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蠢透了,蠢得该死……” 苏信闲的胸口剧烈起伏,几度张口,才道:“不是的。如果有人没有珍惜你,那一定是他的错。你是世上最好的,白羽……” 侯白羽僵硬地答道:“是吗。” 他真是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多么的蠢笨狼狈,无趣不堪,怎么会有人喜欢。
第41章 === 骚动持续的时间很短,扬风伤了四五名帮众,秋水才折了李富贵一个,死相是惨了点,但成秋毫满不在乎,只叮嘱陆鸣鸾将庆功宴办得热闹些,“冲冲晦气”。 郭勉道:“怎么热闹?” 陆鸣鸾道:“找几个地坤给他。” 成秋毫吞不下扬风,岐山宝藏暂定双方共同开掘,他们倒也有理由庆祝一番。论功行赏,叶采葛在此事中当是头号,可他在宴席上应承过一轮便溜了,帮中谁都不敢再请。 陆鸣鸾与成秋毫虚与委蛇地敬来敬去,喝得酩酊大醉,绕出人群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枚断掉的箭矢,愤愤地连砍三刀,揽住傅丹丘的脖子,道:“知不知道,东方宓败在哪里?既不肯一心一意对人好,又不敢放开了玩,他活、活该!我就不一样了,我只玩男人。男人好啊……不像女人一样斤斤计较,难缠!” 郭勉就站在两人身后,一张脸阴晴难辨,道:“可是采葛和你不一样。” 陆鸣鸾道:“是。是。丹丘,他怎么样了?” 傅丹丘面色沉重,道:“血是止住了,但骨头和筋要慢慢来,短则一年半载,多则……” 郭勉皱着眉捡起箭矢碎片,扶过陆鸣鸾,道:“我们看看他,丹丘,你盯好秋水的人。” 傅丹丘本是被喊去为侯白羽包扎,叶采葛在帐中等他不至,自己赶来找人,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侯白羽便被两名蒙面人截了去。他单休补天诀,脚力欠佳,眼睁睁见叶采葛发狂追出营地之外,只得跑去叫陆郭二人打援。 回来还是这三人,只有叶采葛挂了彩——右手手掌被一发透龙矢贯穿,钉在了树干上。 那蒙面人背侯白羽逃走,反身不忘再对着他胸口补上一枚,叶采葛急得理智全无,猛然一挣,险些将半只手掌扯断,多亏陆鸣鸾和郭勉及时赶到,将他死死按下。另一名蒙面人见事不妙,这才将同伴拖走。 扬风帮中通晓锻造的人不多,单论弩箭机甲,唐晏还稍在叶采葛之上,有些宝贝兵甲就留在南边营地里,以备战时急需。回营翻出唐晏收存透龙矢的盒子,当中果然缺了几支——郭勉与陆鸣鸾面面相觑,竟不知是透龙矢被人盗去,还是那蒙面人就是唐晏本人。 叶采葛手上打了绷带,藏在怀里,道:“你们怎么来了。” 陆鸣鸾环视一周,噗通跪在他面前。叶采葛连忙搀他,陆鸣鸾却道:“是哥哥对不起你。” “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为难。从今以后,采葛,不管帮会有什么事,你都不要委屈自己。” “二十年的兄弟,别说这些,”叶采葛道:“既然发了誓要替你分忧,我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他面如死灰地撵着陆鸣鸾出门,却腾不出手再推郭勉,郭勉道:“你救了侯军爷,他会明白的。” 叶采葛道:“别说了。” 整个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幽幽转回屋内,掀开帐门,抬眼猝不及防看见了铜镜中的自己。面上白净匀称,衣冠楚楚,仍是扬风那个年轻有为的副帮主。 长剑怔然出鞘,叶采葛当即将铜镜劈成了两半,从地上狠狠踢开,接着乱刺一气。天旋地转之间,只觉这烛台也碍事,帐篷也碍事,远处模糊的欢笑声也碍事,红的白的,对的错的,世上最碍事的就是他自己! 有人刚把帐门撩起,叶采葛便一剑将支撑的两根柱子裁断了,那人喊道:“是我!” 郭勉打量他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兄弟……劝你一句,不要解开军爷的标记。” 叶采葛双眼赤红,提剑看他,目光阴森可怖:“你要他死。” “怎么会,”郭勉道:“以他的本事,只要活着,还会弄不到药?反倒是你把标记解开,那蒙面人若是他仇人……只怕他将来会生不如死。” “别不知足了,我喜欢的人,想霸占都霸占不到,”临走,郭勉撩着门帘,犹豫片刻,道:“对了,你这袋子好像有点别的东西。” 叶采葛当即扔下轻剑,双手接住,不做声了。 这“袋子”其实是侯白羽的护甲,卸下之后,能发现其中有一夹层,藏宝图就这样一直被他带在身上。叶采葛能够确认此事,正是当日切磋,重剑划过护甲的触感轻微有异,如今看来,并非护甲本身有问题,而是因为夹层中还藏着四枚木片。 郭勉长叹一声,走出帐外。 那是四枚薄薄的棋子,他在崖下做的,背面有字,本来是要誊一篇情赋上去,因为想给侯白羽惊喜,一直躲在另一处小山洞里打磨。 那天侯白羽找到他的时候,叶采葛还窝在阴影里遣词造句,侯白羽看了一会儿,把棋子棋盘都抢过来,捶了他脑袋一下,道:“你不要眼睛了?” 两枚卿字,一枚白字,手上这枚是羽。 叶采葛左手摩挲着棋子,在郭勉走出门后,嘴角渗出一点液体,起初只像咬破了嘴角,但是,血线越来越浓稠,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落在他的衣角上,和白天侯白羽的血迹混在一起。 藏宝图和棋子,侯白羽从一夫崖上来,就只带了这两样东西。 男人跪倒地上,额头抵在床沿,口中血流不止。三个时辰以前,侯白羽还被安置在这里,可屋里全是染血的纱布,腥味太重,一丝地坤的香气都不剩了。叶采葛将脸埋在一片殷红中,无声地,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心口。
