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的黑毛蛇经过训练,平时不会活动,只有听到特殊的声音,或者宿主死亡,它们才会操纵这副身体。 视频没有加速,实打实的五个小时。刘夹克和白蛇好几次想按暂停缓一缓,我都给制止了,不能浪费时间。这段视频的最后,只差一个部位:脑子。 林其中笑道,“我不会改造他的大脑,因为他必须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心里写下一个数字,还有九天。 视频结束,我换上监控器的U盘,白蛇让暂停一会儿,“老半天肚子饿了,我去买个盒饭,咱着急也没用。” 白蛇走后,刘夹克从兜里掏出几张打印纸,“车往陕西方向去了,已经申请逮捕令追了,目前还没消息。” 纸上是街道监控器的视频截图,两个男人在车门旁聊天,两个人我都认识,一个是林其中,而另一个,是汪岑。 刘夹克看了看我,指着他们的脸问,“你都认识?” 我点头,“确实是仇家。” 刘夹克笑了笑,“你们这些人还真有意思。” 我苦笑道,“确实有意思。” 白蛇买了三个盒饭,我们边吃边盯监控录像,刘夹克放之前提醒道,“我几句话就能给你们说清楚,不需要加速吗?” 我让他原速放,“细节不能放过。” 这几段录像如同刘夹克所说,内容很简单,综合起来能拼出一个犯罪故事的开端。 早上十点,林其中和汪岑拎着棒球棍走进吴山居,那会儿有两个客人看货,王盟察觉到了异常,让客人先走,他转身从收银台里拔枪塞到后腰里。 林其中问吴老板在不在? 王盟说他不在,早就死了。 白蛇看了我一眼,“你这老板当得不称职啊。” 汪岑没废话,走过去扯王盟的胳膊,想直接把人带走。王盟掏枪瞄准汪岑,但汪岑察觉出了他的动作,扭身躲过去了,子弹路径歪向大门,经过林其中的耳朵,擦过木门。 旁边听到枪声的几个店老板跑过来看怎么回事,这阵仗他们也没见过,只当是普通结仇,纷纷过来劝说拉架。王盟趁机会给我拨来电话,话还没说几句,汪岑一巴掌挥掉手机,揪住王盟的胳膊往后拧,另一只手掐着下巴让他发不出声,直接拖到门口,钻进开来的五菱宏光。 其他几段录像则是各个路口的片段,大致方向是陕西。 刘夹克看了看手机微信,对我说,“车找到了,停在107国道西安段的一个仓库门口,他们撬开卷帘门,发现里面正好是给王盟手术的地方,但没有一个人。” 汪家西安共设三处接头点,王盟做完手术,需要器械辅助治疗,配备医疗设施的仅李家岩村一家。那是一家以自然养生为噱头的高级美容养生会所,客户实行会员推荐制,非会员严禁入内。 我叹道,“咱们得去趟西安。” 白蛇问,“现在出发?” 我看了看外面彻底黑下来的天,阴沉沉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闷,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明早6点吧,我得跟三叔联系找帮手。” 刘夹克打了个哈欠,“那明天在你这儿碰头?” 我朝他摆摆手,“行,我给你打电话。” 送走刘夹克,我立刻跟三叔联系。他已经睡下了,被电话叫醒,语气不咋好听,我深感没有可驱使的手下的痛苦。 “三叔,王盟被汪家人逮走了,需要你派点人配合。” 三叔一点都不意外,“又被抓走了?” 我有些无奈,看来王盟面对的事儿还真不少,吴山居没有打手,还真辛苦他苦撑了。 我道,“汪家把他搞成黑飞子了,我得去西安看看咋回事儿,麻烦三叔安排些武器和人手,我待会就出发了。” 三叔应下,我听到了文锦姨的声音,好像在问危不危险。三叔的声音小了很多,“放心,吴邪命比我都硬,搞不死的。” 三叔道,“行,二十分钟后出发,我派伙计去吴山居接你。” 白蛇听完,问我不是说好了明早走吗,怎么这么快改主意了。 我道,“别忘了我们干的是违法的事,条子信不过。报警只是走个流程,王盟放了枪,周围有目击者,盲目把这事按下去,只会起反作用,上头的人也不好处理。” 白蛇感叹道,“够谨慎。” 匆忙从北京飞回杭州,我现在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好在吴山居日用品齐全,之前储备的各类物资充足,我买了好几只保险箱用来放这些东西。照着下地的要求装好包,我从保险柜里取出两把□□和两盒子弹,给了白蛇一把。 白蛇摩挲着枪身,“这是部队用的吧?怎么搞到手的,道上人可不敢乱卖这种货。” 我把内裤塞进背包内层,“吴山居的特殊渠道。” 白蛇笑了声,“你们吴山居的名头比三爷还好使啊。” 背上背包,我抓起手机,按了二楼客厅的灯,眼前瞬间一片黑,眼睛失去作用后,听觉会变得格外灵敏,楼下传来一阵阵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我拍了拍白蛇的肩,“走吧。” 下了楼,没想到刘夹克正靠着门框,一脸怪异的笑,看到我下来,伸手打了个招呼,“吴老板,早上好。” 白蛇嘁了声,小声道,“条子果然奸诈。” 我笑了笑,走过去跟三叔派来的伙计交涉,一边看了看刘夹克,“怎么,送死的事儿这么积极?” 刘夹克站直身体,笑道,“哪能让吴老板一个人上路,上头叮嘱我得陪你送死。” 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办法当着刘夹克的面打电话核实,不过这很像他们会干的事,高阳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被派到我身边。 三叔派了三辆越野和九个伙计,里面有几张脸我见过,都是常陪三叔出入危险的心腹,练民间武术,招招不按规矩打,只求致命。