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也这样以为,结果问过村民之后说都没有,毕竟村子已经在山旁边建了很多年,大家和猴群早就熟悉了,村民在山里看到只会躲开。它们还时常会跑去我家山庄里泡温泉呢,因为不想得罪它们,管事都不敢随便驱赶。”少女这样说道,“我也不是要你去赶走猴子啦,术师的话,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弄明白,它们到底为什么生气呢?它们虽然在村里大吵大闹的,不过也没有伤人,好像单纯是因为什么事情在发脾气,但人又听不懂猴话。” 五条露出微妙的神色来。 “虽然我确实什么都会一点,但和野兽沟通的术法,一般都是天生的术式啦,而且严格的说也不是沟通,而是强制的操纵哦?兽语之类的东西我真的没学过。” “阿悟也不行啊。”茜子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那伯藏法师呢?” 少年脸上的表情更微妙了。 “……怎么说呢,狐狸他,很讨厌猴子哦?啊,也不对……真正意义上的猴子倒也未必……嗯,我问问吧……” 鉴于五条难得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脸,导致茜子也有些不太敢细问,只好转移话题,一边吃点心一边和猫猫玩,然后终于等到法师带着早饭过来。 早饭一如既往的丰盛,因为已经习惯了时不时跑来蹭饭的源三郎,武士拓实和茜子,现在夏油杰做饭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做上足够三四人的份,导致偶尔家里没客人的时候饭菜总会多出来,只好叫仆人们带回家去。 吃完饭后,茜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提了一遍想要拜托的事情,她还以为僧人会很不高兴地拒绝,但对方只是皱皱眉,最后仍然同意去村子那边看看。 坐着牛车出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街边闲逛的源三郎与武士,听到他们要去泡温泉的拓实毫不犹豫地表示要加入,最近暂时没什么跑腿工作的源三郎只好苦笑着奉陪,于是一行人就这么优哉游哉地去往了茜子家的山庄。 赶路花费的时间倒不算什么,等他们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本该回家吃饭的村人们仍然在田地里忙碌,正在田地里把大大小小的石块搬走的村民们脸上都满是疲惫。 “还想说冬天又没有庄稼,猴子能怎么祸害……没想到是丢石头啊。”源三郎看了眼车外的村民们,同情地叹了口气,“实在不行,还是把猴群赶走吧?难得的冬天都不能好好休息,都快要过年了呢,农人们也很辛苦的。” “先去问问村长具体情况。”武士坐在一旁,正和诅咒师下棋打发时间,而五条则靠在诅咒师背上无聊地打盹,只在源三郎开口的时候朝着农田的方向撇了一眼。 “村子离山林很近啊。”他说。 “嗯,这一片的山林好像全是茜子小姐家的……呃,对哦,猴子们会躲进山里。”源三郎苦笑起来,“根本没法轻易赶走啊。” “所以,还是去问问村长比较好。”拓实摸了摸下巴,继续落子,“有些东西,贵女家的仆从去问村人是问不出来的。” 因为野兽捣乱的缘故,山庄还没收拾出来,所以一行人得先在村里暂住一晚,早就习惯了在各种地方露宿的咒术师们毫无异议,平民出身的源三郎也对简陋的屋子没什么不适应,只有贵女茜子在看过村长特地腾出来给她的房间之后,最后决定还是去睡牛车。 “晚上会很冷耶。”五条对难得娇贵一回的少女这样说道,“你想着凉吗?” “不要,我拒绝在快发黑的榻榻米上睡觉,就算铺上绸缎都不行!” “真是的……晚上我让狐狸派只式神过去吧,起码让你暖和一点。”为了茜子不做噩梦,他姑且没说派过去的大概是焚鬼,反正少女也看不见,最多只会觉得车子里莫名的热而已。 村长招待的晚餐也就是简单的白米饭和腌萝卜,虽然对大部分其他人来说算是丰盛,不过早就被某位手艺很好的伯藏法师养刁了胃口的众人都兴致缺缺,随便吃完之后,他们开始询问村长猴群前来骚扰的缘由。 “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生得还算福泰的老人愁眉苦脸地说道,“明明都问过大家了,谁也没有在山里得罪过猴子……但它们就是莫名其妙发了狂。” “猴子们来骚扰之前,都有什么人进过山?”武士询问道。 “都是村里人,去砍柴的,去打猎的,都有,不过也不多,毕竟是冬天了。”冬季的山林相对比较危险,所以村人们都是在秋天把该储备起来的东西存好,尽量减少进山的次数。 “方便把人叫来吗?” 晚上横竖也没什么事情,现在天才刚黑,还没到困倦的时候,于是村长便让仆从去叫人来,来的也不多,三四个衣着陈旧破烂的男子缩手缩脚地跨进村长家的门槛,在几位城里来的贵人们面前拘束地坐下。 在村长充满口音的询问下,他们口述了进山之后的经历,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砍些柴火,采些勉强还能挖出来的芋头和块茎充饥,而猎人则去查看挖了陷阱的地方,带着落进去的猎物回家,仅此而已,听上去都十分正常,没有什么会刺激到猴子的地方。 直到武士盯着其中一个樵夫,“你腰上的是什么?” 村民十分无辜地看着他,将腰带上沾满了泥土的肮脏葫芦给他们看,他并不怕贵人们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贵人们都喜欢干净,“一点浊酒。” 冬天进山喝酒驱寒非常正常,所以同样看到了的五条和诅咒师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源三郎也对樵夫投以惊讶的目光,“哪里来的酒?” 