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端未待香气沾衣,已是一个法诀下去,将众师弟护在其中,那双莹白似月凝光的手,指带微光,凌空划下一个个玄奥符箓,化为法阵,护住众人,也打破这宁静安祥的美丽假象。 陵清等只觉眼前微亮,再看时,那花似堆雪簌簌满枝的美景掩映下的静谧尽去,满地花残枝折,粉瓣陷泥,房倾屋倒,一地狼藉。 泥泞之中,还有新鲜的血肉与拖痕,蜿蜒曲折拖曳着直往村中,那所经之处,还有些许青鳞余地。 肇庆拾起细看,神色微愕,似有所惊: “蛇鳞?鳞片已有人掌大小,这是何种妖蛇,如此巨大?” 陵端四下打量后,微微摇头,轻拍陵清肩头,示意他看那泥痕: “此物行过,其痕虽曲,但泥泽之中却有趾爪之印,当非蛇种,乃是蛟。” “蛟?” 肇庆与陵清交换了一个惊诧眼色,无比庆幸领他们来的是陵端,而非陵越。 陵越法力高深,剑法超群,师弟们是是敬重的。 但陵越性子有些太过高冷骄矜,逢事勇往直前,难免不通“杂事”,遇上此事,只怕不待细查,便拎剑带人就上。 自然,也就无从知晓此妖物为“蛟”,乃能敌剑仙全力一击之物,如此一来,不伤损一二才是怪事。 陵端博学广记,又是法阵大家,总喜借力打力,与他一道,常常是妖物被虐得死去活来,伏首嚎啕,他们却袖手烤肉,极尽逍遥。 故,闻得是“蛟”,到也不惧。
第十七章 蛟者,蛇龙之变也,四趾而独角,能兴云雨,善可化龙,恶者为孽也。 蛟为龙种者稀,多是山中大蟒得一缕龙气而化,故修行不易。 常有心思不正者,欲行捷径,以凡人血肉助己修行,只是不知这里的是也不是。 陵端性谨慎,断人断妖从不轻论,许是曾吃过轻许信任的亏,如今的陵端,到越发的慎重,连涵素真人也叹自家孩子太过稳重乖巧。 ——没了幼时顽性,不好玩了! 好不好玩的肇庆并不知,他只知,自家这师兄陵端,可没几位师尊与大师兄所认为的那般“单薄力弱”。 旁的也罢,只说这会儿陵端抡了块随地可见的青石,一石头就将水塘里那“泥鳅”给砸了出来,便嘴角抽抽。 ——大师兄呀,您老人家的眼瘸是没治了! 端端大魔王这也叫“身子骨单薄”的话,咱们就全都是那,拎鸡都拎不动的书呆子。 肇庆拼命在腹诽着,也甚是庆幸着。 天墉城里也就陵端有这胆子,敢这么对付妖物精怪们。 说也怪,凡有灵性的精怪妖物,见到陵端,那小心讨好的谄媚样,让执剑长老都惊诧过,却终是未得结果。 这蛟也同样,明明身负大法,更非深潭幽渊不居,却在陵端入村之后,居然挑个小水塘布下幻阵后,躲了。 躲就躲吧!你露半拉尾巴在外面是干嘛? 而且,陵端就随手捡块青石砸水里,你捂着鼻子尖儿,卖蠢的露出脑袋,脑袋上顶着困一堆大鱼的水球,是何意? 上供,还是讨饶? 肇庆忽然觉得,那不是条修出灵智的蛟,根本是条傻泥鳅在卖蠢。 陵清早笑得抱着陵端手臂直蹭,眼泪都快下来的他腰都直不起来,揉着肚子直叫“诶呦”! 欧阳毛毛到是极有经验的上前,一个法咒收了那些鲜活大鱼,算是接了礼物,方问: “你谁呀?为什么在这里作怪,村里的人呢?!” 那蛟身闪过道清光,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出现欧阳毛毛面前,少年语声清朗,持礼甚恭,欠身道: “小蛟若羽,乃是此村未建时便在此修行的角蛟,因近日修行有成,不日当历化龙之劫,恐伤凡人性命,又不敢轻离修行之地,故才施术,将村中男女分批送走。 