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帮主,请!”饿就饿呗,反正我不饿。 阿胶和枣糕又不是白吃的。 “没事,没事,没事!我说了没事!”停泊在江面的渔船上,蔺晨不耐烦地道,“我今晨给他诊过脉,脉象平和,没什么大碍。下山前还亲眼看着他吃了一块阿胶、两块枣糕,能让他撑到日上山头!” “可是……!”聂铎仰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头,皱眉道,“晨间的山里也是冷的。” “我知道,但你也要明白……束中天是老江湖,如果日上山头才醒来,必定生疑!”蔺晨轻呼一声。 就着白水,他咬了口油饼,望向江面。 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长苏,但愿这一步我没走错。 耿直的人认死理,但也有好处。 一旦被绕过去,很少会回头细想为什么。 “呦,小玖回来了,我去唤它下来,金双继续打鱼哦!”蔺晨将最后一口油饼塞入嘴里,钻入船舱,取了箫,飘了出来。不同于梅长苏用曲音唤下小玖,蔺晨只是用玉箫简单地吹了几个音节,小玖便翩然而下,落在了小船上。 “小玖啊,你若不愿飞回山野云间,不如等我从金陵办完事,和我去琅琊山吧。那里有你不少族类,届时我帮你寻个小娘子如何?”见小玖扇着翅膀停落在船头,欢快地叫着,蔺晨乐了,用翠绿的玉箫拍着手,笑着道。 “蔺公子……小玖是雌鹤!”收拾着渔网的聂铎忍不住插口道。 “……小玖啊,你该不是看上长苏了吧?这可不好,明明是我比他洒脱,你咋就没看上我。”蔺晨伸出手扯着小玖的羽翅,笑眯眯地说道。 “……!”聂铎。 “你的腿伤可还是我治的呢,以身相许的对象也该是我啊。”蔺晨搂着小玖,半眯着眼,笑着道。 “……”聂铎闷哼一声,背向蔺晨撒下了渔网。 你是否明白,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长苏。 蔺晨笑意浅浅地暗道。 碧蓝的天,飘着数朵白云,红日在云间若隐若现。可跟着梅长苏欣赏贺岭山景的束中天眼中却看不到这些,更听不到夹杂着鸟鸣的流水潺潺。和梅长苏在贺岭山头“晃”了小半日的他,依着梅长苏的要求时不时地跳跃于林间采下各类山珍,却总在猎杀林间野兔、松鼠之际被梅长苏拦下。 “束帮主,别急,稍后梅某定好好招待您吃一顿原汁原味的山珍美味。”梅长苏第一次说出这话的时候束中天深信不疑,但当这话说了第三次时,他望着几步跳开隐入山林的野兔,再也忍不住说道:“梅宗主,现已红日高挂,你我总不能饿着肚子游历山涧吧。” “……!”梅长苏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了他半响,像是才回过神般,朝束中天行了一礼,歉疚地道,“束帮主,不好意思,是梅某忽略了,我们这就折返溪边,梅某亲手为束帮主料理一顿山珍美味。” “梅宗主,难道你没觉得饿?”望着一脸愧疚的梅长苏,束中天不解地道。 “嗯……通常情况下梅某没这个机会。”梅长苏语塞地道。 “也是!”束中天点头道,“若我帮里有梅宗主这般才子,我也不会让他饿着。” “束帮主,您说笑了!”回程抄了小路,兜着数十个山菇的梅长苏领着束中天没多久就回到了山亭旁,撩了衣袍洗着山菇的他,无奈地苦笑道,“他们呀,瞎操心,总觉得我随时会倒下似的……我不过就体弱点……咳咳……时不时地会咳上几声,哪有他们想的那么严重。” ……我觉得他们的担心没错。 束中天暗自思忖,冷眼旁观着梅长苏将洗净后的山菇放在了铺有巾帕的岩石上后,又从山亭里拎出了茶炉。 “束帮主,茶炉我拎得动的!”梅长苏讪讪地笑道。 一步一歇叫拎得动?束中天瞪了一眼梅长苏,将茶炉拎到了溪水旁。 “梅宗主,煤饼是放在了你那侧的案桌下吗?”束中天冷声问道。 “嗯,是的!”梅长苏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去拿吧,我来生火!” “啊,这……!” “被烟呛到,梅宗主又得咳上小半天了!”束中天哼道。 “……!”梅长苏不敢答话,低着头,转身去拿藏于案桌下的煤饼。 如果不是要引你入局,我何必辛苦做戏?梅长苏不屑地暗道。 为了骗过你这个老江湖,今儿个早上特地在蔺晨面前先行演示了一番。 在他面前受的气,丢的脸,怎么说都要从你这头找回。 束帮主。 “束帮主,贺岭这带也算是江南区域了。虽说这贺岭并无竹林,但梅某今日还是请束帮主吃一顿江南竹筒餐。束帮主若要品鉴江左的真正美味,还请下山后移步江左盟在贺岭的堂口。”丢了两块煤饼到茶炉,梅长苏笑着将由小玖叼来的竹篮从溪边岩石上拿了下来。 不大的竹篮内放有数节碧青的竹节以及一块风干的腊肉和两个白馍。 一见巾帕上放有食物,束中天顿觉腹中怒火直窜心头。换做平时他肯定早就拉开了架式,但微存的理智将这个念想压了回去。 倒不是他脾性好,而是他想看看梅长苏到底耍什么手段。 “束帮主,喝口清酒润润喉吧!”梅长苏递过一节竹筒道,“空腹喝酒伤身,来,再吃个白馍!”束中天不动声色地看着梅长苏翻着竹筒,接过了竹筒和白馍一言不发。 “我今日就不陪束帮主饮酒了!”说着取出一个空竹筒,就地舀了一罐溪水,轻泯一口后,放在了手边。 “没听说过一早就喝酒的。”