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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阿云嘎回到母校，领了一份教职，也不枉费这一身的本事，好不忘了本行。 那会儿除了他的那张满是异域风情的脸，张嘴已经教人猜不出他是少数民族了，一口京片子夹杂着些许海边的海蛎子味儿，外加通身老父亲的做派，形成了他独特的授课风格，满院的学生都为之疯狂，一堂学分不高的选修课烫手得不行。 当了老师，便不像从前排剧那般辛苦，不知日夜黑白，不分冬春秋夏。他多出了一大把的时光，便多出了好多心思用以经营他的家庭。不出半年，厨艺更是精进了过去二十年不知道多少倍，将伴侣的一日三餐安排得明明白白，把郑云龙小肚子又养出了一圈游泳圈，暴龙的怒吼从浴室传来： “阿云嘎！这圈肉老子要怎么减下去！还以为我十七八岁呢！怎么减？我特么可不想去健身房！” 他的伴侣郑云龙先生起先还怕他沮丧消沉，小心翼翼安慰了他好一阵，一双望着自己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疼惜，张嘴提出了停工出国散心的建议。 出乎意料的是，阿云嘎笑着摇头拒绝了，下巴搁在郑云龙的肩窝，悄悄隐去了眼里的泪花，嘴角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需要，我没那么脆弱，只是不能上台了，又不是嗓子坏了，永远都唱不了了。” 跳不了了，他还能演，演不了了，他还能唱，唱不了了，那就了了。 阿云嘎是荒野戈壁里最坚硬的一块岩石，风沙打磨不去他的棱角、磨灭不去他的坚定；他又是广袤草原上野蛮生长的一株草，岁岁枯荣，永向繁绿。 “呸呸呸！你还以为自己是能装96年的年纪呢！这样不吉利的话给老子收回去！” 郑云龙一样年届五十，仍是剧场里最暴躁的小老头儿。 闻言，阿云嘎在郑云龙耳侧闷声笑了起来，抬手轻轻地摩挲郑云龙的后脑勺，给暴躁大龙顺毛儿。 他们相知相爱近三十年，早知这一招百试百灵。 最后，阿云嘎侧头亲了亲郑云龙精巧的耳垂，成功地让刚才还日天日地的人红了耳朵。两片薄唇轻轻拂过侧脸，缭乱的鼻息一路扫过他的额头、眉眼、鼻梁，处处驻足探访，最终在唇上落定。 没有丝毫犹疑的，郑云龙凑近去应他，二人共同跃入这一场燎原大火，救火的，只有彼此的唇舌。 （二） 郑云龙和阿云嘎相爱三十年，2018年初雪的梅溪湖是是他们生命中一个无法忘却的节点。 那一年的《声入人心》给了他们水到渠成的契机，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在节目录制结束后，结为了伴侣。 起初还是北京、上海两地奔波，后来索性定居在了北京，阿云嘎那房和车不是白花钱的， 置业不就是为了成个家么。 郑云龙住进来了，就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 这三十年里，郑云龙无数次探班阿云嘎，这还是头一回等阿云嘎下课。不是等待作为学生的阿云嘎，而是作为老师的阿云嘎。 郑云龙坐在最靠近后门口的座位上等了许久，等得都要瞌睡了，阿云嘎才一一将“勤学善问”的同学们应付了。 八卦的女学生在一旁窃窃私语，纷纷猜测郑云龙的身份，阿云嘎倒是大方： “同学们快去食堂吧，一会儿可就赶不上热饭热菜了，你们不饿，我还饿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是对着学生，眼睛却是一直偷偷望着后排的郑云龙。 “老师还有人等着呢。” 学生们终于识趣的四散开，他们也不瞎，这二位的眼神明晃晃，恁谁也不会错估他们的关系，于是罕有默契的一溜烟儿的离开了教室。 阿云嘎在外人面前一贯地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笑起来时有种与他外貌不相符的甜润。 郑云龙看他戴着眼镜，向学生们讲授多年前他们同在教室听过的乐理知识，看他在讲台前笑得如沐春风，也知他这份工作做起来也还舒心，禁不住也跟着笑。 阿云嘎透过镜片瞥到了他这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忙向学生们告辞，抱着教案走到后排，将眼镜叠好放在公文包里，屈指敲了敲桌子，唤回郑云龙的思绪。 “想什么呢？我上课上得太好了？让你沉浸其中？” 想什么呢？ 郑云龙在想，自己莫不是一头牛？阿云嘎是自己唯一可见的红色？ 鲜而艳。 “阿老师，想你呢！” “什么‘阿老师’，我不姓‘阿’！” 阿云嘎来不及脸红，一把拉起那人，就要往食堂去。他惦记着郑云龙的胃。 临时调课不能回家做饭，只能叫排完剧的郑云龙到学校来和自己蹭食堂凑合凑合。 阿云嘎拉得急，郑云龙猛地起身，到底年纪不饶人，一阵晕眩袭来，他只能靠在阿云嘎身上歇着。 “慢着点，我低血糖呢，让我歇会儿。”语气里含嗔带怨，伸手到他的裤袋里去掏糖，而阿云嘎早就眼疾手快剥了一颗糖塞到了他嘴里。 郑云龙满足地含着奶糖，拉着阿云嘎的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阿云嘎一脸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 阿云嘎一直觉得郑云龙的目光像一把钥匙，能够轻而易举解锁他所有的念头。就像现在，他倚在门框上，通身都是与年纪不符的吊儿郎当，三分戏谑、三分坦然、三分理直气壮， 余下的一分是从眼尾荡漾开来的喜欢，怎么都藏不住，揉碎到风里，都是温热沁甜。 阿云嘎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大学报到的那天，他站在宿舍门外，不晓得要找宿舍阿姨拿钥匙，只能照着住宿名单后面那串歪歪扭扭的数字拨通了电话，用不甚流利的汉语、不好意思地问道： “同学，能帮忙开下门吗？” 