谁知却惊吓村人,不仅上报仙门,更请来法师降伏。那些法师多是骗财之辈,小蛟看不过眼,略作小惩。 结果他们自家心慌,胡乱奔逃,乱丢符箓,结果村中牲畜鸡鸭死伤不少。无奈小蛟便,送了他们一程。” ——用尾巴送的! 若羽少年有些心虚,他恼那几人弄得自家“门口”血糊糊的,便一尾巴将人给抽飞了,至于落于何处,他也不知,反正死不了。 百里之外的密林之中,几个衣残裤破的术士欲哭无泪的在荆棘中穿行,全然寻不到出去的路途。 那密林,人称,“迷魂林”,乃是处天然迷阵,唯熟知路途采药人可出入。 只是,这林深处,不知几日方可逢釆药人,几位术士且得当几日野人了。 其实这些,若羽不言,陵端他们也是知道的。 别看这村中花残枝败,房倾屋坍,满地血水泥泽的狼藉一遍,但,混杂泥水的血腥却不过是牲畜的血气,并无凡人身上的血气。 纵是活吞生噬,那凡人惊惧之下自逸体外的恐惧之气,也不会这般轻易散去。 故此,陵端才会用那青石砸他,不过是恼这蛟平白生事,让他白跑这趟,也担心天墉城中“镇妖洞”的封印松动。 若羽少年约摸是知晓自家哪里捅了漏子,让面前这威压犹若天劫般的似玉人儿生恼,下意识站得笔直,心里却“嘤嘤嘤”的咬着小手帕: ‘好可怕,好可怕,比要劈下来的劫雷还可怕!怎么办,他在看人家的角角和尾巴,那是不能供上去的,否则会好难看。 嘤嘤嘤~,人家真的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是鱼儿不够肥大?还是不该弄折这么多花花? 没听说凡人男子也爱花惜朵呀!’ 若羽少年心念百动,身后蛟尾不自觉扫动,引得天上风云渐起,头上独角也忽隐忽现着。 欧阳毛毛看他卖蠢,也觉好玩,尖尖的毛茸茸耳朵轻抖,大尾巴甩成团花儿,痒痒手爪没忍住,一把捏上那淡青尖角。 “嗷~,非礼呀!” 若羽没忍住,一嗓子嚎出来,捂了自家角角,象个受人调戏的小媳妇儿一般,躲离欧阳毛毛三丈远,满脸控诉: “角角是人家媳妇儿才能摸的,你,不行!” “偏要!你的角角象青玉一样好看,还凉凉的,很好摸。” 欧阳毛毛用力点一下头,端丽小脸儿上全是调皮与兴奋,毛茸茸大尾摇成个小轮子,眼眸晶亮,象淘气小猫崽儿盯上线团般。 “吵什么!” 陵端凤眸一扬,既知村民无事,他便不欲多在山下耽搁,一个眼神镇压住玩闹的欧阳毛毛,对陵清与肇庆吩咐道: “这蛟周身气清,应非恶蛟,我先设下法阵,一来,它历劫可助一臂,二来,它若是伪,这阵法也可将其困在其中。 陵清素日见我布阵,也曾学过,便和毛毛留此以做防备。肇庆你带领师弟们,待其劫后带它上天墉城领罪,并助村民重建家园。 ‘镇妖洞’封印松动,我布完阵就走。” 陵端口中说话,手上掐诀布阵,打下阵盘的动作,却若行云流水般全无滞阻,宛若山间百花的绽放,自然而奇妙。 陵清口唇微张,痴痴看着陵端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下步势,那一举一动都带着奇妙韵律的身形,似在这天地间织出一种难解玄妙。 陵清痴于阵法的精妙,肇庆与肇临却慑于那引动天地的威势,那种让神魂也为之不由自主臣服的压力,让他们清楚知道自家与陵端之间,那云泥之别的差距。 