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这个地方他的确来过,和Kinn一起来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餐馆。 “啪”地一声,酒馆忽然全部亮了起来,还有彩条落到Porsche的头上,把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原先的阴影里坐了不少人。 Porchay,Jom,Tem,玉姐,还有很久之前,曾经是他的同事的警察们。 在哄闹声中,Kinn笑着拥抱了Porsche,在他的手心放了一串钥匙,“为什么我有这里的钥匙?因为,那辆水上摩托,和这间酒馆,曾经是我的。” “现在都是你的了。” 这段时间,Kinn想了很多。 这世界上并不存在只有两个人生活的世界,Kinn也不是小孩了,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不可能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不顾。Porsche所看见的、感受到的他们两个的人世界,不过都是Kinn的苦心经营。费尽心思屏蔽了所有人,只留下他一个,只让Porsche看到了他一个。 这些天Kinn睡得很少,晚上工作,白天去看Porsche。其实看Porsche并不全是因为追求,而是那是他仅能得到的安慰了。 近日里家族何止是不太平,简直恨不能把脸皮都撕破了。Kinn刚登上明面,各处的对手都觉得Korn老了不中用了,居然推了这么一只崽子上台。实权和实名在黑道里向来是两个概念,谁掌权的他们不大爱管,但是谁名字上挂着老大的衔,那谁就是众矢之的。 前天Tankul出门差点被车恶意撞了,现在Arm和Pol领了Kinn的命,几乎是全天候不离身地跟着Tankul。Chan最近也警惕起来,除非必要基本不离开Korn。而Pete最近的状态迟迟不对,转瞬间,偌大一个家族的二少爷身边竟然无人可用。 至于Big和Ken不在身边,是因为家族内部也不太平。本来Kinn能够处理这些的,毕竟新家长上任,该发生的他心里早有预案,真正让他分身乏术的其实是来自内部的压力。 顶替麦叔的新人是Korn绕过他直接任命的,私底下动了不少手脚,Kinn光是盯着他就头痛欲裂,还得把Big放过去时刻盯着。然而最让他无法细想的是,根据Big的反馈,这人虽然手脚多,但很听话,至少是听……Korn的话。 分家那边最近倒是没听到Vegas的消息,Kinn估计和Pete脱不了干系,毕竟Pete跟他们很久了,信息素的变化根本瞒不过。如果Kinn和Tankul不帮Pete瞒,不出三分钟Korn就能得到这个消息。但是Vegas没有动静,Gun却一反常态的强硬,不得已,Kinn只好又把Ken匀过去。 腹背受敌,而偏偏Kinn最猜不透的是他的父亲。在扮演了七年的和蔼父亲之后,一夜之间,Kinn又像是回到七年前。他猜Korn是知道了,他猜Korn一定是知道的。甚至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Kinn会忍不住望着那栋小别墅怀疑,是Korn吗?是因为Korn吗?所以当年Porsche才会离他而去? 但那并没有道理,因为Porsche从来没见过Korn,重逢后才是第一次相见,这点Kinn很确信。 于是又陷入了胶着,像一个愈陷愈深的陷阱,像逃不开的怪圈。在又一次逃出暗杀后,Kinn疲惫地开车到Porsche的家门口,天才蒙蒙亮,今天预订的鳕鱼应该还在从港口来的路上。 他望着Porsche的窗,很少见地抽了一支烟。 他想,如果他再次跟Porsche在一起了,那有有什么用呢?Porsche跟着他,既不会快乐,也不会自由,此后必定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之中。而Kinn并不能保证,他一定能照顾Porsche周全。 记忆中那双豹子一样的眼睛,充满自由与桀骜的野性,亮得像是王座上的星星,被他捉下来藏在怀里,终究蒙了尘。Kinn太想要逃跑了,他太喜欢Porsche的自由,可他只是一株龙舌兰,不会飞也长不了腿。只能竭尽全力汲取沙漠中的水分与养料,像个吃相丑陋的乞丐,痴痴地望着那只凤凰,带着生焰火的尾羽飞向远方,对他来说像是一刹那的流星。 他太想有人能来拯救自己了,他以为Porsche能救他出去,但这世界上,本就不会有谁生下便注定要拯救谁,这是他早该在七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清晨的湿气很重,烟过肺,却吐不出什么雾。 Kinn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他咬着牙,一口口抽着烟,仿佛那是他残存无几的寿命。是他的爱意,正是他的爱将Porsche带入了一个又一个困境,逼他面临难题,逼他被困在原地。 继续留下来,只会让场面更难看,会让Korn找到他。潜意识里,Kinn其实明白,Porsche留下来,只会变成第二个Nomi,温热的血至今还有残留在脸上的触觉。他觉得这样是对Porsche好,给他一个优渥的价格,让Porchay衣食无忧,让Porsche也从牢中解脱,但他本身也就成了第二座牢。 想要他自由,就只有离开。 烟在手中抖得不成样子,Kinn捂住眼睛,凶狠又无声地把头撞在方向盘里。太难看了,太爱了,所以太难看了,连哭相都很像街边那条染病的狗。 黑道说他是狼王,说他有着一双傲慢的眼睛。只有Kinn自己知道,他只是一条染病的狗,从出生起就患有顽疾,在七年前被抛弃时加剧,于是终身无法治愈。 但就算自己离开也不行,Porsche又会陷入先前的境地。虽然赌徒叔叔已经不再纠缠他,但是Porsche终究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没有捏在手里实打实的钱,稍一经变故就没有抵抗风险的能力。 Kinn就是在那个时候想起,他的确有着独属于自己的、跟家族完全无关的财产。 ——他们第一次约会的餐馆。 那时候是Kinn刚恢复的时候,Korn让他自己出去做生意。Kinn投了几个美术馆,恰巧那时候赶上浪潮,赚了些钱,具体数目有多少是连Korn都不知道的。 某一天晚上,Kinn自己买了一辆水上摩托,沿着海一直开,想等到没有油的时候就这样消失在海面。