束中天见梅长苏将切成薄片的腊肉塞进了一个个竹筒,冷笑道,“这酒很特别吗?” “米酒而已,哪有什么特别之处。”梅长苏塞完腊肉又将洗净的山菇塞进了竹筒,“不过是江左一带农家田头劳作时用于解乏的家常酒。束帮主不妨尝尝,比起猴儿酒这米酒可是另一番滋味。” “梅宗主,有话不妨直说!”束中天眉头一拧,暗自冷笑一声后,道。 “梅某想和束帮主聊聊天下帮派!” “天下帮派?”不是公孙族? “梅某上任江左宗主不过一年,但束帮主却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峭龙帮帮主。有很多江湖上的事情还望束帮主能为梅某指点一二。” “指点一二?”束中天轻笑一声,语气冷然道,“这个问题梅宗主应该奉上银两去琅琊阁问。” “这个……束帮主不觉得琅琊阁是个坑人的地儿吗?”梅长苏低声笑了笑,用铁夹从炭火中扒出一只竹筒,并放在身边的溪水里泡了泡,又用巾帕擦干后递给了束中天道。 “怎么听梅宗主的口气,似对琅琊阁有些怨怼?”接过竹筒后的束中天拉开竹筒上塞着的木塞,仰头灌了一口米酒道。 “束帮主不知道吗?今年年初,沈铎铖抬着银票去琅琊阁问了云姑娘芳心何许,半日后他空着手铁青着脸下了山。”梅长苏吃吃地笑道,“虽不知琅琊阁给了沈铎铖什么答案,但这个答案肯定不是沈铎铖想要的,可他又挑不出琅琊阁的错,只能空着手铁青着脸下了山。想想沈铎铖也是老江湖了,以他的能耐都找不出琅琊阁的茬,梅某找上琅琊阁寻求答案,不是自讨没趣吗。” “……”被梅长苏抑扬顿挫的语气所吸引的束中天情不自禁地附和点头道:“听梅宗主这么说,琅琊阁还真是忽悠人的地方!” “束帮主,这事儿您听过就算,可千万别往外说。梅某可不想得罪江湖上的各路人马。”梅长苏带着几分浅笑,浅浅施礼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把梅某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江湖上其他人……!” “江湖上其他人怎么了?”束中天不解地问道,“梅宗主,你说话怎么总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呢?你我既为江湖人,何必绕弯子。” “梅某怕惹麻烦……!”梅长苏用铁夹又夹出一只竹筒,尴尬地笑道。 “……梅宗主,我可闻到肉香了,你塞进竹筒的肉干可以吃了吗?呃?梅宗主你说什么?怕麻烦?这话怎么说?不过就说琅琊阁是个坑人的地儿,怎么可能得罪江湖上的各路人马呢?”束中天皱眉,不解地问道。 “怎么不可能?而且还是一大票呢!”梅长苏苦笑着摇头道,“琅琊阁排的琅琊榜可是天下公认的榜单,说琅琊阁坑人,不是间接把琅琊榜单都否定了吗?届时不用琅琊阁阁主来找梅某算账,其他各路英雄豪杰就会找上江左向梅某讨要说法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么好的脾性,听过就算!”束中天一听,继而哈哈大笑,指着被梅长苏放到面前的竹筒道,“这……塞了肉的?” “山菇、肉干还有江南的珍珠米,梅某手腕无力,劳烦束帮主动手劈了吧。”梅长苏好脾性地道。 “行!”束中天唰地一下从长靴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对准竹筒劈了下去…… 一根劈完,梅长苏又将另一管竹筒放在了束中天面前,赔笑地看向束中天。 束中天想也不想地持着匕首挥手又是一刀,两刀劈完,束中天却是心头一紧:梅长苏是怎么知道自己随身携带匕首的? “束帮主,怎么了?”梅长苏装作没察觉束中天的愕然,淡淡地道,“说实话,琅琊阁也是有些门道的,不然江湖各路人马又岂会追捧它出的榜单。” “这点梅宗主说到点子上了!”该是多心了,虽说梅长苏是个不会武的书生,但他身为江左宗主,身边不缺江湖人士,肯定见过几个在靴子中放有匕首或短刀的人。 束中天随手拿起半片竹筒,用梅长苏递过的竹筷扒了两口后,道,“排在峭龙帮之上的几个江湖门派,束某逐一拜访过,帮众人数、帮派势力等诸多方面确实在峭龙帮之上。只是不知道为何本该在正月十五出的榜单,今年突然推迟到八月十五了。” “这事……梅某大胆揣测一番!”梅长苏轻吹着竹筒内散着香味和热气的竹筒饭,浅尝一口道:“历来琅琊榜有过几次推迟,其原因均为天下富豪榜和天下帮派榜有所变化,且这变化不是位置的改变,而是上榜和下榜的巨变!” 束中天轻哼一声,朗声道:“琅琊阁出的公子榜和美人榜,每年都会因公子、美人的婚嫁而有上榜、下榜的变化。但琅琊阁所出的天下帮派榜单和天下富豪榜单,却因根基颇深而很少发生变动。梅宗主认为是天下帮派榜单有了变动,还是富豪榜上的沈铎铖抬着五千万的银票上了琅琊阁而被迫从琅琊富豪榜上下了榜?” “……五千万两,对梅某来说是巨款,但对沈铎铖来说虽不是小数,却不至于让他下了富豪榜。如果梅某推测不错,下榜的应该是原富豪榜排名第三的花家!”梅长苏从茶炉中又夹出了数根竹筒丢到了束中天面前,理所当然地把手插回拢袖旁观着束中天逐一劈开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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