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宗主,药道总有不相和的地方,且蔺公子胜在知道您中过火寒之毒,朱大夫他们并不知道,您别……” “难得你会帮着他说话。”梅长苏将空碗搁在托盘上,取了茶碟上的饴糖放入唇间。 “虽说他的药闻着就苦,可那会儿宗主没那么多饮食忌口,白日不会有倦意,晚上睡得也稳。”黎纲红着脸,低着头道,“朱大夫他们开的药,宗主吃了白天犯困,晚上能醒好几次!” “我这病症换任何大夫,都需要时间来调整药方的,不能怪到朱大夫他们头上。且这几日,我也比前阵子好些了!”梅长苏安慰道,“就是这忌口,唉,去年中秋蔺晨好歹还弄了碗蟹粉豆腐给我吃,今年我连蟹脚都没尝到!” 一句河蟹寒性十足的东西,宗主这体质怎么能吃?让黎纲立刻把吉嫂蒸好送上的河蟹都给扔了。 “宗主……!” “好了,我也就说下,你不用黑着脸嘛。只是以后别扔了,我不能吃,你们可以吃啊!”梅长苏笑道,“忌口是多了些,但吉嫂会做的菜也多,天天翻着花样倒也让我期待。” “是,宗主……不过蔺公子找的这四个人真不错,相互配合默契,也懂礼数。没有召唤,绝对不会踏入内院,有了他们几个,不但这府邸杂事我不用插手,连训诫其他仆役我也能以他们为准。宗主,您说这蔺公子还会回廊州吗?”黎纲充满期待地道,“您给他留的房间,我每日都派人打扫呢!” “只要他家铺子还在请大夫,他就会回来!”诚聘大夫的告示一直在蔺晨的药铺前贴着,去应聘的大夫也有好几个,却连试用的都不曾有过一个,这意图……“沈聪的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叶韫已按宗主吩咐将其厚葬了!” 沈聪原是留在江左的旧部,梅长苏平下廊州后,派其前往翼州协助叶韫夺取翼州堂口。平下翼州堂口用时半月,但沈聪却不幸得了重疾,梅长苏也只能传书让叶韫找个好大夫好生救治,但沈聪还是…… 消息传回廊州,梅长苏难过了好几天,曾在梅岭火海中走出,却没能逃过一场疾病。 “如果我不派沈聪去翼州,也许他就不会死了!”直到今日这个念头还缠在梅长苏的脑海里。 “这与宗主无关!”聂铎等人如是说。 “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梅长苏和沈聪也就见了几面,但他的离去还是让梅长苏深感悲痛。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身为林殊的他从没有过的,而作为梅长苏的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承受。 “宗主!”聂铎唤了一句,抱着一只鸽子走到梅长苏跟前,躬身道,“吴宇送来的落在茶铺的鸽子……!” “嗯,有长进。这次没给送到药铺去!”梅长苏挪揄地笑了笑,又道,“把铜管取下给我,鸽子喂把食后放飞吧!” “宗主,如果这鸽子是蔺公子给我们的,要关一个月才能放飞。蔺公子说过,要让鸽子换个地方送信,需在新地关一个月,这样鸽子下次就能落到新地头了。”聂铎将铜管取下递给梅长苏道。 “茶楼是我们的了,这鸽子当然也是我们的了,就按你说的做,关一个月再放!咦,他在抚州给我弄了个澡堂子,要我让抚州的罗青到铺子里去。还说,让你去翼州把叶韫速带回廊州?”梅长苏放下纸条,浓眉微拧,“他弄澡堂子干嘛,我又不可能跑去抚州泡澡堂!” “嘿嘿,如果我们没有在宅院里砌了石屋做澡堂,我倒是会去澡堂泡泡,不过抚州太远了!”聂铎憨笑地插口,“宗主,您是不知道,冬天去澡堂泡澡可是一种享受。” “享受?”梅长苏眉头拧起,语调高扬道。 “宗主,金双失言,金双也只是说说,如今的局面,金双断然不敢再去那种地方!”见梅长苏神色微凝,聂铎马上道,“不过就算在以前,我和大哥他们去泡澡也是要个包房的,不会去贩夫走卒泡汤的大池子!”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往昔,作为世家子弟的他,冬日去的最多的是金陵城郊的皇家温泉,“冬日真的有很多人去那个地方洗澡吗?” “可不是?”聂铎精神抖擞地道,“冬日里泡在热乎乎的水里,整个人都能松弛下来,再来一壶美酒,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没去澡堂子泡澡,但每次泡完金陵城郊的温泉,还是会…… “在那种地方人会极其得放松,话也会多,是不是?”梅长苏看着聂铎和黎纲问。 “呃,我去的是大池子……毕竟我……通常泡上半个时辰,是会有人说很多事,诸如李家孩子昨夜又尿床了,陈家嫂子昨个没让相公进门之类的都会有。”梅长苏的目光停留在黎纲身上,黎纲只好硬着头皮道。 “而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梅长苏接口道,“开个澡堂子,只需要场地,置办些家什用具就能开业,而店内的掌柜、伙计只需能言善道即可,如有搓背、修面、修脚的技能则更佳。如果我没记错罗青祖上就是修脚师傅,他在从军前曾跟着他父亲摆过修脚摊。我也想过是不是弄个修脚摊给罗青,却没想过弄个澡堂,把罗青插进去,这点蔺晨比我想得远!” “对啊!”