越野经过改装,装着军用防弹玻璃,这还是我去上面申请来的正规货。 其中一个瘦高的伙计走过来,“小三爷,都准备好了,西安那边的接头人正等着。” 我记得他叫皮包,耳朵很好使,“皮包,做得不错。” 皮包笑了笑,“小三爷这句可折煞了。” 我看向刘夹克,还没等我发问,他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晃了晃,“不劳驾小三爷了,自费出行。” 三辆越野的车灯挨个打亮,照出角落停着的丰田花冠,骚包的亮红色。 白蛇走到越野旁边,目送刘夹克坐进丰田花冠,大声道,“刘警官好品味,可以当妇女主任了。” 丰田花冠的车灯闪了两下,以示回应。 从杭州往西安的途中,我,白蛇,皮包,轮流开车。一开始刘夹克还强撑着开了六个小时,后来实在挨不下去,在休息区过来找我,让我给他分两个伙计。 刘夹克苦着脸道,“一个人的路过于黑暗,我需要同伴。” 皮包笑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一开始就想到这会儿的事,也不用白白吃苦头了。” 刘夹克哂笑两声,“也没想到你们真连夜开,都不歇一歇。” 白蛇喝了两口冰镇可乐,被冰得打了个哆嗦,抖着牙讲,“现在不就在歇息吗?” 刘夹克扯扯嘴角,跟着皮包过去挑伙计。 我坐在公厕外的石阶上,对面是平坦的高速公路,路是黑的,休息区的灯是亮的,能看出来对面的山不停冒出水雾,带着凉意跟风吹过来,虽然是夏天,但是在这种深山里,夜晚都是冷嗖嗖的。 凛冽。 我突然想到这个词语。 白蛇给我递了只烟,兰州。 烟的温度驱散了很多寒意,可我还是打了几个哆嗦,抖着手缩回车里,放下车窗继续抽。 到西安时,正好是下午一点。三叔经常来陕西甘肃夹喇嘛,为下斗方便,在各个市都有接头人,西安作为重灾区,安排的人员尤其多。这次接头的人自称蓝客,解释说上学那会儿自学过黑客知识,上机课时黑进学校的成绩系统,把年级前十的成绩改成了零分。他特别自豪,在论坛上发帖,称自己做活雷锋打到了僵尸教育,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抓了,因为学校有监控录像。事情闹得有些大,蓝客的爹妈死得早,没人管得住,他干脆辍学,企图成立一个硬软公司,后来也只当了普通工人,美称蓝领,就此改名为蓝客。 蓝客带我们住进位于李家岩村的一套别墅,伙计们纷纷进屋时,他凑近我小声道,“按照您的吩咐,昨晚刚租下的。” 我点头道,“很不错,银行卡号和费用微信发我,我转给你。” 蓝客诶了声,“放心,三爷早给了,钱富裕得很。我还请了两个厨子,饭菜都准备好了。” 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羊肉香,饭桌上摆着一盆完完整整的烤全羊,白蛇已经迫不及待动手了。 我看了看别墅内部配套设施,深觉无力,这不像是来救人的,反而像是来旅游的。我打开微信,想跟三叔提提意见,他像是早就掌握了行踪,我刚打好几个字,还没按下发送键,三叔那边闪了条语音过来。 我走到露台外,被一阵风吹了满脸。今天天气不错,太阳顶大,但是六月中旬还不热,凉意始终在。我搓了搓胳膊上被凉风激出的鸡皮疙瘩,把手机音量调到合适的大小,按下三叔的语音条。 “大侄子,王盟跟你再久,也只是个伙计,你该做的还有很多,别被一些不重要的事分神了。” 我叹了口气,回了条语音,“我知道的,再看看吧。他变成黑飞子,这一枪也得我来打。” 三叔那边很久没有回应,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回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我按灭手机屏幕,靠着护栏想抽根烟解乏,刚点上烟,露台的帘子动了动,刘夹克端着两杯啤酒走过来,“抱歉,不小心听到了一些。” 我把他递给我的那杯放到木桩上,只顾着猛抽手里的烟,“没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刘夹克喝了口啤酒,一股淡淡的气味从旁边溢过来,“刚才听到你三叔的话,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个同事。” 我哦了声,“怎么?你没救他?” 刘夹克道,“不能救。这是局里的安排,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前几天我还梦到他,他不怪我,只是在梦里用那双被汽车碾爆的眼珠子盯着我,也不说话。” 我有些好奇,“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救他吗?” 刘夹克苦笑一下,“我没有选择,无论有多少次机会,我只能看着他死。而你不同吧,你有这么多帮手,别给自己留遗憾。” 我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他做完那个手术后,没得救。” 刘夹克笑了笑,“头不是还好好的吗,人没变就行了。” 我不太赞同他的想法,成为黑飞子痛不欲生,身体做什么事,完全不是本人能控制的,“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一刀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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