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茜子的入梦咒没起作用,因为被引去梦中的并不是本人,而是影子啊,但菱花的影子已经成了咒灵,自然没法再拿去入梦了……” 事后,源三郎从侍女们那儿,打听到了菱花小姐小时候经常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事情,体弱不能出门的孩子,有些古怪的爱好也算常事,所以家里人并未对此起什么疑心。而菱花后来大病一场,从京都搬来了江户休养,镜子虽然一起带了过来,却在柜子里收藏了多年。 大病初愈的菱花,把很多以前的事情忘记了,当时又形容枯槁,面容十分难看,爱美的女孩子不想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满脸病容的样子,所以照顾她的侍女便没有取出心爱的古镜。 后来菱花渐渐痊愈,又重新打扮起来,但镜子已经买了新的,大家都忘记了柜子角落的古镜,直到去年某日收拾东西的时候,才被翻出来。 菱花便带着镜子去参加了诗会。 那也是她第一次和鉴台君相遇的日子。 一无所知的镜灵欢喜地苏醒过来,和往日的友人照旧交往,但已经不是孩子的菱花,不再像以前那样能接受不属于人这边的镜灵了。 以往一模一样的衣衫和妆容,却做出不同表情的镜灵能叫还是个孩子的菱花发笑。 如今一模一样的衣衫和妆容,站在面前的镜灵只会让菱花和所有普通人一样露出畏怖的神色,她那么的害怕,最后甚至连人们眼睛里的倒影也恐惧起来,到了慌不择路地跌下木桥的程度。 黑袍法师询问她,是否要将影子还给她的时候,菱花拼命拒绝了。 后来,听茜子说,她叫人把房间里所有的镜子都拿走,再也不肯轻易抬头看人,跟任何人说话,都要隔着帘子,或者用扇子挡住脸孔。 因为害怕倒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孔,会再度做出不一样的举动。 ----
第54章 五十 冬天第一场小雪的早晨是大部分人最不乐意早起日子,即便是向来精力旺盛的五条悟也难得地选择了赖床,白发披散的脑袋半埋在松软的棉被底下,枕着咒灵操使温热厚实的胸膛,浑身暖洋洋的咒术师一点不想动弹。 即便耳朵已经听到了仆人们在庭院里打扫积雪的动静,少年也不以为意,他们早就得到了吩咐,他和诅咒师没有主动喊人的话,那么任何时候都不准随意靠近主宅。 对所有的仆人而言,这是间规矩古怪的宅邸,主人家并不负责仆人的饭食,因为他们没有雇佣厨子。但每个月会直接发各一俵糙米和许多吃不完的蔬菜,而这些并不算在月钱里,外加每日只工作到下午就可以回家,不必在宅邸中过夜,而且要干的活也就是些打杂和清扫的工作,偶尔替主人跑个腿什么的。诸如劈柴和舂米之类的重活,似乎是有额外的仆人在处理,虽然老仆们从未见过负责这些工作的人,只是每天早上过来的时候能看到堆满柴房的木柴和已经舂好的谷物,等着他们收拾。 哪怕主人的脾气怪异,但丰厚的月钱和轻松的工作足够让最能抱怨的仆人都闭上嘴巴,对宅邸里的一些怪事视而不见。 比如根本没人的房间里传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端着点心的盘子从走廊上飘过,等等,诸如此类。 毕竟这间宅邸的主人是最近在江户渐渐出名起来的法师。 明明没有剃度,却始终穿着一身僧袍,俗家姓名无从得知,自称伯藏的高大僧人在两年之前带着一位侍童来了江户,据说刚来那会儿因为两人的样貌巧合地和一出歌舞伎里的角色相似,还引起了围观。不过戏剧这种东西总是年年都会有时兴的剧目,下半年的时候,大家便已经把《炙恋歌》忘到了脑后。 而在江户城里买了房子住下的法师,却以另外一种方式开始变得有名了。 伯藏法师,据说十分善于驱邪,他并不像其他修验者那样喜欢诵念经文,虽然若是主人家有要求的话也能念,但黑袍法师更擅长使唤式神,将盘踞在屋舍里的鬼怪赶走。凡是他出手去驱邪的人家,再没听说有鬼怪回来报复的事情,人们便觉得是法师的实力了得,让妖魔们不敢轻易得罪他。 老仆们并没见过法师在家里使唤什么式神,不过光是下雨天的时候,若是出门在外的法师没带伞,家里的雨伞便会自己跑出去这种事,就足够叫他们暗自啧啧称奇。 至于宅邸里的另一位主人,便让老仆们有些心情复杂了。 那便是伯藏法师的侍童,名叫做悟的盲眼少年,要不是他始终穿着男装,并且夏天的时候并不忌讳露出脖颈和平坦的胸膛,恐怕老仆们都要误会他是法师假借侍童之名带在身边的少女。毕竟这位小少爷的容貌,实在是绮丽到了连许多以美貌闻名的女子看到都要羞愧而走的程度。 对于法师和侍童始终举止亲密,并且住在一间寝室的事情,老仆们都很识趣地保持了缄默,别说伯藏法师只是自称出家人,压根没有度牒,甚至没去任何一家寺庙进修过,就算是寺庙里的主持,拥有情人的也并非少数。 反正法师给钱很大方,在丰厚的薪水面前,大伙对主人私事的好奇心并不强。 因此,五条坦然地把仆从们发出的声响给忽略过去,独自享受起寝间里清晨时分特有的静谧气息。诅咒师依然睡得很熟,互相依靠的睡姿足够让少年将他绵长的呼吸,和胸膛下的心跳声听得十分清楚,咒灵操使并不是那种轻易放开戒心的人,但和五条一起入睡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很容易陷入毫无防备的深眠。 