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倒是没黎纲的愤慨,不确信地道,“不像啊!蔺公子不像是那种人!” “我也是不信啊,可……!”聂铎闷闷地道,怎么说他也是赤焰营的大将,居然被一个年龄小了自己好几岁的江湖人给整了一次又一次。 蔺晨也问自己要过银子,那时候的他也气得不轻,但……梅长苏笑着拍了拍身旁的软垫,示意聂铎坐下,道:“他到底要了你多少,把你气成这样!” “他问我要十两,可我手头没有十两的银子,只有五十两,结果……!这不是气不气的问题,而是丢人的问题,宗主!” “他还有说过其他什么话吗?”梅长苏心中一动问道。 “还说‘回头给你个答案!’”聂铎说到这里,心似乎被什么敲击了下,不确定地道“宗主,您向蔺公子问了什么问题吗?” 除此之外,聂铎想不出蔺晨为什么会问他讨要银两:“是支付南境的消息和翼州的消息的银两吗?” “没有,这两件事他没问我要过银子,以他的性情,事情过了就不会再问我讨要!”梅长苏沉思片刻,用裹着布的长铁夹拨了拨烧红了的木炭道,“能让他亲自跑去处理的事要么是琅琊阁哪家铺子出了难以处理的事情,要么是有什么事情影响到来年的琅琊榜单。蔺晨说回头给我个答案,后者可能性更大点!” “蔺公子还真爱绕弯子,有话直说不好吗!”聂铎不悦地道。 “有话直说的是你们几个!”梅长苏舒展了眉头笑问道,“这回你没和蔺晨动手啊?” “没有,没有。我虽然追了出去,但没和他动手!”聂铎红着脸道。 “追出去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梅长苏紧接着问。 “我就说,蔺公子你等等我,旁的什么都没说。” “真的?”梅长苏眉头一扬,高声道,“就说了这一句,旁的真没说?” “真的!我就说了这一句!”聂铎急急辩道,“宗主,您要信我啊!” “好了,瞧你急成这样。我当然信你,你们几个我都不信,我还能信谁?”梅长苏安慰道,继而又是一笑,凑近聂铎耳边,压低声音邪邪地道,“下回遇到这事儿,记得在追他的时候要添上一句,蔺公子,银子够不够啊,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银票呢!” “……是!宗主!”聂铎想了想,当下就明白过来,随即道。 “好了,甄平,你把酒菜端上来,蔺晨走了,你们几个也不要饮酒了,赶紧吃点就回各自的屋里歇着吧!”梅长苏正声道,“这几天守着我也都累了,可别我这头病好了,你们却都倒下了。” “宗主,这几天就让我留在房内照料您吧!”聂铎抱拳道。 “好!稍后在一头支个床,别抱了被子就直接躺在地上睡了!”少时从不畏冷的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天冷而需要有人守在他的房里。梅长苏将披在身上的裘袄拥得更紧,心中泛起苦涩:如果不应下聂铎留在房内,以聂铎的性子定是整夜整夜地守在门外了。他羸弱的身子已成不可逆转的事实,又何必逞强让身旁的人揪心呢。 而后的几天,梅长苏按部就班地处理着压在案头的江左事务。顾青在他病好的第三日下午送来了叶韫等人的处置结果。叶韫、墨汐、邵安被天律堂弟子以乱刀砍死。挨过五十军棍的方绪鹏和乐飞与其他犯事的江左盟弟子被剁去左手尾指,并罚往江左名下所属矿山采矿三年。 见他面露不解,顾青在一旁解释说这些被罚去采矿的弟子和其他江左聘用的采矿人员所干的活是不一样的,分给他们的是诸如开采,爆破等最危险的活儿。 “可有人从旁指导?”他问。 “有老资格的采矿师傅从旁指导!”顾青回答。 “可否支薪?”他又问。 “不,这是惩罚,怎么还能给他们薪水!况且矿山上管吃管住,每年还发四套衣服,病了伤了也有大夫,用不到银子!”顾青说。 “这个不行,纵然犯错,他们也已悔过。不是三年吗?今年按同工种的七成支薪,若表现好明年就是八成,后年升为九成。”梅长苏淡淡地道。 “……我不知道盟下的弟子是否有家人需要奉养,但只要有心悔过,且未扯到命案,我就能容他回到我身边!”梅长苏又接着说。他知道这些话一定会传到方绪鹏和乐飞及其他犯事弟子的耳里,而这也是他的目的。 “是,宗主,属下这就去知会!”顾青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这话不仅仅是要他说给方绪鹏和乐飞等人听的,更是要借着他的口,说给盟中诸多尚未真心归顺的商会、帮派和堂口弟子听的。 “嗯!”梅长苏点了点头,在摸了摸文书上用铜梅花烙下的印痕,在印痕旁写下了梅长苏三个字,又从怀中摸出白玉印鉴,在印痕和‘梅’字的中间敲上了红章。红章的一半落在梅花印痕上,另一半盖住了半个梅字。 这一头顾青带着梅长苏签好的文书刚刚告退,那一头负责廊州堂口并暂为代理聚义堂事务的南宫泽匆匆赶来。 “宗主,海鲨帮和码头的船家起了冲突,属下率弟子前去协调,结果他们未听从调解,直接和盟下弟子动了手!” “败了?”轻蔑地瞟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南宫泽,梅长苏清冷地道。 “是……!”南宫泽低着头,憋红了脸:“是属下鲁莽了,属下应该先和宗主说一声的!” 梅长苏微微地眯起眼,庭院内的积雪被杂役清扫一净,不大的院落按着他的要求只移植了一株茶梅。新移植的梅不知道要到第几个年头才能开,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还在不在这院落。