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说和我没关系的束中天,硬是把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皱眉道:“峭龙帮从没向她送过礼,贸然送礼,会不会很奇怪?” “借着定婆婆九十大寿送上野山参、灵芝或是何首乌,不仅长了峭龙帮的脸面也给足了她面子。要知道您的峭龙帮是北方第一大帮,也是上了琅琊榜的大帮,给定婆婆送去贺礼,就是认她为江湖长辈,这份脸面是您给她的。而她作为老江湖,岂会不领情,他日峭龙帮有啥喜事,她送的回礼,绝对让您长足面子。” “嗯,梅宗主说得在理,回头束某就让手下备上一对人形何首乌于八月十五送往雷山派!”束中天沉声道。对坐的梅长苏已经多次绕开他讨问的答案,饶是他再粗的心也明白,梅长苏刻意的回避只因他惹到的人不仅仅是官家,而且还是皇家。当下束中天起身,冲着梅长苏行了一个大礼道:“望梅宗主对峭龙帮眼下面临的时局指点一二。” “束帮主……您这是?”梅长苏起身扶住束中天,淡然道,“梅某是江湖后生,怎能受得起如此大礼。峭龙帮面临的时局嘛,指点说不上,如果束帮主想听,长苏愿以朋友身份为束兄浅析一二。” “梅宗主但说无妨!”束中天抱拳道,“束某洗耳恭听!” “束帮主并不知晓‘窥视’黄杨林的是由哪个皇家人撑腰的‘官家’吧!”梅长苏轻声问道。 “能有谁?今年开朝梁帝立了一个太子,封了一个五珠亲王,窥视我黄杨林的定是他们中的一个!”束中天随口说道,“梅宗主,你应该知晓是谁对花家下了黑手吧,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在窥视我的黄杨林?” “束兄是想……”梅长苏谨慎地问道,“去找他的对家来对付窥视黄杨林的‘皇家’?” “有何不可?”束中天傲然道,“让他们窝里反不好吗?既可保住我的黄杨林,又能给对方送个大礼?” “呃,束兄的想法和花家当家是一样的呢!”梅长苏眉头一挑,不屑地道,“可惜花家忘记一件事,遇到和皇子们利益相关的事情,太子和誉王宁愿联手也不会彼此死磕!” “什么?”束中天仿佛被梅长苏泼了一头冷水,茫然道,“这个法儿行不通?” “太子和誉王虽说彼此敌对,但从局面上来看,他们的势力还是相当的,这点束帮主是否了解?” “束某是江湖中人,要了解朝纲的事情做什么?”束中天恼羞地道。 “梁帝立了太子又同时加封了萧景恒为五珠亲王,就是为了制衡他们两个的势力。”梅长苏不紧不慢地道,“就算他们为了打压对方肯为你出头,束兄,您认为他们两个后续所带来的麻烦,您能受得住吗? “……!”束中天。 “说不定他们就借对方的手,把你压垮后,吞了你的峭龙帮。”梅长苏冷厉地道。 “这不可能!”束中天喃喃道,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弄垮花家的是誉王,看中您黄杨林的是太子。”梅长苏轻声道,“束兄您真要找誉王帮忙吗?” “……!”束中天。 梅长苏低着头,脸上的神情虽是坦然自若,但后背已是一层薄汗,山头的风一吹,引得他一阵寒意。 两年,这朝局竟成了这番模样,他得快些把赤焰一案查清,重肃朝纲才行。 重肃朝纲?他要扶谁?他能扶谁? 梁帝?只怕这人容不下他站在朝野之上。 萧景宣?萧景恒? 他们两个有什么能耐能让他辅佐?搞不好赤焰一案和他们也有关系! 要么是景琰? 景琰? 这…… 他能对景琰称臣吗?还是说,像他这般玩弄人心的阴诡之士能站在朝野之上? “梅宗主的意思是,我峭龙帮只有将黄杨林拱手相让?”束中天铁青着脸问道。 “非也,非也!”梅长苏头也不抬地低声说道,“束兄除去将黄杨木送上或者送给他的对手,还有一条路,寻个比他们两个更厉害的角色!” “什么?”束中天越听越迷糊,但随着这一天多的相处也明白梅长苏的想法是他永远猜不透的,索性单刀直入地问道,“梅宗主,你就干脆说个明白吧,也好让我想想该怎么做!” “想要黄杨林的是萧景宣,虽说梁帝在立太子的同时加封了誉王为五珠亲王,但对萧景宣来说,只要他不犯下大错,要把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难度不小,因此萧景宣需要搜刮更多奇珍异宝,来讨好梁帝,拉拢重臣。束兄若是对他有兴趣,就直接派人找上他,约定好每年送多少黄杨木……他能保您无事” “我对他没兴趣,对他的对手誉王也没兴趣,你说的比他们更厉害的角色是谁,我找他好了!” “比他们更厉害的角色当然是梁帝啊!”梅长苏抬眉一笑道,“束兄只要想办法通过官府中人绕开太子和誉王将黄杨木制成的盆景或雕刻的物件送到梁帝手上,然后上书梁帝,说有匪寇打着黄杨木的主意,请他下旨让官府派出官兵和峭龙帮一起看守黄杨林!” “为什么?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把黄杨林送给了皇家?而且我堂堂峭龙帮,找上皇家撑腰,不是要被江湖同胞笑话吗?来年琅琊阁肯定把峭龙帮从天下江湖帮派中除名!” “……束兄,梅某已经说过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您峭龙帮拥有那片黄杨林的地契又如何?要覆灭一个帮派对皇家来说也是轻而易举,莫说你的峭龙帮,就连琅琊阁也因一纸皇令,不得不把悬镜司以及悬镜司众人从榜单中除去。对于那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他不惧旁事,只心悸于他无法掌控的事,就如……就如昔年的赤焰军。”梅长苏微微顿了顿,语速却渐渐急促起来,“且他身为一国之君不会不知黄杨木有多难成林,为保一世明君的名头,他也不会要你年年上贡。