众弟子们早又是敬畏,又是仰慕的退开去,眼见那法阵中若羽少年也扛不住威势,不由自主显出蛟形,缩入水中不出。 连心大的欧阳毛毛也不自觉的退开去,可怜兮兮绞着手指头,眼睛盯着那蛟角,甚为不舍。 吓得现了形的角蛟若羽,忙不迭的将头钻入水中,再不敢露头。 陵端此刻手若玉兰,轻挥间法阵已成,冲霄阵光却尽皆敛没隐去无踪,这方是阵之大成。 法阵一成,陵端便掐诀化光而去,化剑之术虽比御剑消耗法力,却要快出许多。 天墉城上,陵越两道眉都快拧在一处,“镇妖洞”中妖气腾天,妖雾弥漫,群妖历啸,连紫胤真人也难近前。 先前此处并非如此,不过是封印日久法力渐消,有妖窥觉蠢蠢欲动罢了。 谁知看账本看晕头的百里屠苏,听得人说封印有异,一时好奇跑来凑热闹,却不想那只肥鸡样的阿翔也跟了来,一翅膀碰掉洞口陵端设封印时挂上去的八角玉铃,结果,就这样了! 肥鸡阿翔也知道闯祸,刚要飞逃,被小浣熊皮皮一烧火棍子敲落地上,利落的绑好后,一屁股坐在它身上,坐得阿翔直翻白眼儿,叫也叫不出来。 就是如此,百里屠苏也顾不上心疼自家爱鸟,立在陵越身边,小心看自家师兄脸色,轻声道: “师兄,对不起!我、我又连累你和师尊了。” 陵越叹气摇头,终是不忍多责自家师弟,只揉了把他软软的发,淡淡的道: “此事了后,我会代师行责,你陪师兄对阵练剑一月吧!” “啊~?哦!” 百里屠苏垂头丧气的应下,他最怕与师兄对阵习剑了,师兄虽剑术了得,又怎比得过自家这“二茬老姜”? 偏师兄这人又好强,还容不下自家放水,若自家相让,又是一场气好生。 可自己要胜了一招半式,保管师兄又会发疯似的勤修苦练,虽得天星之力愈了暗伤,足了气血,可师兄这般不管不顾,也是会受伤的。 故,百里屠苏心下为难,又不能劝,能劝的陵端又下了山,这才真是手捧刺猬——两下都怕。 紫胤真人是剑仙,却不精法阵封印,事急从权,也只能控万剑于洞口绞杀溢出洞外的妖邪之气。 洞中如何生事,群妖是否有变,这冲天妖氛又是何故,此刻无缘得知。 只是这群妖厉啸渐响,连昆仑山中也有惊动,雪岭冰层下,一双血红巨眼陡然睁开。 “天地阴阳有序,凡俗仙妖有别,尔辈做恶世间,被镇天墉城还不知悔改,是真想魂飞魄散不成?” 就在剑华流转飞快时,数道金光打入洞前镇碑之中,立时那“镇妖洞”上方已渐黯淡的灵咒符箓又鲜亮烁华起来。 陵端若月华皎皎身形此刻方才现形,凤眸带煞不怒自威,淡笑轻语犹若同三二好友谈心般闲散: “若是想有朝得出,尔辈还是安分些才好,否则天雷之下,形神俱灭便是自招。 我并不在意,诛几只恶妖玩玩!” 陵端语声虽淡,然知他如陵越者却晓得,陵端这是动了真怒,洞中之妖若再不晓事,便真的只有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端儿,别为区区妖物,动气伤身。” 陵越见紫胤真人收剑后便走人,知晓师尊也虚耗法力颇大,便示意百里屠苏跟上侍奉,自家却与陵端并立,小声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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