确实是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会。 队伍一开始还有说有笑，随着时间推移，这通道像是没有尽头，只有偶尔变化的蓄水池。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无变化里，众人慢慢沉默了，偶尔冒出一两句撞着膝盖的骂疼。 吴邪跟胖子一前一后，为了打发时间偶尔说几句闲话。过了两个小时，吴邪掌心的绷带都被磨破了，他叫住胖子重新包扎，侧身让队伍先过去。跟在最后的黑瞎子和解雨臣也停下来，没得看，只能盯着吴邪的手掌心。 黑瞎子摸摸下巴，“你这伤看来是伤上加伤啊。” 吴邪望着头顶垂下的菌丝，并不怎么在意，“运气不好。” 解雨臣不喜欢他这种不自爱的做法，看了会便移开眼，爬到前面等着他们。 包扎完，吴邪让黑瞎子和解雨臣追着三叔去，这一调整，他排在了最后。 他回望了眼来时路，身后的黑暗里仿佛搅动着什么生物，紧紧跟在后面，不靠近，也不离开。 第14章 14 吴邪跟上队伍时，吴三省已经和众人在通道里扎好营，砍了藤蔓取暖，点起两三堆火，小锅慢吞吞煮着罐头。 吴邪胡乱吃了点东西，便招架不住困倦，靠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他已经三天没睡个好觉了。 这场睡得极不踏实，他老感觉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想着是队伍里的人在商量事，他没多想，但也没敢睡熟，朦朦胧胧提防着，手也摸到靴子里，那里绑着他保命用的小刀。 又过半小时，一双手摸上他的身体，带着丝丝凉意，像从很深很深的地下钻出来的幽灵。吴邪骤然睁开眼，刀也握上手。这一看，才发现是张起灵。 吴邪呼出口气，把刀别回去，耷着眼皮看他在干嘛。 张起灵没料到吴邪会醒过来，手掌停在他脖子上，没了动作。 吴邪嗯了声，让他继续。 张起灵凑近他耳边，说了点话，吴邪听得不大清楚，只是嗯嗯含混点头。看到张起灵的脸那刻，他全部的警惕和思想暗处的惊恐全都泄下，像饱满的气球，被针一刺激，等待塑胶的只有永无尽头的干瘪。 张起灵的手又开始动作，手掌带着冰凉的淤泥，把他露在外的脖子仔细抹了个遍。那双手抹完脖子并未离开，手指绕到后颈，按准穴道轻轻揉搓起来。吴邪舒服地哼了两声，意识顺着那股轻柔的力道，往更深处下沉。 吴邪对这股力道并不陌生，在这千年的重复里，他疲倦时，总有这样一双手轻轻敷上后颈，帮他疏解倦意和疼痛。这是张起灵不可多得外漏的温柔。 他记得有一次二人下斗，胖子远在广西，守着云彩的爹。斗不算凶险，问题在于找不到出去的路，墓室不大，背包里装着此行收获，后来为了节省物资，他们把火折子都灭了，他却并不觉得惊恐。隔着封闭的墓墙，偶尔有一两声动静，兴许是地鼠打洞。 黑暗里，他和闷油瓶靠着睡在一起。慢慢的，他心里开始懊悔，这种感受的出发点不是自己，而是闷油瓶，他开始反省自己这一次的所作所为，下斗前他放弃了王盟的建议，选择轻装出行，真不知道是对自己自信，还是对闷油瓶自信。或者是长期以来的重开信息差，让他有些盲目相信老天的馈赠。 他背对闷油瓶啃着手指，焦虑的情绪慢慢滚上来，像极了还未开始重开的那十年，他藏在地下室里，一边写着本不熟练的计划演算，一边沉溺于费洛蒙带来的重逢，每当幻觉消失，他都会唾弃自己的懦弱，懊恼又浪费了时间。 时隔多年，这种焦躁又找上他。想到深处，他开始流泪，无声无息的液体从眼眶漫出时还是滚烫的，很快变得冰凉，顺着脸颊滑进鬓角，湿漉漉的，一定沾了不少泥。 混混沉沉中，他开始发抖，压抑着喉咙里低沉的嘶吼。 费洛蒙的幻觉从未离开他，只是像条真正冰冷的蛇，潜伏在意识深处伺机而动，等待宿主虚弱。他的精神状况不算好，如果离开了某些支柱，大脑为了自救，会演变出某种偏执的幻想病症，思绪飘忽不定，嘴里也开始胡乱念词句。 张起灵的手指就在这时候敷上他的后颈。他抗拒了几下，发现对方并不打算捏晕自己，便放松下来，带着期待的感觉观望他接下来的行动。 有些可耻，但他确实期待着。 那双手精准地找到了穴位，轻轻按着，神经上的感受传到四肢，吴邪不由长舒口气，情不自禁朝他靠过去。 张起灵并没推开他，他轻轻揽过来，在黑暗里，贴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吴邪没听清，他在安逸中慢慢睡去，想着等出去了，再问他吧。 可是他一次都没问出口。 吴邪睁开眼，看到面前半蹲着正在收拾行李的人，掏出烟点了根。 这一次，他还是不能问出口。 张起灵察觉到眼神，疑惑看过来。 吴邪笑着摇摇头，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他扭到胖子那去，准备跟他扯扯闲话。 第15章 15 方才张起灵脏兮兮地拎着几袋淤泥突然出现，吓得众人以为看到了粽子，问才知道，前面的蓄水池有蛇群，还有一条正在蜕皮的巨蟒，他发现后就匆匆往回赶，有这些泥，如果不惊动大蛇，安全通过应该没问题。 胖子问这泥是什么泥？ 