黎纲敬佩地道,“我们以前常去澡堂,现在宅院里按了个,倒是没想过在外开个澡堂可以获取消息!” “嘿嘿,他在客栈付了七天的定金,是准备在第七天跑来笑话我,可没料想到我在第三天就让聂铎去请了他,他心存不悦,又不愿认输,弄了个澡堂子给我,算作了事?哼,哪有这种算法。” “不对啊,蔺公子定的客栈是付了七天的定金,但他在隔壁馆子里定的餐只有五天啊!”聂铎不解地道,“难道他……!” “五天,我找他是平手,七天就是我输!至于他为什么不在自己药铺住食,我猜除了迷惑我外,或许还有前他缘由。比如药铺没有他的房间,或者药铺厨娘即掌柜的夫人,煮的菜其实很难吃。” “……!”聂铎和黎纲面面相觑,他们有一种奇怪感觉,得了澡堂子的梅长苏远比得到江左宗主之位的他来得高兴。 “黎纲,传书给罗青,让他去蔺晨说的那个澡堂子,告诉他多看、多听、多学,若他得力,这澡堂子将来就交给他打理!”蔺晨的用意莫过于此,而他不会再推却来自蔺晨的美意。 “金双,你说他叫你把叶韫从翼州速带回廊州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梅长苏反复看了几次,始终没明白蔺晨字面下的意思。澡堂的事情安排妥当后,梅长苏反复斟酌着蔺晨给出的这话。 “翼州和抚州是比邻,骑马的脚程需三到四天,蔺晨紧赶慢赶也要两天以上。他在抚州帮我弄了澡堂子,却在翼州传鸽子过来,还让你去翼州把叶韫带回廊州?”梅长苏放下纸条,看着纸条上最后一行草书道:“叶韫是做了什么事吗?” “不,不会吧!”聂铎吓了一跳道,“叶韫是千夫长,幸存旧部中,他军阶仅在少帅、我和卫铮之下,在旧部中他……!” “所以,蔺晨点名了要你去,因为卫铮不在,只有你能拿下他!”一阵秋风拂过,本是秋风凉爽,可梅长苏却实实地打了个冷颤,“不对,沈聪!沈聪不是得了急病死的,是……!” 被叶韫灭口! “少帅!”情急之下聂铎忘记改口后的称谓,一步上前将梅长苏扶住。 “宗主!”黎纲则已将‘宗主’称谓叫得顺口,他帮着聂铎扶着梅长苏慢慢坐下。 “发生什么事了?黎纲?”梅长苏怒目圆睁地道,“翼州怎么了?堂口不是被拿下了吗?叶韫犯了什么事居然让蔺晨要聂铎去拿他!” “属下,属下收到的翼州消息就是堂口被拿下,一切安稳!”黎纲张口结舌地道。 “一切安稳?好,就当一切安稳!聂铎,你连夜启程将叶韫给我从翼州带回来!”梅长苏冷笑道。 “少帅?” “怎么,我令不了你带回一个千夫长?”梅长苏愠怒地反问。 “聂铎领命,聂铎收拾妥当后,立刻启程!”聂铎抱拳道。 “等,等一下……!”梅长苏微眯着眼,思忖一番后道,“现在在廊州的旧部有多少?” “陆续返回的和原本就留在廊州的共计十人!”聂铎答道。 旧部都由聂铎统管,来去需通报聂铎,所以对这个问题聂铎回答得很快。 “翼州并没有旧部折返是不是?”按着他的要求,留在其他州的旧部,需轮流回到廊州受训。 “是,叶韫说翼州事多,支不开人手!”黎纲道。 “翼州有个八个旧部,只比廊州少了两人……!”梅长苏揉着手指,皱眉问,“原本就留在廊州的旧部是不是只有茶铺里的吴宇和石磊?” “正是他们两个,宗主,您要见他们吗?” “不……”梅长苏揉搓的手指慢慢握紧,双目紧闭,痛苦地摇头,“聂铎带走叶韫,剩余的旧部不知道会起什么样的风云,而我身边竟然无人可再派!” “宗主……!”看到梅长苏难抑的悲痛,众人不知所措,半响后甄平小声地开口道,“宗主,要不我去吧,七个人,我还是看得住的,只是我离开,您……” “我会照顾好宗主,但,甄平,你能行吗?”黎纲担忧地道,“翼州地头你不熟啊!” “我武艺比不上金护卫,可对付他们……应该没问题,倒是你,你能照顾好宗主吗?这天马上就要转凉了!” “我……!” “让顾青携两名天律堂弟子和你们同行。”梅长苏以一个手势制止了黎纲和甄平的对话,他缓缓地睁开眼,艰难地道,“金双,你到了翼州后,以宗主传唤为由,和顾青一起将叶韫拿下。甄平,你携两名旧部配合天律堂弟子看守留在翼州的剩余旧部。黎纲,你通知天机堂堂主陈坤,让他挑四名天机堂弟子赶赴翼州全力查办叶韫在翼州犯过的事情!一有消息快马回报!” “宗主?” “让金双和顾青同去,是因他赤焰旧部的身份只有金双能压得下,但他在翼州犯下的事情,须由江左盟的天律堂处理。”梅长苏清澈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我既是江左宗主,就当以江左宗主身份行事,这一点你们都需要记住!” “如果叶韫什么都没做呢,只是招惹到蔺公子,蔺公子恼羞之下,才……!”聂铎心知不可能,但仍小声问道。 “无论他认我是少帅还是宗主,我都有权招他来廊州!就算让顾青同去又怎么了?传回廊州述职翼州事由,让天律堂堂主同去,就算有过,也不会过到哪里去!”梅长苏冷厉地道,“天律堂本身就有传召各地堂主回廊州述职的权利。” “属下马上去挑选人手,即刻启程前往翼州!”聂铎躬身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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