但油最终没有耗尽,他看到了那个码头,看到了那家餐馆。鬼使神差的,Kinn走进去吃了顿饭,一个人。 这次人很少,老板就坐在他身旁跟他聊天。通过聊天Kinn才知道,这家店就快要倒闭了,虽然网红带来了人气,但终究只是一时,有了新的网红店,就过气了。还占着这么大面积的地,再加上庞大的开销,马上就快要担负不起了。 Kinn吃完饭,买下了那家店。 买下来干什么呢?Kinn也不知道,他并不想开餐馆,也不想让Korn知道,他只是坐在那里一整夜,忽然想起Porsche曾经说过他想要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酒馆。 他也知道Porsche不会再回来了,但他还是拼了命地翻修了餐馆,改造成一家酒馆。在改造完成的那天,Kinn并没有来。恨永远比爱更长久,他是那么地恨着Porsche,恨到不愿意再重温任何相关的细节。 但他也并没有转卖或拆掉,只是搁置了。 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恍恍惚惚间,Kinn又想起这一茬。你说命运多神奇,一切都仿佛注定,七年前准备好的礼物,在七年后又偿还。或者说,这本来就该是Porsche的,只是暂时在Kinn手里放了些日子,而今,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有了酒馆,随便Porsche转卖或者经营,从此之后,这就是他的底气。他再不用为了金钱委曲求全,再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不用三班倒,不用累垮自己的身体。 所以精心策划最后的告别,所以疼痛又喜悦,所以很舍不得,但是准备放手。 Kinn擦干眼泪,走出车门,他又是黑帮的少爷,鳕鱼正好送到,Kinn轻轻按响Porsche家的门铃。 家中有了些动静,片刻后,Porsche打着哈欠,拖拉着向他走来,但并没有看他。Kinn微笑着,把鳕鱼递给他。 这就是Kinn最后所能做的一切了,用这无用的爱,最后变一阵风送他振翅飞翔。 他忍住吻他额发的欲望,笑着抱住Porsche,递给他一串钥匙,“为什么我有这里的钥匙?因为,那辆水上摩托,和这间酒馆,曾经是我的。” 再见,Porsche。 “现在都是你的了。” 你终于自由了。 Porsche接住那串钥匙,奇异的感到全身麻木,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仿佛抽离了他本身。捏着那串轻得像铃铛的钥匙,他本想开口潇洒地拒绝,心却重得像一口钟。他想说我不需要,但事实是他的确需要。 大约过度的刺激会让人反而很平静,Porsche熟练地和其他人谈笑,热络着介绍前同事和朋友。他穿着酒保服,表现得确实像个老板,但最终他还是回到自己最喜欢最熟悉的吧台前。 见他准备开始工作,大家便也不凑热闹了,各自玩各自的。吧台边只坐了一个Kinn,正出神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场景。 Porsche做着准备工作,一面问他,“酒馆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嗯……今天?”Kinn笑着说道,“酒馆之前没对外开放过,因为老板不在,今天老板来了,什么时候开业你来决定。” Porsche手上动作一顿,“对了,还没问,酒馆叫什么名字?” “Avalon。”Kinn答道,示意他看外面那块霓虹招牌。 “这是什么意思?” “Avalon啊,”Kinn叹了口气,“是凯尔特神话中的精灵国度,传说,亚瑟王在重伤后乘着船去了那座岛屿,看见那座岛屿被女神守护着,宛若仙境,大概和伊甸园的性质差不多吧?”他轻松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你不喜欢换掉就好。” “你其实不用为我做到这个份上。”Porsche的口气开始变得有些生硬,他又开始感到恼火,平静的假象逐渐被撕裂。 “不是为了你,至少不是为了今天的你。只是七年前又一件答应了你但是没有做到的事,今天不想再继续爽约了而已。”Kinn双手搁在吧台上,下巴枕着双臂。像是刚下晚自修的男高中生,脸上却多了一丝不合时宜的疲惫,就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后忽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Porsche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冷硬,几乎像是咄咄逼人的追问。 Kinn眨了眨眼睛,答非所问,“希望以后还能给我终身免单就好。” 类似的对话似乎发生过,但记不太清了,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也记不清了。 “我不会为此感谢你的。”Porsche擦拭酒杯的手越来越用力。 Kinn又笑了起来,“好的。” 片刻沉默后,Kinn忽然问道,“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冰块跌入酒杯,Porsche恍惚间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自在、闲适,这和和Porchay或Jom他们待在一起的感觉都不一样,是因为在Kinn面前他从来不用保持成熟与理智。 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上迎客铃一声轻响,有一行年轻的男女好奇地探了头进来。他们刚刚把灯都打开了,门锁也放了下来,可不就让别人以为这是酒馆开始营业了。 如此说起来,这算是酒馆第一个正式的客人,是个好彩头,当然不可能拒之门外。然而这临时刚聚齐的草班子除了老板,连个服务生都抓不出来。但Porsche的朋友自然不可能眼看着Porsche一个人陷入窘境,很自然地放下手中的饮料零食,充当临时员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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