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咒师默默看了一眼不得不闭上嘴巴,努力甩动触须试图制止闹腾咒具的脑形咒灵,抬手向那片残蜕吹了口气,把它彻底冻结在冰块里。 薄膜在被冻结的瞬间,无声地破碎。 然后,似乎有某个极为庞大的东西动弹了一下,它像是贯穿了天空与大地般庞大,却又无法被看到,只有在移动的时候,勉强能够意识到它的存在,不知道多么巨大身躯缓慢地翻了个身,无论是冰咒师还是咒灵,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面前的景物模糊了一瞬间的事情他们还是能够察觉的。 “那就是白蛇吗?” 【你要叫龙也可以……很壮观吧?天元在它面前也只是个孩子呢,可惜,这东西已经死了,否则要是能够收服的话,说不定连五条悟也能轻易对付。】 “还不如天元呢,就算只是植物,也好歹能派上用场,这东西根本就是摆设而已。” 【毕竟是死了的东西嘛,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 两人一起看向落到了地上的狱门疆,地面已经被它砸出了深坑,但那东西仍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每当表面的眼睛睁开又阖上,就会重新对周围散发出带有极强破坏力的,震颤的波动。 “他会闹腾多久?”里梅黑着脸问道。 【唔……反正现在咒术界也顾不上我们?多等几天?】咒灵事不关己地说道。【或者你试试把手里那颗变形的心脏丢过去,说不定有了玩具它能安静一点。】 冰咒师看向脑形咒灵的目光变得越发不善。 【只是开个玩笑嘛。】 咒灵们之间充满了险恶氛围的对话无人知晓,而坠入了有来无回之地的咒灵操使,在恢复行动能力的瞬间,便挣扎着向着某个方向跌跌撞撞地前进,缺乏了心脏,缺乏了大脑,哪怕之前因为脑形咒灵特殊的术式令亡者之躯能够行动自如,如今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也已经到达了极限,还能够动弹,完全是依靠夏油杰残存的咒力来驱使。 就像他驱使被自己所支配的咒灵们那样。 “……悟…稍微,再等一会儿……”因为挚友的呼唤而从黄泉返回的亡者喃喃自语着,毫无迷惘地向着前方跨出步伐。 狱门疆之中,有着他的一部分灵魂,原本是想让那座无可匹敌的监狱因为超员而产生故障,结果灵魂的多寡似乎并没有用处。 所以咒灵操使只好冒着连灵魂也被杀死的风险试图抢夺狱门疆。 可惜环境过于恶劣,底牌又被抽空,除开千锤百炼的身躯之外什么都被消耗干净的夏油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唯一能称得上幸运的,只有成功从敌人的阵地里逃脱这一件事。 但他丝毫也没有为此觉得高兴,甚至悔恨到了用牙齿将口腔撕咬得鲜血淋漓的程度。如果更谨慎一些的话,如果没打算诱骗那个冰咒师的话,如果直接就自己跳下去的话…… 可惜一切已晚。 在扭曲如内脏,或者说,大概真的是某种生物的内脏所形成的通路里,咒灵操使艰难地跋涉着,他并不清楚自己掉落到了哪里,但方向上应该是不会错误的。 因为灵魂指引着他,指引着他走向五条悟所在的地方。 由于失血过多,夏油杰其实不太能看清东西了,只能意识到前方出现了朦胧的光,混合着泥土与水泽的味道——以及,悟的咒力气息。 唯有那个,他绝对不会错认。 但是灵魂的指引却仍在更远的地方,怎么回事? 面前一片模糊的咒灵操使茫然地靠近了发光的地方,向那里伸出手去。 某个寻常的夏季午后,五条家如今才七岁半的小少爷,不知为何迷上了跟家里的侍女们捉迷藏,时常会躲进各种让人不可思议的角落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吃点心或者晚饭的时间,才会像只小动物似地,慢悠悠地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到餐桌旁吃饭。 今天,他也一如既往地躲了起来,毫不介意地躺在和室的地板低下安详小憩。 直到他被某种动静吵醒。 少年睁开了眼睛,用那双能够看穿一切真实的眼瞳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水洼,原本只是一滩寻常污水的表面,突然浮起了不可思议的斑斓色彩,像是突然变成了肥皂泡的表面一般。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五条家小少爷,着迷地盯着那片水洼,甚至主动走到了它的旁边,这是什么?是诅咒吗?为什么被层层结界包围的宅邸中会有诅咒?原本只是水,为何突然变成了既活着,又死掉的东西? 他看得那么入迷,以至于当水洼里伸出一只手掌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 那只满是伤痕与血迹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将少年拉进了水洼之内,只留下一只小小的木屐,证明少年曾经存在过此处。 ----
