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鸾连忙将他搀住,奋力跃出云散的领地,回头对骤失杀人之机的苏信闲长声呼喊:“苏帮主,咱们战场上见!!”
第48章 番外3 ====== 裴无涯被苏信闲按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有一扇木质小屏风,对面的人被遮住面容,一只手腕穿过小屏风的底座,伸到裴无涯面前来。 见了那只手,他先前的狐疑便消下去不少,熟练地按到脉上。 “受过重创……至少还有半年才能恢复,不过大体已经调理好,血行不畅,应当是心情郁结之故……” 他低声与苏信闲探讨病情时,对面的人撤去了屏风,问道:“无涯?” 裴无涯眉头一皱,神色复杂地看过去。 他不像苏信闲,能将各式各样的情绪都消解在一副寡淡的表情中,何况侯白羽和他太熟了。 裴无涯向侯白羽身后行了一礼,道:“既然师伯在这,怎么还需要我来看?” 东方宓道:“老二做药膳是谷中一绝。” 苏信闲道:“你身为他首徒,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堂堂尚药局的医官,年关将至,在厨房里灰头土脸地给人做饭,说出去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好在裴无涯兴高采烈地做了,侯白羽就老老实实地吃。 他心情不错,很快叫了崔召龙上桌,正巧裴无涯不知那些话该问,哪些不该,便总拿着崔召龙做文章:“召龙长得不错!个子高了!” 苏信闲点头道:“高了。” 东方宓明明与这些人不熟,也随口道:“高了。” 裴无涯道:“壮了不少。” 苏信闲点头道:“壮了。” 东方宓道:“壮了。” 崔召龙道:“叔叔哥哥们,我已经十九了!” 裴无涯道:“那又如何?成家没有?立业没有?会喝酒没有?没有就还是孩子。” 崔召龙道:“我最不怕酒,不信大家满上!” 他提起酒壶,一一将苏信闲、东方宓和裴无涯的瓷杯斟满,到了侯白羽面前,就换成一壶茶水,热腾腾的往外扑着淡香。 侯白羽盯了那茶水半晌,道:“我的酒呢?” 崔召龙道:“信闲哥说你身体不好,还不能喝酒。叔叔哥哥们,这杯我先干了!” 侯白羽道:“年关也不行?” 苏信闲道:“不行。” 侯白羽忍不住一只脚踏到椅子上,道:“难得今天聚在一起,喝一杯无妨。” 他是真的难得开心,见了老友,一下子暴露出许多年少时的做派。苏信闲依旧不准。 侯白羽道:“就一杯!” 三个万花门人齐齐徐徐摇头,像是醉酒后眼前出现的多重幻影,过了一会儿,三个幻影凑到一处,开始讨论起他的病情了,苏信闲说,只是一点,倒也没有关系;东方宓认为烈酒与侯白羽服用的药物相克,半年内仍不该沾,裴无涯亦作此想。席间有人提到不知什么新药,三人都表示大感兴趣,开始争论此物的功效。 侯白羽揉了揉眼睛,道:“……我方便一下。” 他出了前厅,绕来绕去,终于和端着酒壶酒杯的崔召龙会和。崔召龙鬼鬼祟祟地躲在栏杆后面招手:“哥,快点。” 连忙接过酒杯向嘴里灌,却只见崔召龙下巴一掉,苏信闲已经跟过来了,再远处是还在争论利针到底有用没用的东方宓和裴无涯。 侯白羽如临大敌。 突然,苏信闲抬起了左臂。他的袖子很宽,正好将侯白羽的上半身挡在东方宓和裴无涯视线之外:“一杯。” 恍惚之间,侯白羽似乎见他笑了笑,继续将他遮在身后:“就一杯。”
第49章 === 唐晏下了战场,迎面便见郭勉从叶采葛的帐篷中出来。 叶采葛已经绝食了三天三夜,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傅丹丘甚至试过用毒蛇麻痹他,那蛇却被他掐死了。 唐晏道:“你就不该把他带到战场。” 郭勉道:“别急,在吃东西了。” 他大大咧咧拍了拍唐晏的肩膀,顺着他的拇指,唐晏朝帐子看去,更加疑惑道:“为什么每次我和鸣鸾都劝不动他,你就可以?” 郭勉掀起懒洋洋的眼皮来,宝蓝双瞳在一双桃花眼中闪着微光,半边眉毛挑起:“有这回事?那是你们不懂他的处境……帮主呢?回来没有?” 他突然精神得吓人,一把抓住唐晏道:“他还在战场?!” “他叫我回来拿肇坤散。” 郭勉道:“那么毒的东西怎么能吃!我换他下来!” 他们在秋水的死人身上搜出了疑似肇坤散的丹药,陆鸣鸾兴冲冲叫傅丹丘改良,却发现那东西虽能使人功力大增,但时效极短,毒素还会留在体内侵蚀筋骨,少量即可致死,与谢靖夷用过的肇坤散相比,简直是粗制滥造。 唐晏被他连连摇晃,只得道:“郭勉,你不要一提到鸣鸾就不清醒……” 郭勉道:“放屁!你到底是不是帮主的兄弟?!他已经两天没回营了,不换他下来还要给他喝毒药,你居心何在!” 云散霸道无两,单是百来名天乾上阵,扬风就难以应付,苏信闲又丝毫不提宣战动机,打你就是打你,不仅要你败,还要败得束手无策,连跪地乞降的余地都不留。郭勉对肇坤散深恶痛绝,陆鸣鸾担心战局,唐晏解释不清,被他骂得发恼,竟然干脆厮打起来。 郭勉腰间的绷带一直接续到前胸,被一拳打得冒血,而唐晏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比他还惨烈一些。