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疏忽了!”梅长苏惨笑道,“我没想过这铺子已经从聚宝轩变成天茗阁了。正处夏季,茶楼最多备几块煤饼来温茶,怎么可能用到木炭?虽说这铺子原先是聚宝轩,但依着格局,也不可能存放木炭……!” “公子放心,我们还没开炉。我这就去吩咐,让守夜班的人,轮流把铜币铸子给磨平了。” “不,要开炉,派人去买木炭的时候,让那人不用刻意躲藏,但也不能过于招摇!” “公子?” “放心,我自有安排!”故布疑阵,好,我先试一试。梅长苏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道,“这事明天就派人去做,你先去把石磊叫过来!” “是,公子!”聂铎抱拳施礼道。 第三日午后 下雨了…… 夏日的雨总是伴着雷声,雷声阵阵,似远似近,闪过的雷光也一道接着一道。 “这雨下得可真大!”坐于梅长苏身侧的聂铎,感慨地道,“这么大的雨说下就下,一下还停不了了!” “可不是?开窗怕我受凉,关窗怕我闷着,确实难办啊!”八开花窗,死活只肯开两扇,想要再开,他部下的脸色个个堪比屋外的乌云。 “公子,您忍耐下。”聂铎赔笑道,“这种天气很容易受凉的!” “我知道!”梅长苏不甘地大声道。 “公子,喝口茶,用些点心!”聂铎讨好地将泡好的茶端到了梅长苏面前,又将盛有红豆糕的盘子往梅长苏的面前推了推。 “金双,你现在可知道蔺晨的手段了?”用去一天的时间,梅长苏将蔺晨做过、他已看破的事情一一述说给聂铎听。这位赤焰大将在僵化了小半天后,才终于意识到,他们这几个人在蔺晨身上占了多大的便宜,而蔺晨的布局又是如何得巧妙和隐秘。 “嗯,属下服了,日后见了蔺公子,金双一定当面请罪!”聂铎臣服道。 “请罪?我知道你是发自内心的,可你若正正经经地去赔罪,肯定被他折腾。”梅长苏好笑地道。 “啊!公子,这个……!” “用不着赔罪,等他来了,你请他喝酒吧,多喝几杯随口捧他几句就可以了!”梅长苏冷不丁说了一句。 “公子,你说什么?”聂铎没听明白,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 “我有说什么吗?”梅长苏微怔地反问。 “呃……!”正当聂铎以为自己听岔了,倒了杯水压惊之时,耳边又飘来一句。 “好话不说第二遍!” “公子?”聂铎不敢相信地偷眼望去,只见他家公子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般,拿着书册津津有味地看着,随手拿起茶杯泯上一口茶。 “……!”我肯定没听错,聂铎暗暗地道,心中已有了盘算。 “公子,宗主夫人和喜长老一起来了,已在门前下了车,黎总管正领着她们过来!”甄平一边行礼一边匆匆道。 “其他随行人员有谁?”梅长苏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地问道。 “有天律堂堂主以及天律堂堂下两名弟子!”甄平答道。 “这么说她们是在淤泥里找到铜币铸子了!”梅长苏终于放下了悬了几天的心,轻声道,“甄平,他们是经由铺子大门进来的吗?” “是!” “好,稍后你去告诉吴宇,因雨受困于茶楼里的茶客,想要离开却未携带雨具的,送上雨具。暂时不想离开的,免费奉上茶点一份。”去留随意,只要有人能看到宋雅琴和喜长老带着江左天律堂堂主被迎上他的茶楼就足矣。 “是,公子!” “宗主夫人,喜长老,这边请!”随着脚步声,黎纲带着宋雅琴和喜长老已到后楼的楼道间。 “夫人,喜长老!”闻得黎纲的通报声后,梅长苏就领着聂铎、甄平步出房门,躬身将宋雅琴一行人迎入了房内。而宋雅琴和喜长老带来的天律堂堂主和两名弟子则被宋雅琴留在了房外。 一看两人面色沉重神情肃然,梅长苏心知事情正朝他所设想的最好的方面在发展。 “夫人和喜长老是对姜雄的事情已有答案了吗?”梅长苏试探地问道。 “先父眼拙,小女子识人不清,前些日子多有冒犯之处,望梅公子见谅!”宋雅琴并未起身,坐于位上,浅施一礼道。 小女子?梅长苏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回道:“宋小姐客气了,这本来就是贵盟所托之事,长苏只不过是将这背后的事情给理清了。” “事过多年,梅公子能仅凭几条线索就扯出多年前的旧事,并将真相查清证实,这手段还真是了得!”宋雅琴冷笑道,“小女子对梅公子所图之事,倒有些期待了!” “这事,长苏一定要翻!”因屋外还有天律堂堂主,故梅长苏在言语中隐去了想要图谋之事。 “梅公子近日可有打造金银器皿?”在一旁的喜长老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金银器皿倒没有,但却用铜打造了个小玩意儿!”梅长苏说着就拿起桌上的一件不起眼的东西递给了喜长老。 “这是……”细如笔杆的铜杆子上顶着一剪梅花,犹如发簪。但说它是发簪却又不像,杆子过长,梅花虽然雕铸精美却过小。 “这是什么,不是发簪吧”梅花虽小却精致讨喜,宋雅琴情不自禁地从喜长老手上接过“发簪”,来回端详,却因看不出要领,得不出结论,故而也发问道。 “这不是发簪,是我用来做记号的!这阵子,长苏收购了不少铺子,但因没有机缘所以还没置办下纸坊,这才描了梅花,让人先做了这个玩意儿。