看着诅咒师安详的睡脸,逐渐清醒起来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反正没什么事情,再睡一会儿也行。 正当五条试图往某人怀里缩进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外廊上踏踏踏的脚步声,少年的面孔顿时就垮了下来。 果然,片刻之后,外面响起熟悉的叫唤声。 “喂!阿悟,我来玩啦!你在吗?” 被吵醒的诅咒师烦躁地抓过头发,露出由于睡眠不足而变得格外险恶的表情,“……那个臭丫头。”他咕哝到,“小心我叫咒灵去骚扰你。” 偶尔,咒灵操使也会说出些孩子气的话来,不过他这一面只有五条见过,起码在这个时代确实如此。 听到诅咒师抱怨的少年噗嗤笑了出来。 “你倒是叫它们去呀,我保证不阻止哦?”他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叹了口气,“唉,真是的,她真的是位贵女吗?一天到晚往男子家里跑可不太好吧?” “好歹也算个咒术师吧?指望一位术者像个大家闺秀吗?”也不知道诅咒师想起了谁,“你会很嫌弃的。” 五条想想见识过的,随便看到点什么就吓得魂不附体的贵女们,顿时也没意见了,“算了算了,起码还是很有用的,在打听消息和胆子大方面。”只是因为对正经的咒术师十分好奇,有点缠人罢了,也不算多么严重的毛病。 睡不成了的两人各自打着哈欠,慢吞吞从被铺里爬起来。 “带客人去招待的房间等着。”起身更衣的诅咒师对着蹲在柜子顶上的一只石猫说道,这原本只是个送信指路的咒具,不过要充当简易的式神使用也可以。他如今持有的咒灵中确实有更合适待客的座敷童子,但是由于茜子的眼力有问题,虽然能使用咒术,却无法看到诅咒,所以只得让具备实体的式神出马。 外表看上去宛如一整块石头勉强雕琢出模糊形状的石猫,自然而然地抬起头,发出喵喵的叫声,将团成整块石头的身体如柳条一样舒展开来,完全就像只真正的猫那样伸了个此起彼伏的懒腰,还抓了抓柜边,然后才咚地一声跳下柜子,大摇大摆地走到门边,一爪子拨开纸门走了出去。 外面很快传来茜子惊喜的叫声。 “哎呀,又是你,小猫猫!今天小狐狸不在吗?”少女的声音很快随着石猫咚咚的脚步远去了。 等到梳洗完的五条揣着衣袖走进待客房间的时候,茜子已经和石猫玩了好一会儿,甚至嘴上还叼着一块垫肚子的点心。 在自家从不蒙面的少年挑起眉毛,“呜哇,下回你的乳母再说我没规矩,就该让她看看现在的你呢。” 茜子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认错,“虽然阿娟确实做的不对,但我都已经代替她道歉好几回了,不要再计较了嘛,而且你看,现在我都不让侍女们跟着进门了。” “我和狐狸是不在乎传言之类的东西啦,毕竟我们是术师,一般人的看法跟我们关系不大,但你没问题吗?”五条困惑地问道,好歹是位大家小姐,天天独自往一位法师家里跑,这名声没法要了吧? “嗯?啊,那个,其实吧……”茜子心虚地转开视线,“传言什么的……那个,怎么说呢,你看,法师大人已经足够样貌不俗……然后,虽然你的性格糟糕透顶,但脸是真的好看……” “给我等等。”越听对方的描述,少年的表情就越发微妙,“外面的传言到底是什么样了啊?”他还以为会说狐狸又养美貌侍童又骗纯情贵女什么的,难道竟然不是吗?? “……大家都在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左拥右抱,而你们俩个竟然还不会吃醋的。”茜子说完之后就一脸歉意地土下座,“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误会成这样了。” “这搞错得未免太离谱了吧!!”五条愤而拍桌,“你有个啥的魅力啊!”根本就只是喜欢怪谈和咒术的奇闻爱好者笨蛋而已。 “就是就是,阿悟你根本只有脸嘛!我看中法师大人还好说,怎么可能看上你啊!” “你看中也没用啦!” “是是,法师大人早就心有所属~”茜子毫不介意,笑嘻嘻地说道,“啊,说起来,法师大人呢?难道又出远门了?” “做早饭去了,反正你在这个时间过来,还不是为了蹭饭。”少年嫌弃地看着她。 “哎嘿嘿~~~啊对了,我带了栗子过来哦?等下烤栗子吃吧?” “也行,但下午不出门哦?今天天气那么冷。” “唉,不要啦,还想说招待你们去我家的山庄玩,有温泉耶,确定不去吗?”茜子努力引诱起面前雪发蓝眼的美少年,“你不是很喜欢泡汤吗,因为不方便去外面的汤屋,还在家里建了个小浴室。” 五条撇了她一眼。 “有事就说啦,不泡温泉我也会帮忙的。” 被看破目的的茜子嘟着嘴地坐回去,“有这么明显吗……” “每次你想拜托人的时候就格外殷勤。” “咳,其实吧,是因为我家那个山庄旁边的村子……”茜子只好先放下玩乐的部分,把事情提出来,“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山里的猴子跑来破坏田地。” “猴子?这不是诅咒吧?”五条好奇地说道,“是不是村民们有谁抓了小猴?或者进山砍柴的人跟猴子吵起来了?这些家伙可是很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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