第3章 二 虽然年纪只有七岁半,但五条家的小少爷在如何对付杀手上,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了,被陌生的手掌抓住衣领的瞬间,他便展开了无下限的防护,保证待会无论落到什么地方,遭受到任何攻击,那些东西都无法真正地触碰到他的身躯哪怕分毫。 毕竟是能够成功入侵五条家宅邸的存在,悟满心以为他会见到一位拥有足够胆量和魄力的可怕对手,进行一次久违的,也许会受点伤的对决。 少年万万没想到,他会看到这样的一个东西。 也只能如此称呼。 年幼的小少爷把那双被家族中的大人们既羡慕又渴求的眼瞳眨了又眨,把面前的存在翻来覆去地看,仍然无法确定对面的到底是诅咒,还是别的什么。 “你,是什么?”大部分时候他对杀手们都是不假辞色的,但今天可以稍稍例外一下。“明明没有心脏和大脑,怎么看都应该是死人了。” 哪怕遍体鳞伤,缺乏了各种人类应当有的东西,面前的‘这个’却仍然‘活着’。 “不仅活着……还有复数的术式,真稀奇啊,你。” “受肉的诅咒,也没有你这么像人的。”若不是没了大脑和心脏,恐怕连六眼都无法把他从人类里区分出来。 咒灵操使并不知道面前少年的好奇心都快要满溢而出,他模糊的瞳孔里只能看到一个矮小的影子,以及熟悉的,淡淡的两点空色。 只是位置为什么这么低?而且这声音也稚嫩过头了???? “……悟?”体力濒临耗尽的夏油杰摇摇欲坠,几乎无法好好站稳,他松开了手中的布料,试图去触碰挚友的肩头。“你怎么了?” 少年却只是冰冷地看着面前表情和话语都很奇怪的杀手。 “悟?你们不都习惯直接叫我六眼小鬼吗?”他从容地站在原地,虽然脚上少了只鞋子,又因为被揪住衣领强行拉来,一副衣衫散乱的狼狈样,但少年的面孔上依旧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丝的惧怕,连仰着头的姿态都傲慢地仿佛正在俯视着面前比他高大许多的成年人。 “不要说得好像跟我很熟。” 当手掌靠近之前,空气中出现了无形的涡流。 小少爷并没有因为对面是个遍体鳞伤,看似奄奄一息的家伙而留手,对敌人冷酷是他在家族里学习得最好的部分,伴随着叫人牙酸的咯啦声,咒灵操使的一手一脚在五条悟的注视中瞬间变成了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肉条。 “……悟?!”成为诅咒师多年以后,夏油杰自觉已经习惯了与人互相诅咒,互相咒杀,他也早就做好了哪天会被挚友杀死的觉悟。 但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这种与其说取他性命,倒不如说拿他撒气的方式? “为何……” 悟的话,就算是想要让他安息,照理说也会直接给他一个痛快才对…… 少年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一脸无法置信的,仿佛被什么重要的人伤害了的表情,顿时感到了些许烦躁与不爽,本来冷漠的面孔也气恼地鼓起了脸颊。 “被害人明明是我吧!区区杀手给我稍微……” 脚下开始摇晃,头顶开始翻腾,周围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开始游移。 无论是叫做天空的白龙也好,白银的巨蛇也好,亦或是‘时空虫’,这个诅咒同时贯穿着时间与空间这一点都是能够被肯定的,所以,对它而言,时间与空间,都是它所支配的范畴,是它的领地。 而无下限术式,正是一种干涉空间的术式。 领地被小小的虫豸所侵犯,甚至还在身体的内部肆意施展术式,即便是正在迈向死亡,早已奄奄一息的巨兽也因此而恼怒起来,游动了身体。 这个时候的五条悟尚未学会如何利用苍来操纵引力,但仍然迅速地用术式包裹了自己,甚至机警地蜷缩起身体,完全防御的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小少爷如今的咒力还没有强悍到能够和人打消耗战的程度,不知道这种环境巨变会持续多久的情况下,他立刻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待会防御消失,他也不至于因此受到太过严重的撞击。 甚至还有余裕去防备旁边杀手的五条悟,却得到了一份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反馈。 失去了一手一脚,被迫跌倒在地的男人显然比他更早察觉到地面的震颤,正常来说这个杀手应该趁机逃离他的身边,然而,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用仅存的完好手臂一把将五条悟捞进怀里,以那具破破烂烂的身躯把少年守护得严严实实。 小少爷震惊到瞪大了眼睛,连嫌弃陌生人的触碰都忘记了,毕竟这是连负责看护他的侍女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唯一曾这样守护过他的,只有对无下限一无所知,害怕他会被杀手伤害的母亲。 虽然少年当时立刻就从母亲怀里跳出来,把惊吓到她的杂鱼变成了一团无法分辨成分的肉团,但这次他却做不到同样的事情。触碰过无下限的男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五条可能会挣扎,刻意操纵了咒灵形成绑带一样的东西,将少年牢牢束缚在自己身上。 但那并不是为了抓捕,而是害怕自己仅有的手臂可能会令五条从怀中跌落。 直到天空的颜色再度映入眼瞳,少年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脱离了刚才的诡异环境,但他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五条家宅邸,而是一片长满了芒草的原野,不远处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茂盛山林。 五条家附近虽然有林子,但绝对没有山,更别说好大一片连绵的山脉了。 这里绝对不是京都,也不可能是东京。 压在身体上的重量让小少爷断线的思考恢复了理智,动作迅速地从似乎失去了意识的陌生杀手身上窜起来,仗着幼童的轻盈,一口气跳开挺远,在远处蹲下身,张大眼睛瞪了半天。 日光下的影子都稍稍变换了角度,始终没见到男人有什么动作的五条悟,随手揪断一根芒草,小心翼翼地靠近之后用它戳了戳杀手。 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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