光看村民的衣衫也知道,他家穷得很,只有足够贫穷的人家,才会在冬季也不得不进山,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有多余的粮食在家酿酒的,他们家连糊口的粮食都未必够。 “山里捡的,好几个葫芦呢。”村民回答得十分光棍,他只以为自己偷到了哪个猎人藏起来的好东西而已,但随便放在山里的葫芦上又没写名字,当然谁捡到就归谁,从压根没人找他追讨看来,猎人自己搞不好也心虚的很。 于是,猴子来吵闹的理由真相大白了。 从武士和僧人那里听到猴子竟然也会酿酒喝的村长和村民,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被大骂了一顿的樵夫,赶紧回家把酒葫芦都拿了出来,放到村外的田地边上,至于他已经喝掉的部分,村长就只好用自己的藏酒来赔偿,并祈祷猴子们别嫌弃。 第二天,田地旁边的葫芦全被带走了,一起被带走的还有昨天大伙没捡完的石头,原本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土地,竟然还被整理了一番。 “哎呀,真是群十分讲道理的猴子呢。”五条笑着说道。 诅咒师拒绝评价那种烦人的生物。 ----
第55章 五十一 冬天的时候泡温泉确实是件叫人愉快的享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年代没有冰香蕉牛奶喝。 在露天温泉里泡成一滩,趴在池子边完全不肯动的五条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脸看向旁边两个边泡温泉边喝清酒的家伙,露出怨念的表情来。 武士快意地啜饮了一口冰凉绵长的酒水,沉浸回味的时候才察觉到少年的注视。 “哦,悟也要试试吗?你也差不多快要元服了,提前喝点酒也……” “不行。”坐在少年旁边石块上的诅咒师这样说道,“悟不能喝酒。”四个男子里,夏油杰唯一一个穿着里衣下池子的人,咒术师里脾气乖僻,不喜欢暴露身体的人似乎很多,所以他的举动并未引起源三郎和拓实的侧目,只有五条挑着眉毛撇了他一眼。 咒灵操使在家中的浴池里才没这种怪癖,明明是脱得很豪爽的类型。 不过看到露天浴池的时候少年就明白了,若是有什么东西从浴池旁的林子里跑过来的话,他们一群只围着布巾泡澡的家伙第一反应大概不是反击,而是去找衣服穿上,肯定会变得十分狼狈。 这时候能有个穿着湿衣服的人挡一会儿就会轻松很多。 毕竟此时的山林和现代不同,木质的围墙外时不时有狐狼之类的东西奔跑的声音,野鹿的犄角从围墙顶端缓缓划过,开辟的菜园旁满是野猪留下的脚印,甚至春天的时候还能看到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熊。 对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安全只是相对而言,即便是在家中安眠,也有可能遇上野兽闯入的小概率事故,运气好的话能把它们吓跑,运气不好就某方变成另一边的加餐。 众生的生死犹如烛火一般飘摇不定,所以能够活下去就值得高兴,即便死去也不会太过悲伤。 话虽如此,还真是个习惯性喜欢照顾旁人的家伙啊,狐狸。 五条不太高兴的撇了一眼诅咒师。 “哎呀,伯藏你也别那么严厉嘛,难道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偷喝过酒吗?”误以为少年很想尝试的武士顿时笑了起来,甚至冲着五条晃晃酒杯,“只一两口尝尝味道而已。” 咒灵操使叹了口气,“才不是那个问题,悟的术式……需要保持清醒,所以他酒量很差。”他本想说对大脑负担很大,但开口之前才意识到拓实多半无法理解那个名词,遂临时更换了说法。 “唉?总不至于连一口都不能喝……”源三郎试图打圆场,直到他发现少年的表情更臭了,而且始终没有接过武士手中酒杯的意思。 显然,五条对自己的酒量十分有数,连一点品尝的念头都没有。 诅咒师看看还是面色不虞的少年,光瞧那个表情,他就知道五条到底在不爽什么,“虽然没有酒,也没有牛奶,但有别的东西代替。”他这样说道。 咒灵很快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端了过来,是碗放在雪地里冰镇过的红豆年糕汤,里面加了事先煮过,变得十分软糯的芋头,又添了蜂蜜,味道极为香甜。大概是为了堵住友人们可能会嫌弃他偏心的嘴巴,诅咒师还多做了几碗小菜,比如温泉煮蛋和炸鱿鱼须,给武士和源三郎当做下酒菜。 “红豆汤!”而且明显是某人亲自做的特供版,五条的表情立刻就阴转晴天,连眼睛都变得格外闪亮,他心满意足地捧住汤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啧啧,”武士咂咂舌,“想说你现在都快要跟茜子一样高了,结果里面还是小鬼嘛。” “哎呀,阿悟今年才几岁来着?十三,还是十四?孩子气点也没什么呀。”源三郎笑着说道,说实话,青年宁愿五条更像个孩子一点,然而大部分时候,少年周身咒术师特有的超脱氛围实在太过鲜明,导致他总是会不小心忘记对方的年纪。 完全遗忘了五条还是个尚未元服的稚龄少年。 “……是啊,悟连十五岁都还没满呢。”诅咒师有些恍惚地说道,他本以为等待‘虫蜕’出现的日子会难熬又漫长,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时光不知何时便如掌中沙砾,春日残雪一般,在呼吸之间消逝而去,不过眨眼的刹那,少年便从不到他腰身的高度成长到了快要和两人初逢时一样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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