然后宿舍门被打开，他的新室友将自己高大的身躯倚在斑驳的门框上，一手拿着冰棍儿，一手举着电话： “嗨，新室友好！” 恍然过去了三十年。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他们从热血青年到如今的将将迈入暮年，都携手走过，一边感叹，一边庆幸： 相比过去，他们变了模样。 阿云嘎眼角的纹路愈来愈深，颧骨的血肉不再那样饱满，腰杆不似从前那般笔挺。 郑云龙也是，他一贯头发留的稍长，其间已经夹杂了不少华发，表演时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不要命，他的胃早就不允许了。 可他们又什么也没变。 他们对理想怀着同样的热爱，对生活怀着同样的渴望，对彼此怀着同样的挚爱深情。 阿云嘎将郑云龙宠得无法无天，从不烦恼，一直满足且开心：宠一辈子还不算完呢！ “要不要再来一粒？要不再坐会儿？要不我过去给你打包过来？” 阿·老父亲·云·郑云龙重症患者·嘎关心三连，郑云龙瞧着他是在可爱，凑到他唇边啄了一口： “奶糖哪有你甜？” 亲完又概不负责，忙说： “走了走了，再磨叽下去，真就只能吃剩饭剩菜了。” “干什么呢？这是在教室，万一被学生看到了……” 阿云嘎双颊染了红，小声抱怨的声音被郑云龙拉着走远，渐渐消失。 校园里的小情侣也在牵着手打情骂俏，他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如松如柏的两个人相携而行。 秋日校园里的银杏叶金黄耀眼，干燥厚重的松木味道在鼻尖缠绕，只是没有什么能有眼前的爱人夺目，没有什么比爱人的气息更馥郁。 （三） 夜里阿云嘎抱着郑云龙，手还不老实的抚摸着他腰间那圈软肉，感觉到郑云龙总是翻来覆去，便出声问他： “晚上没吃饱？” 将睡未睡的时候，嗓音还带着鼻音，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郑云龙感觉自己通身愈发燥热，他向来脸皮厚，一把抓住阿云嘎那双无意识点火的手，向下握住那根火热地源头： “我饿了。” 阿云嘎感觉手心一跳，话头不经思考就说出了口： “做吗？” “嗯。”郑云龙在黑暗中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爱人的唇，急切地吻住。他们的睡衣是同款的丝质，拨开并不费力，不一会儿便裸裎相见了。 他们大约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尽兴的做爱了，有时是精力不允许，有时是兴致不显。热恋时他们以为能做到九十九，现实却让他们在五十岁时就只好欷歔惋叹了。 郑云龙愈发急切，撑着阿云嘎的手臂跨坐在他的腰腹之上。阿云嘎愣了一会儿，在一个悠长濡湿的吻后，喘着气息问他：“大龙？” 他的手抓着阿云嘎的手一路向下，握住了燥热不安的源头。 “我自己来。”郑云龙仰着头， “你还是顾着你的老腰吧。” 阿云嘎闻言动作一顿，尔后没有任何预告的，加入了一根手指。 郑云龙脖颈仰起的弧度愈发大，美得惊心；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在两人的身上，瞬息蒸发，欲望喷薄而发。 进入之后，暌违已久的快感几乎让郑云龙满口脏话，阿云嘎却不爱做声，只是闷声干大事。 可郑云龙实在会耍坏，阿云嘎每一次顶弄，他便从他那被上帝亲吻过的嗓子里逸出一声： “啊~老师，老师。” 阿老师。 阿云嘎在他身下面红耳赤，无可奈何，一把将郑云龙拉下来堵住使坏的嘴巴，一双手绝不姑息，扶住他的腰用行动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他爱他高大脆弱的骨架，也爱他单薄柔软的血肉。 他知道郑云龙的软肋在哪里，他熟知的肌体，如同自己。 他知道如何能让他立地为王，也知道如何能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一场久违的酣畅淋漓的性事让他们压根不去想起身清理，只是仍旧赤身裸体抱在一起，肌肤混杂着汗水，共赴同一个黑甜的梦乡。 （四） 第二天是两人难得的休假，阿云嘎保持着早起的好习惯，生物钟从不肯罢工失效。 于是他揉着腰起身还做好了早餐，端到了床边喂着睡眼惺忪的郑云龙吃下，又给他擦了把脸，末了见他还不醒，自己也无聊，又上了床抱着爱人入睡。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后，秋阳偷着窗帘的一缝，透过斑驳的玻璃钻进来，照在被子上。郑云龙彻彻底底醒了，眼睛不及头脑清明，只觉得眼前一片陆离，恍若梦境。 从前他们在北舞的宿舍窗户玻璃被上一届美院的学长画了画儿，向阳的一面由着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颜料照进来，清晨如黄昏，正午如斜阳，不知今夕何夕。 他们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相识相知相遇，他们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深爱对方，否则时光不会 过得那样快。 郑云龙心中一动，一个念头伴随着那些渺远的记忆蹦进他脑袋里，他拱着被子推了推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睡着的阿云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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