张起灵望着他没说话，开始往自己身上涂泥巴。 吴邪打了个哈欠，“你看看通道的墙壁裂缝，仔细看。” 张起灵涂完了能涂到的地方，但仿佛因缩了点骨，手不够长，摸不到后背那截，便示意吴邪过来帮他。 胖子刨开菌丝和藤蔓，用小刀剐蹭两下，才发现通道布满了小裂口，裂口隐隐向外渗水，“是这些泥吗？” 胖子继续扯开障碍物，终于给他找到一道大裂缝，能容人探进半个头。胖子打手电观摩一番，没什么生物，只是两侧有很多椭圆，颜色比其他地方都深，而且干巴巴的，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胖子让一个伙计扯着自己肩膀，咬着手电钻进去看了眼，其中一个椭圆透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脸，他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人脸，“这咋回事？” 吴邪帮张起灵涂着后背，“这些泥茧里全是尸体，曲肢葬，就地掩埋的典范。” 胖子缩回头，“活着帮人卖命，死了还卖尸体，这买卖亏大发了。” 吴三省背上包，在前面招呼了一声，跟着黑瞎子带头慢慢深入黑暗中了。这回，张起灵断后。 吴邪排在他前面，手掌擦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不知道啥时又得擦破，但也不能因为这点事便与队伍相隔太远，况且闷油瓶还被自己堵在后边。 张起灵扯了扯他的裤脚，问，“你的伤？” 吴邪摇摇头，突然意识到他看不到自己的脑袋，便补充道，“没事，没大碍了。” 这伤若是害在别处到无所谓，最怕的就是手掌脚掌，人行动依靠的四个面虽然厚实，但一旦有破口，同时也会更脆弱。 因了张起灵的话，吴三省有意加快进度，不到一小时，队伍到了第六蓄水池。这才发现其面积之广，为了支撑足有半足球场大的空间，设计者在水池中央放置了一根三人合抱大小的石柱。依据前面几个蓄水池的样式，这里应该也有井道，但菌丝藤蔓爬满了墙，将原本显露的洞口挡得严严实实，一时间看起来这倒像处密室。 往五米多高的头顶看去，石柱上仿佛盘着什么巨物，轻轻蹭着石柱上的枯藤，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应当就是张起灵说的巨蟒。不过他眼力当真是好，这么高也看得清。 吴三省把拖把叫出来，吩咐他看好伙计，千万别惊慌，又给大家伙分配了任务，一人负责几米墙，众人纷纷忙碌起来，也不敢把洞完全挑开，有些井道里全是蛇，期间有两个伙计被惊吓得腿软，吴三省干脆让他们就地歇息。 吴邪想了想，嘱咐道，“既然小哥之前来过，那么这里肯定也有标记，大家看看井口边有没有一串刀刻的字符。” 不多时，拖把的一个手下找到了那条有标记的井道。 张起灵看了看英文符号，说没错是这条。 众人纷纷挤进去，吴邪跟张起灵垫在最后，用淤泥和藤蔓将洞口封住，这才跟上队伍。 井道并不干燥，一路都是稀泥，还有蛇爬过留下的弯曲凹陷。 这条井道到头骤然截断，下面是一片更空旷的天然岩洞，仿佛这条井道只是水流偶然冲击形成的水渠。黑瞎子套着安全绳滑下去，扫了圈周围，才让大伙跟下来。 吴邪并跟着急下去，他扯了好几根墙上的藤蔓捆在一起，堪堪堵着洞口，张起灵用一路收集来的淤泥堵住孔隙，见堵得差不多了，二人这才跳下来，跟吴三省汇合。一路上，他们二人设置了好几道这样的障碍物，其他人远远在前边，并不知道后面的动作。 一个伙计笑道，“小三爷这是怕了？” 吴邪摇摇头，“这些蛇喜欢夜间行动，到了白天，地面的蛇会全部到地下来。一路的弯曲凹陷，也是蛇群经过留下的。” 伙计挠挠头，夸一句小三爷好细心。可骄傲的却是吴三省，他嘴角的笑就一直没下去，跟拖把黑瞎子搭腔，嘴里念着不愧是吴家单传。 吴邪翻了个白眼，“叔凭侄贵。” 第16章 16 沿着岩洞走了十多分钟，才发现岩洞四壁分布着很多井道，但高度都不怎么高，伙计们照着吴邪的法子，把能堵的洞口都堵了，岩洞走到头，又是一道只有半人高的水渠，好在没人撒尿，没啥味儿，这里的环境突然干燥起来，但待在洞里，隐约能听到四周岩石里水流的声音。哄哄的低声，在好比歌剧院的扩音结构下，也变得闹腾。 黑瞎子指了指水渠，“小三爷上？” 吴邪睨了他一眼，“我要跟着小哥。” 张起灵不是个喜欢磨叽的人，他缩了缩骨，钻进水渠中。吴邪跟在他身后，不到三分钟就碰到尽头，手电筒的光突然打进眼里，让他反射性地眯了眯眼。张起灵正蹲在洞口盯着，见他出现，双手抓着肩膀往上一提，他整个人就滑出来了。张起灵像拎着衬衫那样抖了抖，吴邪身上的碎枯藤和菌丝哗哗落了一地。 吴邪笑着帮张起灵拍掉肩上的碎末，“小哥晾衣服的技术一定很好。” 胖子露出半张脸，笑嘻嘻地来了句，“贤妻良母。” 吴邪伸出去帮忙的手停了下来，抱手冷冷盯着胖子在洞口扭动。 胖子哀怨一笑，“负心汉你不管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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