需要用的时侯,把它在炭火里烤一烤,用布裹了,再往纸笺上一按,纸笺上就有了记号。宋小姐若有兴趣,可以借着茶炉试一试,虽说欠了些火候,但还是看得出成效的!”梅长苏说着就将一叠纸笺推到宋雅琴和喜长老面前。 宋雅琴和喜长老垂目一看,果然在纸笺的右下角有一剪不起眼的梅花烙印…… “呵,梅公子好巧的心思!”喜长老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在没有信得过的纸坊造出含有暗记的纸笺之前,这个法儿算得上上乘了。” “长苏也是一时想起!”一时想起,但也是想了很久。想过收购纸坊,江左十四州内也确有纸坊转让,但不知为何,蔺晨搅黄了这笔生意。 蔺晨唯一搅黄的生意。 “说到铜质的小物件,这几日小女子也私下命人做了件,梅公子是否有兴趣过目?”将铜梅花放在了纸笺上,宋雅琴似笑非笑地道。 “……!”难不成,他勒令聂铎他们不能做的事情,宋雅琴做了?梅长苏难以置信地望向宋雅琴。 “看梅公子的表情,是猜到了小女子做了何物吧!”宋雅琴轻哼一声,从拢袖中取出一个物件丢在了案头。 “咚!”铜币铸子刚好落在茶盘上,发出轻脆的响声。 这……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宗主之位(上) “这个……!”再次见到仿物,梅长苏皱眉,他不再去想栽赃陷害是对是错,而是暗自思忖,为何宋雅琴、喜长老和蔺晨的想法会出奇得一致,是因为有了这玩意,就可以定下姜雄的罪责吗? “雅琴,看到了吧!我就说梅公子根本没朝这方面想过,你还不信。”喜长老端起黎纲刚刚送来的姜茶,泯了一口笑盈盈地道。 “这总是不对的……”梅长苏低下头,喃喃道,“这样与那些人不是一样了吗?” “怎么会一样呢?”宋雅琴冷哼道,“先找出当年在廊州有能力铸造此物的弟子,把此物丢到他们面前,谁的脸上露出惊悚骇然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是谁铸造了该物。后面的事情,梅公子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了吧!” “如果有擅长铸物,但却在先尊过世前后突然失踪或死亡的盟下弟子,宋小姐就准备把铜币铸子直接扔到姜雄面前与他对质吗?”梅长苏缓缓地抬头,略带质疑地问道,“若他不认呢?” “……!梅公子说对了两件事,说错了一件事!”宋雅琴微微侧头,悲悯难已,“说对的两件事,一为,在先父过世前后,江左盟下确实有一名擅长铸物的弟子死于非命;二为,我是冲到姜雄面前将铜币铸子丢到他跟前与他对质。梅公子说错的一件事为,我丢在姜雄面前的并非仿物,而是盟下弟子在淤泥中找到的……” “……!”梅长苏不确信地看向宋雅琴。 “初时,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宋雅琴冷然道,“但他不认,姜雄不认,他……!” “……宋小姐,请节哀,总有法儿能制住姜雄的!”梅长苏轻声安慰道,“盟内的局势是否因宋小姐的举动,而变得微妙?” 今日一早,他就听到黎纲回报,说是江左在廊州的各堂口,似乎有对峙的形势。 “是,四大长老只有喜长老站在我这边。乐长老、怒长老中立,哀长老则站在姜雄那一边!”宋雅琴愤恨地道,“哀长老是我族亲,乐长老是先父义兄,怒长老更是先母幼弟,可他们却……!” “没什么好奇怪的,上行下效罢了!”梅长苏冷冷地插了一句。 这一句倒把宋雅琴给说愣了,低头又见案头的铜梅花,忽然记起这个年轻人为何会坐在自己的对面,而那件惊悚骇人的案件又是因何而起。“难怪梅公子会把制作纸笺的暗记放在了首位,想来这梅花还有旁人不知的暗纹吧,旁人想要仿造怕是不易了。” “不过一日的构思罢了,哪有什么特别的暗纹,但在未扬名前,有这支铜梅花所做的暗记就足够了。”梅长苏不卑不亢地道。 “听这个口气,梅公子不打算在江左久留?”喜长老一怔,不解地问道,“你难道不想?” “长苏,姓梅,属于江湖!”梅长苏坐在位上,浅施一礼坦然道。 “你可知有了江左宗主之位,会对你所谋之事大有益处!”宋雅琴疑惑地看向梅长苏,道,“你折腾姜雄不就是要……!” “不瞒宋小姐,长苏确实想过,但这几日得了空闲,突然发现江左宗主之位对我所谋之事没多大用处!”梅长苏浅笑着充满歉意地冲着喜长老点了点头。 “说得也对!”喜长老冻着脸,讽道:“梅公子一身傲骨,岂会为了虚名而……!” 梅长苏轻轻一叹,道,“江左宗主的位置对长苏是很重要,可如果付出却没有收获,得来又有何意?” “梅公子这是在讨要实权?是琅琊阁告诉梅公子,小女子将先父交由我手上的大半实权转托长老会的吗?”宋雅琴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道这消息梅公子花了多少钱从琅琊阁处得来?” “……!”姜雄不知道他和琅琊阁的关系,但宋雅琴和喜长老呢?不知如何作答的梅长苏,只好缄默。 “如果梅公子能稳下当前江左的局势,这又有何难?”宋雅琴轻哼一声后悠悠地道,没再追问梅长苏和琅琊阁到底存了什么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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