梅长苏暗自思忖。 “宗主,属下知罪!”南宫泽抱拳行礼道。 “江左是个讲道理的地方,你做的不过是先礼后兵的事罢了。”梅长苏似在轻言安慰,但话锋又是一转,道,“只不过去说理的弟子被挑事的人轻易打败,这真让我见识了!” “宗主!我……!” “没事,我这边抽两个人给你,你再去天律堂和天机堂借几个人来!”他把南宫泽按在这个位置上,要的就是这局面,原本以为要等些时候,没想到时机在他上任宗主后的第四个月就到了。 “宗主,我……!” “调派给你的人肯定是能让对方俯首的。”虽说聚义堂在最初就归在他的名下,但梅长苏知道,南宫泽身在曹营心在汉,挂了廊州堂主和代位的聚义堂堂主的南宫泽心始终向着原聚义堂堂主——现任哀长老。“借给你的人由你领着,把海鲨帮主事、挑事、闹事的都给我打趴下后扔回他们的船上去,限他们半日内离开,并告诉他们三年内不许再踏入我江左一步,如若不然,来一次打一次!” “这……!”梅长苏手下的人有多少能耐他不知道,但顾青和陈坤的手下有多少能耐他是知道的,同为堂口弟子,水平差不了多少,他的手下败了,难道他们能赢? “这事办不好就别来见我了!”梅长苏冷眸投向南宫泽,淡然地道。 “是……宗主!”南宫泽额头渗出冷汗,躬身道。 “金双!”梅长苏侧头看向身旁的聂铎,轻飘飘地道,“你先挑两个人,再陪南宫堂主去下天律堂和天机堂,以我的名义问他们借几个兄弟给聚义堂,今天务必将这事情给我摆平了!” “是,宗主!”聂铎躬身行礼。 一旁的南宫泽额头滴着冷汗,脸色煞白。当初梅长苏将代行聚义堂堂主职责交给他的时候,他还喜滋滋地认为是自己未予理睬之举做得好,今日方才知道当初满打满算的他如今占着代理聚义堂堂主位置是骑虎难下。不仅在外丢脸面,还让天律堂、天机堂的人看了笑话。 “去吧!”梅长苏冷冷地道。 “黎纲,黎纲!”聂铎和南宫泽行礼告退后,忙了一上午的梅长苏总算落了闲,一见日上杆头,他心情大好地叫道,“吉嫂做的包子好了没有?” “做好了,做好了!”未等候在一旁的黎纲回话,吉嫂已经扯着大嗓门端着一个托盘,大步走了进来:“宗主,这包子可要趁热吃!” 说着咚咚咚放下两个蒸屉和一碗米粥、一碟浸了半碟姜丝的醋。 “这,这是蔺晨说的包子?”梅长苏愣了半天才张着嘴,不确信地道,“这不是灌汤小笼包吗?蔺晨不是说……”放在他案头的有两屉包子。每屉八个,半透明的皮子出卖了裹在里面的馅,有两个带着蟹膏、蟹油,他可以认定为蟹黄汤包,白白的他可以认为是蟹肉,但那黑呼呼的和红色的馅料是什么? “宗主,这十六个包子,共六个馅料,分别为纯蟹黄、纯蟹肉、纯虾仁,肉末海参、香菇鸡肉,还有一个是胡萝卜羊肉!”吉嫂一边指着小笼包,一边道,“蔺公子说宗主胃口小,但凡能吃,就要多些种类,这样才能把身体养好!” “吉嫂,下次别弄了,这……很麻烦的!这一大院子你要顾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吃食!”心头漾着暖意,眸中也泛起湿润。生平就不喜欢给旁人添麻烦的梅长苏在咽下口水后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在以前的主子家经常弄的。备下食材后用小陶罐分别装了,放在冰窖里头,需要用取出来用就是,这样备一次食材能做好多回的。只是这府邸没有冰窖,天气转暖后,宗主要想再吃就有点麻烦了!”吉嫂心直口快地道,“宗主,这汤包啊,还是我家主子教我做的呢,您可要好好尝尝。” “也就是说,蔺晨送来的不是蟹而是装着蟹粉、蟹膏和蟹肉的陶罐?”他曾疑虑过入冬的天,蔺晨是怎么弄来活蟹的。基于蔺晨从没骗过他,他便信了蔺晨的话,却没想过,蔺晨说的是“要不要吃蟹”和“让吉嫂把蟹肉、蟹粉包在包子里”,还真没说给他带的是活蟹。这事是他自己会错了意。 想想也是,蔺晨一路奔到廊州,带几个陶罐还行,带几只活蟹早就被折腾死了。 “是啊,蔺晨公子真有心,十来个装着蟹粉、蟹膏、蟹肉的陶罐先用冰冻住,再用九层油纸包着冰,最后用厚布裹着油包,从徐州到廊州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吉嫂心生佩服地道。 “徐州!”从廊州放飞信鸽到徐州需一昼夜,蔺晨是接到他病倒的消息,就连夜赶了过来吗? “宗主,您赶紧吃吧,这包子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精心制作了美食,却没得到回音,吉嫂多少有些不高兴了。 “吉嫂,晚上我要吃兔肉!”他和景琰不同,景琰喜欢把最喜欢吃的第一个吃掉,而他喜欢把最讨厌吃的先吃掉,把最喜欢吃的放在最后,所以他第一个夹起的是胡萝卜羊肉馅。 他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却为蔺晨的最爱,曾经有段时间蔺晨给他做的膳食里餐餐都有胡萝卜。在和蔺晨闹熟后,那家伙还很无辜地道,我见你总将胡萝卜挑出来吃,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吃胡萝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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