几名手下拉不住架,拔腿便朝叶采葛的帐篷跑去。 “出事了!叶……叶帮主?” 唐晏耳力更好,当下便听见几个人犹犹豫豫的惊叹声。 叶采葛的脸颊轻微内凹,双眼仿佛陷在周遭发青的皮肤里,以致这张脸不再因为过于年轻而和凌乱的胡茬格格不入。他原先俊朗,是风华正茂、肆无忌惮的俊,如今渐见手脚收束,天乾的威压却越发凛冽夺人了。 “别争了,我换鸣鸾下来。” 信的一角在苏信闲手里,倒垂在蜡烛上引燃,侯白羽推开门,信纸上的火焰便烧得更旺,吹露出几个字。 他看出那是叶采葛写的,和四枚棋子背面刻的一样,端庄朗健,暗藏锋芒。他们在崖下经常对弈,捡出这四枚棋子时,侯白羽总会偷偷在背面摩挲两下。 叶采葛弈棋的水平很高,头几局侯白羽还不惯输给他,锁眉道:“有杀气。” 叶采葛笑道:“棋也有杀气?” “你步法无定,攻其不备,还敢于取舍。太野。” “我不懂那么多规矩,就是想赢。” 要说他争强好胜,这话又更适合侯白羽自己,毕竟多数时候,叶采葛并不具备如此鲜明的攻击性。 侯白羽道:“你,你很喜欢下棋?” 叶采葛坐到对面,蹭着他的肩膀道:“有开局就得有收场,我只是觉得比起输给我,你更不喜欢被让着。” 最后一角信纸被苏信闲按在烛芯上,侯白羽看到火苗将他的指尖燎了一下。 苏信闲道:“扬风的信,看着心烦。” “叶采葛写的?” “你想看?” 侯白羽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虚舟派人过来宣战……” 苏信闲斩钉截铁道:“应!” 云散在北方安居几十年,苏信闲新官上任三把火,连开帮战,且对手的实力在江湖上都数一数二,帮众疲于奔袭,难保这火不会反噬其身。侯白羽道:“没必要和虚舟打。” 木桌上堆满武器图谱和信笺,苏信闲又捻起两张烧了,火光穿过他长长的睫毛,在幽邃的瞳孔中燃烧呐喊:“孙红绡对你无端猜忌,周九辨为保地图,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你被赶出虚舟,堂下几十个帮众没有一个人反对……这些账,我早晚要找他们好好清算。” 最初和扬风闹翻,若非帮中风传苏信闲与扬风高层有夺妻之恨,侯白羽还无法得知消息,苏信闲每天浑身是血地从战场回来,却仍旧按时监督他喝药,不许出战。 侯白羽道:“我心里没有不平,你何苦这样。” “我从来心甘情愿的。” 顿了顿,苏信闲又试探道:“你觉得欠我?” 他走到屋外,叫侯白羽在门内等着,片刻,扛进一块牌匾来,牌匾斜靠在桌上,桌面一张裁好的宣纸仔细铺开,苏信闲在右侧磨墨,将侯白羽拉在身边:“写吧,妙手仁心。” 侯白羽道:“写什么?” 他“啊”地一声,猛然想起十七岁时,侯戡的身体在苏信闲诊治下有所好转,他便许诺给苏信闲题一块妙手仁心的匾额,还要请最好的写字先生。 苏信闲道:“我只记得你欠我这个。” 侯白羽心口一酸,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劝他休战的,当即起身道:“我找先生去。最好的写字先生我还是请不起,东方大哥的字你喜不喜欢?谢道长呢?” 苏信闲将他按回椅子,捉着侯白羽的手指一根根将毛笔攥好,侯白羽的关节有些发凉,他小心地用指腹揉搓几下,道:“你来写。”
第50章 === 侯白羽的手僵在纸上,道:“还是找东方大哥吧。” 一股若有若无的天乾气息将他围在当中,只是侯白羽已经被其他天乾标记,所以难以察觉,正因如此,苏信闲可以将欲望稍稍释放。“他不会写的。” “为什么?” 东方宓挡在门前,根本不招呼两人进屋,道:“因为我写字没有师弟好看。” 侯白羽不知苏信闲正在自己身后悄悄摇头,说道:“这就是给信闲的,他自己写不合适。” 谢靖夷端着药碗从苏信闲身后走过,向他们颔首致意时,几缕长发从耳尖散落到肩头上。 他的头发已经因为常年用药全部变白,面容也霜雪一般,身形清瘦,看不出哪里有一剑将叶采葛武器打落的力气。侯白羽灵机一动:“东方大哥,我用一根百年人参买你的字。” 苏信闲默默张开手掌,无声说:“五根。” 东方宓立即合上房门:“我不写。” 东方宓为人虽然古怪,但常常为侯白羽把脉抓药,说不上生分,往常对他并不如此冷漠,苏信闲拉着侯白羽回屋,道:“跟你没关系,师哥一直看我不顺眼。” 侯白羽道:“那他怎么会来云散?” 苏信闲道:“为了给谢道长治病。云散药多。” 东方宓和谢靖夷其实只是云散的客人,除了在药堂帮忙,其他事务一概置身事外,江湖上不清楚,还以为两人都入了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那么傲气,当然也想做云散的帮主。” “孙红绡说他既然喜欢争名逐利,就让他发誓一辈子不能做‘官’,江湖上的也不行,这样才能抵她孩子半条命。” 苏信闲迅速插上门栓,把他带回木桌前,把笔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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