倒是黄杨林若落于太子或誉王之手,束兄不仅要担心他们的胃口有多大,还要留神被他们拿去的黄杨木做了什么……” 束中天见梅长苏因语气急促而气喘起来,只当是自己言语不当冒犯了这位江左盟宗主,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道:“梅宗主,是在下无理了,冒犯之处请多海涵。你随身带的养生药丸还有吗?再服一颗吧。” 梅长苏点了点头,从拢袖中掏出瓷瓶,用煨热的泉水送服下了一颗蔺晨给的养生丸。他借着服用养生丸的时机,稳住了再起波澜的心绪。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父帅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在那时恐怕已触及了梁帝的逆鳞了吧。 “梅宗主……”察觉梅长苏的气息慢慢平缓下来,束中天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梅宗主,请你再帮束某支个招,束某人该如何面对江湖上对峭龙帮此举的非议呢?” “这事传不到江湖上去,束兄呈上的黄杨木制品只要是通过当地官府呈送,就说是贡品,谁会对贡品有异议?梁帝也不会把这事到处宣扬,太子和誉王就更没这份闲心了!”梅长苏轻描淡写地道,“除去这事,我在想束兄该怎么将黄杨木呈到梁帝面前。呈送的只要是官府就行,我想这点人脉束兄还是有的,只是束兄总不能将一截黄杨木直接呈上吧。” “当然不能将一截黄杨木直接呈上!”束中天笑道,“黄杨木嘛,最适合雕成盆景,梅宗主可有巧匠推荐?” “巧匠,大梁最著名的莫过于班家和公孙家,只是班家擅长的是实用工具和木制机关的制作。公孙家倒是擅长木器的雕花和镶嵌,只是……!”梅长苏无奈地道。 “我可以看在梅宗主的面上,放过公孙族的其他人,但公孙家的少当家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梅宗主若是还存这个心,就别费口舌了。” “梅某知道,只是……唉,束兄,您可是给梅某出了个不小的难题!”梅长苏起身拱了拱手,愧疚地道,“您说除了公孙家的少当家,其他人都可以放过,那想必他们日后也定然留在江左寻求梅某的庇佑。诺大一个家族,梅某不可能日夜看着,如果是他们中有什么人给太子或者誉王当了幕僚还真是后患无穷。梅某恳请束兄在离开江左时,将他们全数带走吧。” “我不是有梁帝撑腰吗?何必怕太子和誉王?”束中天满不在乎地道。 “束兄所谓御用制品定是最精良的,若你呈上的物件比不上太子或誉王的,您说梁帝会怎么想?”梅长苏毫不客气地道,“到时候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可就扣在您头上了!” “娘的,我不怕,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憋了很久的束中天终于爆发道,“这天下还有朗朗乾坤吗?” “……!”梅长苏并不答话,微闭着眼睛。景禹哥哥所描绘的一片清明世界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他甚至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 “梅宗主,在下失态了!”束中天在爆了一句粗口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守着黄杨林却无技艺精湛的工匠,能有什么用? 可又能怎么办? 此片黄杨林是峭龙帮挣下的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无妨!”淡淡的语气不见任何情绪起伏。 “为何梅宗主的心绪总是如此平静?不知这世间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梅宗主变色?” “有!”梅长苏苦笑地道。 “哦?不知是什么事?”束中天好奇地问。 “碰到盟里的大夫对我说教的时候。”梅长苏皱着眉头无奈地道,“他们总说我,不要想那么多,不要管太多,天下的事儿不是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的,太操心怎么养得好身体!” “……!贵属下有这种思虑是对的!”束中天点着头应道,“以梅宗主的身体还是不要操心太多才是!” 虽然梅长苏极力掩饰,但束中天还是能看出眼前的年轻男子已经极度疲乏,只是强撑着在和他对话。 “其实梅某一年中也就季节交替时犯几次病,哪有他们想的那么弱!”梅长苏揉着额头淡淡地道。 “我们还是下山吧!”束中天看着脸色苍白的梅长苏,终于下定决心道,“下山后,我就带手下回到北方。至于公孙族,待梅宗主休息一夜后,我们明日再谈!” “哦,好!”梅长苏起身微微行了个礼,对束中天的话既没表现出惊讶也没表现出感激,只是出于礼貌道,“梅某谢过束帮主侠义在天,给足了江左盟面子。梅某这就带束帮主下山。” 能说出第二日再谈,他就已经成功了。身为峭龙帮帮主,一路从北方杀到江左,其追随而来的帮众中定不缺师爷、谋士,就让束中天把自己所说的话讲给他们听听,看看他们能给出什么答案!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余波未平 “算是不错了,先把姜汤喝了,泡个药澡发身汗,我晚上再给你行一次针,这关你算过了。”把完脉蔺晨满意地点了点头,“嘿嘿,长苏,你得承认,我做的养生丸还是蛮有用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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