第42章 === 如果能从万丈高空俯视,歧山实则是一圈相连的山脉,环内林深草乱,险峰迂折,唯独中心一座怪山濯濯而立,两翼耸起,内中凹陷,仿佛山尖被神鬼巨物长口鲸吞,而这片荒芜霭昧之下覆,正是虚舟与扬风数年来殚精以求的宝藏。 裂纹从怪山的“山口”向下,蜿蜒数道,间或反射出一丝流萤般的辉光,朝终点开路的途中,这种奇异矿石无论扬风还是虚舟、秋水都已经见过多次,再不通晓铸造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它足以打造数倍于铜铁的神兵利器。 只是通路上收集到的岐山矿石极少,任何一方都无法炼出一把像样的武器。如此珍奇的矿石,从没有人敢预料眼前这座山下竟蛰伏有千钧百钧——更难以预料的是,十八个月的苦心开掘尽头,竟然意味着扬风与虚舟猝不及防的相会。 他们全都拥有歧山的地图,只是周九辨从东面开路,陆鸣鸾和成秋毫从西面开始,两方人马一年半以来毫不相知,却在今天同时抵达了歧山的核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九辨道:“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他看似要安抚在场剑拔弩张的三百余人,但自己早就郑重其事地拉开架势。郭勉已经开始喝酒了,陆鸣鸾前进一步,正对着周九辨将刀柄对接的双刀转了一圈,歪头道:“管他巧不巧的,这宝贝地方你肯平分?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扬风与虚舟一向旗鼓相当,如今又和秋水联手,虚舟几乎必败无疑,是故陆鸣鸾的心情远没有周九辨糟糕——虽然孙红绡一年前顶了周九辨的位子,但因为名声不大,江湖上仍旧认她是虚舟的副手,即使站在队伍正前方,陆鸣鸾也只是轻轻瞟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却令他和身后的傅丹丘齐声叫了起来。 “公孙虹!” “是你!!” 郭勉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加入扬风时,公孙虹已经更名换姓投在虚舟帐下两年,之后也一直负责帮会领地的守卫,从未和扬风高层遭遇,郭勉自然不认得。然而将那两年回溯,扬风与虚舟的帮战却正是因公孙虹而起。 两个帮会各朝东西方向拓进,最终人手在襄阳与江陵一线交杂,渐成必争之势,就在这个当口,傅丹丘手下一名泽兑被东方宓玩弄感情,甚至打掉了几个月的孩子,寻死不成,陆鸣鸾当晚便勃然向虚舟宣战。 然而帮战愈演愈烈,旧怨未平,新仇竞起,女人的事渐成小事一桩——东方宓在万花谷就名声欠佳,公孙虹的境遇虽令人扼腕,在江湖人耳中却也“不过如此”,何况这女人性子软弱,只是日复一日地为孩子哀哭,不肯振作分毫,久而久之,帮众便不再主动管劝,她离开帮会后的去向更加无人问津。 或许回秀坊找师姐妹疗伤去了,或许嫁给老实人相夫教子,甚或死了又如何?所有人都已经忘记虚舟与扬风最初的矛盾,她是苦主,更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若非摇身变成心狠手辣的虚舟帮主,日后未必能留下半分谈资。 “回去跟你解释,”陆鸣鸾道:“没留住这位能人,我现在很是痛心!公孙姑娘,我怎么从来不知你有这么好的身手?” 双刀双剑铿锵作响,孙红绡虽然被他近身,手下却丝毫不慌,道:“叫你见识见识,你就能帮我杀了东方宓?” 陆鸣鸾道:“当初你可没说要他死。” “你也杀不了他。” 孙红绡足尖一点,在空中回旋如同舞蹈,粉袖盈盈环绕,长剑却直刺陆鸣鸾胸口,一道内劲将他瞬间推出两丈之外。郭勉在尘土飞扬中稳住陆鸣鸾肩背,左臂肌肉暴起,“嘭!”一声将酒坛用力摔在山体之上,两边都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四溅的酒水与瓦片中齐齐朝对方冲去! 正当此时,本该空无一人的森林中倏忽席卷出排山倒海的嘶鸣,百余匹骏马分为三股,以摇撼大地的迅猛之姿齐齐奔腾而来。为首那人背缚长琴一把,头戴白纱官帽,面容昳丽,竟然与周九辨有七分相似。 他驾马走近,队伍跟着横塞在扬风和虚舟中间,如此在场凡总千人,恼愤的,惊悸的,惶然的,一时竟都无声,但有人高声诵读道: “圣上有旨,着五原郡公褚裁文督守歧山,缮护矿脉,境内便行事宜,构乱宝地、忧扰内治者,杀无赦!” 褚裁文轻扫孙红绡一眼,在周九辨身旁下马,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这山你们争不得了。表哥。”
第43章 番外2 ====== 叶采葛和侯白羽的儿子小名叫闹闹,因为这孩子非常淘气,两个爹加一块,有时候还加上崔召龙,都管不住 侯白羽说:不像我 叶采葛说:也不像我 侯白羽:我品行端正大家有目共睹,怎么可能随我? 叶采葛辩解无效,被狠狠嘲讽一顿 很久以后才听褚裁文说,侯白羽小时非常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所以才被他爹早早送到天策府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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